新世界 第56章 戏剧

赵吉檀在某些方面简直木得惊人，等他表述后就笑眯眯地拉着陈露淇继续参观，浑然不觉自己刚才貌似说了很恐怖的一句话。他只是在分享。不仅如此，他还有收集癖，他俩进店后不久，赵吉檀已经拿了满手的小零件。其实多数情况下，陈露淇都不认为有钱能为自己带来什么究极的改变，因为他花钱并不多，钱多钱少都不会太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但现在他看着赵吉檀，仍不可抑制地想：果然人还是得有钱啊。有钱才能幸福。

不然就赵吉檀这一箩筐的东西，没钱怎么能拥有呢？

赵吉檀在买东西时往往会变得极端独裁，他根本不会和人交流，也不在乎哪个比较更好一点，如果他有所纠结，那赵吉檀就all in。

没一会，不止是赵吉檀两只手都满了，陈露淇一并，他必须得帮赵吉檀拿点什么——不然他俩根本没法走出这个礼品店。

“这个蘑菇真的好可爱。”赵吉檀一边说一边又在陈露淇怀里放了个红蘑菇八音盒。陈露淇手忙脚乱地地把它们统统装箱。“好可爱。”陈露淇一边装一边点点头，说。

赵吉檀看他一眼后就迅速移走，继续采购。

变得坦然和兄弟这两个词就是天底下最好用的借口，不管他俩干了什么，都能把这两个词套上去解释。一个小时后，赵吉檀克制地终止行程，哪怕陈露淇已经告诉他‘没关系，去哪都行’，他还是从博物馆出来，带着陈露淇径直去了海边。

陈露淇一见他就想笑，但一想到赵吉檀为什么这么有忍耐力，一时又忍不住有点心酸。这也符合他这几年一想起赵吉檀就会自动浮现出的一系列的调性，真就像过山车一样，一会高兴又一会难过的——

难受的时候是真的痛不欲生，但高兴的时候，陈露淇又忍不住想赵吉檀怎么就那么特别呢。娱乐圈就是一个大染缸，形形色色什么样魅力的人都有，陈露淇拍电影的第一年就想这下好了，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很快就可以忘记赵吉檀了，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不会被取代的人……

但一年过去，两年，三年……陈露淇竟然还觉得赵吉檀最特别，原来赵吉檀是不可被取代的。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很多脑回路清奇的人才，有很多在任何时候都仍不放弃希望的人，还有聪明的、漂亮的……但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知道陈露淇所有糟心事，和他一起在廉价唐楼中祈祷未来暴富，总是崩溃但仍不乐意轻易放弃的赵吉檀。

即使他偷偷逃走，陈露淇仍没法忘记他，时间也没有改变什么。越想明白这点后，陈露淇也对赵吉檀恨得咬牙切齿，他真不知道赵吉檀是怎么睡得着的，黄允珃……黄允珃简直就是个噩梦啊！

冬天的大海依然在平静之下暗藏着波涛汹涌，一缕一缕的风同时拂过他俩的头发和衣服。今天还是一个难得的晴天，陈露淇站在怪石嶙峋，漂浮着些许冰层的海岸上，一面觉得自己摇摇欲坠，一面却又觉得自己在冬日阳光的普照下，好像如获新生。

说真的，这才是休假啊！

本来就因为持续路演已经身心俱疲的陈露淇，又经过了一周阴暗潜行的日子，如今终于能深呼一口气，暂时得以喘息。

赵吉檀还没说什么就被拉走，陈露淇随便推开一家滨海咖啡馆的门，和赵吉檀一并坐在窗边。“下过雪的大海——”陈露淇还说，“真漂亮。”

“感觉灵魂都被净化了。”赵吉檀喃喃道。

“手机给我。”陈露淇冲他伸出一只手。赵吉檀手机都递给他了，过了好一会，才及时悬崖勒马：“为什么？”

“我要加你的微信。”陈露淇笑着说。赵吉檀回收手机他也不阻挠，就只是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也毫不改变：“俩兄弟之间加个联络方式怎么了？”

“你别闹……”赵吉檀已经不想再听见任何有关‘兄弟’的句子，立马道，“我……”

“我没闹啊！”陈露淇淡淡地笑道，“我的确比你大啊。不然我还能是你姐姐吗？”

但没多久，陈露淇又平静地道：“不过我支持性别平等，你要是非想和我当姐妹，也不是不行——”

赵吉檀瞬间被他荒谬笑了，望了大海好一会才把手机给他，一边在心里默念‘坦然’，一边示意他输手机号。“如果过几天你把我拉黑了……”陈露淇一边申请一边问他。

赵吉檀隐忍地道：“不会拉黑的……”

陈露淇倒没再说什么，但等赵吉檀看见自己手机上的备注时额角霎时一裂，红心哥哥红心。

“……”

陈露淇不以为然，抬手就把自己的手机也递给赵吉檀，说：“如果你也想改的话……”

赵吉檀一看他聊天页面就慌不迭地又给他推回去，一边闭眼一边说：“我不想。”

“好，那我们就一起看海吧。”陈露淇点点头，随口道。

在海之前人难免显得渺小，他们在的这家咖啡馆离海很近很近，近得无处不有海浪起伏的声音。赵吉檀本以为自己没法一直坐下去，但实际上那天，他和陈露淇一直坐到了太阳下山，几近日暮时分。

好像有太多烦恼的时候就应该来看海不是吗？

但赵吉檀又始终觉得这也是一时的，他在香洲岛也天天看着海，但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被洗涤了，不管大海再怎么辽阔，人只要心中还有执念，就绝对无法轻易释怀，大海怎么可能能帮人洗涤灵魂呢！它顶多把人给洗涤上西天。

和准备闭店的老板举手说了拜拜以后，赵吉檀就和陈露淇踏上归途，楚衔青正在热情地邀请赵吉檀一起共进晚餐，但赵吉檀连连摆手，他根本不知道在楚衔青和陈露淇一起吃饭时——他混上去凑那个热闹是干什么！

“我就只是想和你们一起吃饭啦！”楚衔青在视频中一边比划自己接下来要穿的裙子，一边飞快地逼近镜头，朝赵吉檀说，“你为什么要拒绝！你为什么要拒绝——答应吧！快答应吧——”

她说着气势凌人的话，但脸上却一脸恳求，赵吉檀望着她精神只恍惚一瞬，便又稀里糊涂地点了头。但陈露淇也对他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去，你可以不去的，我帮你了结她。”

彼时他俩已经回到酒店，陈露淇怎么穿都是那一身，反而是赵吉檀忧心忡忡地站在试衣镜前，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了。”赵吉檀一边分辨外套，一边望向镜中的自己，但过了一会又觉得自己实在太没chill，不由得又在原地一叹。

“你在叹什么气？”陈露淇无所事事，也不想玩手机，当然就只能叼着冰棍赏玩他。

赵吉檀不想告诉陈露淇自己心中其实还存在着那么一点若隐若无的窃喜，但其实那也不是因为陈露淇，而是其他的，更难让人琢磨的某些东西——这次休假对他来说至此也足够满足，在此之前赵吉檀的生活已经又停滞了一段时间，彷佛陷进了无趣无意义的泥坑中。

这算什么？

灰姑娘正在紧锣密鼓地换新装，但舞会还没开始，他就又先一步恐惧了。赵吉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这样，如果他没有期待，那对事情本身难道不应该会表现得异常平静吗？

那他为什么现在还会紧张？难道他在心里还没有死心，还对某些东西存在着一丝期待？

“如果你实在挑不出来的话，你可以问我的意见呀！”陈露淇在旁边碎嘴道，“你穿白色最漂亮了！”

赵吉檀满腹阴云地望向他，陈露淇在沙发上和他大眼瞪着小眼，没一会耸耸肩，自己往自己的嘴上扯上一条拉锁。“没有……”赵吉檀见此又不禁叹出一口长气，忍不住垂头丧气，“这和你没关系……白色吗？那我就穿白色好了。”

“其实你穿什么都挺好看的。”陈露淇说，“白色只是我个人的意见……”

赵吉檀立刻双手朝他安抚：“我懂我懂……”

他俩又很客套地讨论了一会什么叫做‘个人意见’和‘尊重彼此的相关看法’——赵吉檀实在忍不住了，把那件米白色直筒羽绒服和另一件墨水蓝麂皮绒排扣马夹克一起放在胸前，又问了陈露淇一次：“哪件？”

陈露淇抉择了一会，仍不忘初心：“米白色——”

“不过你的腰很细，其实蓝色也很适合你。尤其是短外套，你一直有在锻炼吧，练得好！因为你的胳膊和腰都很……”他好像商场导购一样朝赵吉檀奉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溢美之词，眼睛一直在赵吉檀身上来回欣赏着。

赵吉檀本来还没什么，一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了，当即转过身忍俊不禁，喃喃道：“快住嘴！”

实不相瞒，这也太gay了！

和陈露淇聊天的确能从很大程度上缓解赵吉檀心里的焦虑，虽然陈露淇也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但他随便做点什么，就能让赵吉檀完全忘记问题本身。

谁让陈露淇是真的特别特别喜欢屯衣服，哪怕在兜里最穷的那几年，陈露淇和路佳的衣服都是按箱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