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防线 第5章 情感萌芽显现

腐臭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

贺绍钦蹲在第五具尸体旁，手套上沾满了黏腻的血迹。死者同样是年轻女性，同样的"睡美人"姿势，但这次有些不同——∞符号被刻在了锁骨位置，伤口更深，边缘参差不齐，像是凶手在愤怒或匆忙中完成的。

"死亡时间？"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张岩翻动尸体检查尸斑："不超过12小时。DMMP剂量比上次更大，但纯度...奇怪，比前几次低很多。"

贺绍钦的目光扫过浴室——第一案发现场。浴缸边缘有捆绑痕迹，瓷砖缝隙里残留着精纺羊毛纤维。凶手这次没费心转移尸体。

"贺队。"苏婷站在门口，脸色难看，"你得看看卧室。"

主卧墙上，用某种暗红色液体写着两行字：

「时逸医生，我的作品完美吗？

——你永远的学生」

贺绍钦的胃部一阵紧缩。他掏出手机拍下这行字，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锁上了屏幕。

"先别告诉周医生。"他对苏婷说，"等技术科确认字迹成分再说。"

"你觉得...会是他吗？"苏婷压低声音，"他有动机——为妹妹报仇；有机会——了解DMMP；现在连凶手都指名道姓..."

贺绍钦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思绪回到三天前，和周时逸在档案室翻看周时薇案卷的情景。那个心理医生看到妹妹尸体照片时的表情——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不可能是伪装的。但墙上这行字...

"查查'永远的学生'是什么意思。"他最终说，"周时逸在明心诊所实习时带过学生吗？"

回警局的路上，贺绍钦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时逸。

"贺队，我查到一些关于DMMP的资料。"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纯度差异可能意味着凶手不是直接使用成品，而是自行合成。"

贺绍钦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需要什么条件才能合成？"

"专业实验室设备，至少三年以上药理化学训练。"周时逸停顿了一下，"或者...接触过原始配方的人。"

电话两端同时陷入沉默。贺绍钦知道周时逸在暗示什么——他的导师徐振华正是DMMP研究项目的负责人。

"徐振华现在在哪？"贺绍钦直接问道。

"理论上在瑞士养老。"周时逸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犹疑，"但我查了近期学术期刊，上个月还有他以通讯作者发表的文章，研究单位写的依然是明心诊所。"

贺绍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太多巧合，太多指向明心诊所的线索...就像有人精心布置的迷宫。

"今天下午三点，专案组会议。"他最终说，"带上你所有关于徐振华的资料。"

挂断电话，贺绍钦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郑局，我需要申请对周时逸的监控...不，不是逮捕，只是秘密监控...对，包括通讯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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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科的化验结果比预期来得快。贺绍钦盯着检测报告，眉头越皱越紧。

"确认是血写的？"

"混合了少量红墨水。"技术员推了推眼镜，"关键是，我们在'逸'字右下角提取到一枚指纹——部分匹配周时逸的右手食指。"

贺绍钦猛地抬头："部分匹配？"

"指纹有刻意磨损痕迹，但脊线特征点吻合度超过60%。"

这足够申请搜查令了。贺绍钦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周时逸会蠢到在现场留下指纹？除非...他故意想被抓住。或者，有人想嫁祸给他。

"贺队！"张岩匆匆推门而入，"重大发现！我们比对了所有受害者指甲缝里的纤维，发现除了精纺羊毛，还有一种特殊材质——心理咨询室常用的沙盘玩具砂！"

贺绍钦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沙盘...周时逸诊室里就有一个。

"还有更奇怪的。"张岩压低声音，"第五名受害者胃内容物检测显示，她死前喝过大量洋甘菊茶——和周时逸诊所接待处提供的一模一样。"

线索拼图正在形成一幅令人不安的画面。贺绍钦想起周时逸诊室里那个总是冒着热气的茶壶，和那句"对缓解焦虑很有效"的介绍。

"申请搜查令。"他站起身，"周时逸的诊所和住所。"

苏婷犹豫道："要不要先请他来做正式问询？"

"不。"贺绍钦的眼神变得锐利，"如果他真是凶手，问询只会打草惊蛇。如果是被栽赃..."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那真凶很可能还在盯着他。"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夏季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贺绍钦望着瞬间被雨水模糊的玻璃，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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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时逸放下电话，走到窗前拉紧窗帘。雨点猛烈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刚才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只有轻微的电流杂音和...呼吸声。持续三十秒后挂断。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他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诊所的监控录像。过去一周，每晚十点十七分，诊所前门摄像头都会出现三秒的雪花屏。不是故障——其他时间一切正常。

周时逸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犹豫是否该告诉贺绍钦。但想到那位刑警队长最近看自己的眼神...他合上电脑，决定先自己调查。

抽屉里有一份泛黄的文件夹，标签写着"时薇"。他轻轻抚过妹妹的照片，目光停留在尸检报告的一行小字上："胃内容物检测：洋甘菊茶残留"。

太相似了。十年过去，凶手的"仪式"几乎没变。唯一不同的是...周时逸翻到最后几页，法医照片上时薇手腕的∞胎记被刻意划花的痕迹清晰可见。现在的凶手则是主动刻上这个符号。

为什么？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就在这一瞬间，周时逸听到了——诊所前门传来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不是风雨，是有人在撬锁。

他迅速关上文件夹塞回抽屉，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心理学手册，翻开中间夹着电击器的页数。诊所后门...如果轻点走，应该能——

"砰！"

前门被暴力踹开。周时逸的心跳陡然加速，但面上丝毫不显。他放下书，从容地转向闯入者："找我有事？"

黑影站在门口，逆光中只能看出是个高大的男性轮廓。雨水从雨衣上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洼。

"时逸医生..."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机械而冰冷，"我来交作业了。"

一个牛皮纸袋被扔到地上，几张照片滑出来——全是第五名受害者的特写，比警方发现的更加...私密。特别是锁骨上∞符号的特写，伤口边缘还渗着血。

"这不是你的作品。"周时逸镇定地说，手指悄悄移向桌下的警报按钮，"切口太粗糙了。我猜...是左手持刀？"

黑影突然上前一步，变声器也掩不住语调里的愤怒："你凭什么质疑我？就因为你比我多读了几年书？"

闪电再次照亮房间，周时逸终于看清了对方雨帽下的眼睛——疯狂而熟悉。但还没等他认出是谁，黑影已经扑了过来。

搏斗中书架倒塌，书本散落一地。周时逸的眼镜被打飞，世界顿时模糊一片。他勉强躲过一记重拳，却被对方抓住衣领狠狠撞向墙壁。后脑勺传来剧痛，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他说的没错...你太傲慢了，医生。"喘息声近在耳畔，热烘烘的带着薄荷口香糖的味道，"但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真相..."

冰冷的金属抵上周时逸的脖颈。不是刀...是注射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诊所玻璃窗突然爆裂！一个黑影矫健地翻跃进来，落地瞬间已经举枪瞄准。

"警察！放开他！"

贺绍钦。周时逸从未觉得这个声音如此悦耳过。

袭击者咒骂一声，猛地将周时逸推向贺绍钦，趁两人相撞的瞬间冲向门口。贺绍钦稳住身形后立即追出，但暴雨中早已不见踪影。

"该死！"贺绍钦折返回来，枪仍握在手中，"你没事吧？"

周时逸靠在墙上，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除了尊严...没什么大碍。"

贺绍钦这才注意到周时逸的白衬衫被撕破了大半，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金丝眼镜不知去向。没有镜片遮挡的眼睛显得格外...年轻。而且出奇地好看。

"你...怎么在这里？"周时逸问，声音因刚才的窒息有些嘶哑。

贺绍钦收起枪，突然有些不自在："我...刚好在附近查案。看到诊所有异常就..."他停顿了一下，决定说实话，"好吧，我派人监视你了。接到报告说有人闯入，我就立刻赶来了。"

出乎意料，周时逸笑了："至少这次你承认了。"

雨水从贺绍钦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和周时逸的血混在一起——他后脑勺的伤口正在渗血。

"你需要去医院。"贺绍钦皱眉。

"只是皮外伤。"周时逸试着站直，却踉跄了一下，"不过...也许需要搭个便车。"

贺绍钦犹豫片刻，最终上前一步架住他的胳膊："能走吗？"

"能。"周时逸的声音很轻，"谢谢。"

两人冒雨走向警车，谁都没再说话。贺绍钦的思绪乱成一团。他刚才亲眼看到袭击者，听到那人对周时逸说的话...这意味着周时逸不可能是凶手。至少，不是独自作案。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但周时逸仍在微微发抖。贺绍钦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沾血的手指发呆。

"那个人...你认识？"贺绍钦试探地问。

周时逸摇头："声音经过处理。但他认识我...称我为'傲慢'，还说'他说的没错'..."他突然转向贺绍钦，"第五起案件发生了，对吗？"

贺绍钦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发白："你怎么知道？"

"直觉。"周时逸苦笑，"心理学家的职业病。墙上写了什么？"

贺绍钦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掏出手机调出照片。周时逸看完后，出乎意料地平静："字迹鉴定结果出来了？"

"部分匹配你的指纹。"

周时逸闭上眼睛："我猜到会这样。"

"你知道是谁在栽赃你？"

"有几个候选人。"周时逸的声音疲惫但清晰，"徐振华是一个。他恨我，因为当年是我举报了他篡改实验数据。还有郑明...他和我父亲有过节。"

贺绍钦猛地转头："什么过节？"

周时逸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灯："十年前，我父亲正准备揭发一起医疗**案，涉及某私立医院的非法药物试验。郑明当时是那家医院的安保顾问。两周后...我父亲出车祸死了，时薇也..."

他的声音哽住了。贺绍钦不自觉地伸手，却在即将碰到对方肩膀时停住，尴尬地收回。

"我父亲也是警察。"他突然说，"殉职时我才七岁。我妈接受不了，进了精神病院...我在各个亲戚家轮流住到十八岁。"

周时逸转过头，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没有帽檐遮挡的贺绍钦——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流露出罕见的脆弱，下颌线条紧绷得像要断裂。

"所以你当警察..."

"为了查清他的死。"贺绍钦苦笑，"讽刺的是，等我终于有权限调阅档案时，发现案子早就结了一—酒后驾车，肇事者当场死亡。太...干净了。"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两人陷入沉默，却不再是之前的尴尬，而是一种奇怪的安宁，仿佛暴风雨中的临时避难所。

"送我回家吧。"周时逸最终说，"我有些东西给你看。"

贺绍钦点头发动车子，内心某个紧绷已久的部分悄然松动。他不再确定周时逸是嫌疑人还是盟友，但此刻，在这场暴雨中，他们似乎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