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防线 第8章 结案证词

消毒水的气味。

贺绍钦站在仁和医院废弃的门诊楼前，手中的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7小时前，周时逸又被郑明的妻子张美仁派人抓到了这里，明明周时逸刚脱离危险不久。是自己没有照顾好他，只是匆忙看了他一眼边继续查找证明留下来诬陷周时逸的证据。技术科破解了周时逸留下数字“20100517”——不仅是日期，还是仁和医院旧档案室的编号。而张岩发来的最新消息更确定了这一点：精纺羊毛纤维上的矿物成分与这家医院装修材料完全吻合。

手机屏幕亮起，苏婷发来的信息：「贺队，确认今早张美仁调阅过医院平面图。小心，她可能有武器。」

贺绍钦深吸一口气，推开摇摇欲坠的玻璃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他贴着墙壁前进，耳朵捕捉着最细微的声响。某个房间隐约传来金属碰撞声...二楼？贺绍钦悄无声息地踏上楼梯，木板在脚下发出危险的吱呀声。

二楼走廊尽头，一扇门虚掩着，缝隙中透出微弱的灯光。贺绍钦靠近门边，听到里面传来郑明的声音：

"...你以为删掉监控就没人知道了？"张美仁的语调带着病态的愉悦，"我早就复制了所有视频...看到你是怎么偷偷潜入证物室的吗，周医生？我的丈夫也被捕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但下去时拉一个垫背的也还可以"

没有回应。贺绍钦的心跳加速，从门缝中窥视——周时逸被绑在一张生锈的手术台上，白衬衫被血染红了一片，金丝眼镜不知所踪。他的脸色惨白，但眼神依然清醒锐利。

"不说话？"张美仁把玩着一把手术刀，"心理学家不是最擅长谈话吗？"她突然用刀尖挑起周时逸的下巴，"还是说...你在等你的刑警队长来救你？"

贺绍钦的手指扣上扳机，但理智让他没有立即冲进去。张美仁明显在设陷阱...而且周时逸的眼神似乎在传递某种警告。

"他不会来的。"周时逸的声音虚弱但清晰，"贺绍钦只相信证据...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虽然我是被你老公冤枉的，但贺绍钦还在寻找证据，估计还没有收到我被抓的信息。毕竟你准备的很充分不是吗？"

"真令人心碎。"张美仁假惺惺地叹气，"亏你还那么信任他...不过别担心，很快你们就会团聚了。"她转身走向一旁的托盘，拿起一个注射器，"DMMP，改良配方。会让你在最美妙的幻觉中死去...就像那些女孩，就像你妹妹。"

周时逸的身体突然绷紧："你承认杀了时薇..."

"当然。"张美仁愉快地承认，"你父亲举报医院非法药物试验，害我和郑明损失了一切...报复他的女儿不是理所当然吗？"她推了推注射器，排出一滴液体，"更妙的是，用他自己研发的药物...诗意的正义，不是吗？"

贺绍钦的血液沸腾。这就是动机...十年前的医疗**案。他轻轻推开一点门缝，寻找最佳射击角度。

"为什么要杀那些女孩？"周时逸突然问，声音比刚才有力了些，"她们与这件事无关。"

张美人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恍惚："她们...很像我母亲。那么美丽，那么痛苦..."她的语调变得梦幻，"十岁那年，我发现她倒在浴室里，吞了一整瓶安眠药...她最后的表情那么痛苦..."手术刀在她手中微微颤抖，"我发誓，如果有一天我能做到，我会让所有人在最美的梦中离开..."

周时逸的眼睛突然看向门口，与贺绍钦的视线短暂相交。一个几不可察的点头...他在传递什么信息？

"最后一个问题。"周时逸提高音量，显然是为了让贺绍钦听清，"为什么现在才陷害我？十年了..."

"时机！"张美仁兴奋起来，"我一直在等一个完美的连环杀人案...一个能让你身败名裂的舞台。"她俯身靠近周时逸，"当我发现贺绍钦去找你咨询时，简直是天赐良机...一个患有PTSD的刑警队长，一个心理有阴影的心理医生...多么完美的组合。"

贺绍钦的掌心渗出冷汗。原来从一开始，他和周时逸就被郑明和张美仁算计了...

"可惜啊..."张美仁突然叹息，"贺绍钦比你想象的更顽固。我不得不加快计划..."她举起注射器，"永别了，周医生。"

就是现在！贺绍钦踹开门冲了进去："警察！放下武器！"

张美仁似乎早有预料，敏捷地闪到周时逸身后，手术刀抵上他的喉咙："贺队，真准时啊。"

月光下，贺绍钦看清了房间全貌——废弃的手术室，墙上贴满了案件照片和新闻报道，正中央是周时薇的大幅遗照。一个精心布置的"纪念角"...

"放开他。"贺绍钦的枪口纹丝不动，"整栋楼都被包围了。"

"撒谎。"张美仁冷笑，"你一个人来的...我太了解你了，贺绍钦。永远的单打独斗，永远不信任队友..."刀尖在周时逸颈部压出一道血痕，"就像你不信任他一样。"

贺绍钦的视线与周时逸相交。没有眼镜的遮挡，那双眼睛出奇地明亮，带着某种他读不懂的情绪...是信任？原谅？

"我确实怀疑过他。"贺绍钦承认，枪口依然对准郑明，"但我更怀疑你丈夫郑明...副局长不该亲自参与案件调查，除非别有用心。"

张美仁的手微微颤抖："聪明。可惜太迟了。"她突然将注射器扎向周时逸的脖颈！

"不！"贺绍钦扣动扳机。

子弹击中张美仁右肩，她踉跄着后退，注射器掉在地上碎裂。但手术刀仍抵在周时逸喉咙上："再动一下我就割断他的气管！"

贺绍钦僵在原地。距离太远，角度太险...他不能冒险。

"放下枪。"张美仁命令道，"否则周时逸马上没命。"

汗水顺着贺绍钦的鬓角滑落。放下武器等于自杀...但不放，周时逸必死无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时逸突然开口："贺队，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咨询吗？"

什么？贺绍钦一愣。

"你问我...信任是否值得。"周时逸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脖子上没有架着刀，"我的回答是..."

张美仁不耐烦地收紧手臂："闭嘴！"

"...信任不是选择，而是勇气。"周时逸继续说道，眼睛直视贺绍钦，"现在，我需要你勇敢一次。"

贺绍钦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枪...

就在枪口离开张美仁的一瞬间，周时逸猛地用后脑撞击张美仁的鼻子！同时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挣脱束缚，精准地击中张美仁持刀的手腕。手术刀当啷落地。

张美仁嚎叫着后退，鲜血从鼻孔涌出。贺绍钦箭步上前捡起枪，但张美仁已经冲向窗口——

"拦住他！"周时逸大喊。

贺绍钦扑过去抓住张美仁的脚踝，但恐慌症突然发作。熟悉的窒息感袭来，视野边缘开始发黑...三具尸体，白色连衣裙，金发卡...闪回画面如潮水般淹没理智。

"贺绍钦！"周时逸的声音穿透迷雾，"看着我！只有现在，没有过去！"

贺绍钦艰难地聚焦——周时逸站在他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额头相抵。那双眼睛成了黑暗中的唯一锚点。

"呼吸...跟着我..."周时逸引导着他，"吸气...呼气..."

奇迹般地，贺绍钦的呼吸开始平稳。世界重新变得清晰。但张美仁...张美仁呢？

窗口传来一声得意的笑。张美仁已经爬到窗台上，手里举着一个小型遥控器："太感人了...可惜你们的爱情故事到此为止。"她按下按钮，"整栋楼都装了炸药...再见了，两位。"

说完，她转身就要跳向窗外的逃生梯。

贺绍钦举枪瞄准，但手仍在微微颤抖。十米距离，移动目标...万一失手...

"他左手有旧伤。"周时逸突然说，"射击左手。"

专业建议。贺绍钦调整瞄准点，扣动扳机——

枪响。张美仁的左手爆出一团血花，遥控器掉在地上。她失去平衡，惊恐地挥舞着受伤的手臂...

"不——！"

一声惨叫，张美仁从窗台坠落。贺绍钦冲到窗边，只见张美仁躺在楼下水泥地上，身体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鲜血在身下蔓延。

周时逸捡起遥控器，仔细检查后松了口气："虚张声势...根本没有炸药。"

贺绍钦转身，突然将周时逸拉入怀中。两人的心跳隔着胸膛相撞，急促而有力。

"你没事..."贺绍钦的声音嘶哑，"幸好，幸好你没事..."

周时逸僵了一秒，随后放松地靠在他肩上："多亏你来了..."

贺绍钦拉开一点距离，直视周时逸的眼睛："不，是你在千钧一发时挣脱了束缚...怎么做到的？"

"你忘了我是研究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周时逸微微一笑，"绳结是标准的警用捆绑法...我知道怎么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留出活动空间。"

"还有让我射击她左手..."

"心理学。人在受伤时会本能保护伤口...我赌她的旧伤仍是弱点。"周时逸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就像你的恐慌症...触发点永远是那个金发卡。"

贺绍钦浑身一震："你怎么知道金发卡？我从没提过..."

"你昏迷时反复提到的。"周时逸的表情变得严肃，"十年前周时薇案发现场...是不是有枚金发卡？"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贺绍钦看到自己——刚从警校毕业的菜鸟，被派去周时薇案发现场做外围警戒。白色连衣裙...安详的睡姿...还有那枚落在尸体旁的金发卡。当时郑明是负责人，命令他忘记看到的一切"...

"我想起来了..."贺绍钦的声音颤抖，"我当时在场...郑明威胁我保持沉默...后来我申请调职，再后来..."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我大脑自动屏蔽了那段记忆。"

周时逸的手轻轻覆上他的："创伤后解离...很常见的心理防御机制。"

远处传来警笛声。贺绍钦这才注意到周时逸衬衫上的血迹："你受伤了？"

"皮肉伤。"周时逸试图轻描淡写，却因疼痛微微皱眉，"张美仁想慢慢'玩'...幸运的是，她和她丈夫一样太享受炫耀了。"

贺绍钦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血浸透的衣料——一道刀伤从锁骨延伸到胸口，正好划过∞形状。

"他故意的..."贺绍钦的指节发白，"这个符号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

"我妹妹手腕上有∞形胎记。"周时逸轻声解释，"郑明刻意毁掉它...现在张美仁又想在我身上复刻..."他突然抓住贺绍钦的手，"贺队，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在郑明办公室，我发现——"

"我知道。"贺绍钦打断他，"关于我父亲和你父亲的联系...他们在查同一个案子。"

周时逸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

"张美仁坠楼前说的...'你们的爱情故事'。"贺绍钦的耳朵发烫，"我猜他早就知道...我们父亲是搭档。"

周时逸的表情从震惊变成恍然，最后定格在某种复杂的柔软上："命运真是...讽刺。"

警笛声越来越近。贺绍钦突然意识到，一旦大部队到达，他们将陷入无休止的笔录和审查...有些话必须现在说。

"周时逸..."他艰难地组织语言，"在郑明拿刀抵着你的时候...我意识到..."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如果我晚到一步..."

周时逸安静地等待，目光温和。

"操。"贺绍钦放弃挣扎，直接伸手抱了上去。

这个抱带着血腥味和汗水，笨拙而急切。周时逸愣了一秒，随后抬手轻轻回抱住贺绍钦，手指紧紧攥住缠贺绍钦的衣摆。

当他们分开时，警车的探照灯已经扫到医院门口。大约是贺绍钦抱的太紧，周时逸微微喘息："这算是...结案陈词吗，贺队长？"

贺绍钦抵着他的额头："算是...新的开始。"

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贺绍钦不情愿地直起身，却仍紧握着周时逸的手："准备好面对一堆麻烦的问题了吗，医生？"

周时逸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嘴角勾起一个疲惫而真实的微笑："只要你在旁边...我连催眠治疗都能接受。"

贺绍钦大笑起来，笑声在废弃的医院走廊里回荡，驱散了多年积聚的阴霾。无论接下来有多少问题要面对，至少此刻，他们找到了彼此——在最黑暗的迷宫中，成为了对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