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黑市里,人头涌动。各种被联盟禁止售卖的商品被堂而皇之的摆在摊位上,不是没有星盗想搞事,只是刚想动手,就会被路上来来回回巡逻的兽人士兵用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看着他们比自己大腿还粗的手臂,星盗们都悻悻地收了心思。
斯莱百般无聊地坐在椅子上,透过敞开的帐篷门观察来来往往的各色种族,忽然,他坐直了身体。
呦呵,来客了。
斯莱打量着迎面走来的顾客——
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神父,带着个最多四五岁的小孩。
只见男人穿着不太合身的教袍,圆形的领口紧紧攥着男人的脖子,领口处还残存着些许血渍,他头发凌乱,乌黑的眼睛瞪得凸起,密密的血丝爬满了眼白的部位,面上有几处结痂的伤疤,下颌长着潦草的胡渣,像个精神紧张的出逃犯人高度警惕着周围的一切,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夸张的反应,唯有握着小孩的手牢牢不动。
如果仅仅只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神父,还不足以让斯莱在意,真正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个小孩。
黑市里小孩并不罕见,甚至某种程度上是热销商品,但不管是出于何种用途的孩子,商人们都会竭尽所能的展示他们,而非像现在这样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而且这个孩子一点没有货物的样子,他穿着被扯的破破烂烂的黑衣,用不知哪里来的布条将面部与四肢一圈圈的缠绕紧实,只能让人瞧见大概的轮廓。如此严实的打扮按理来说连行动都会受限,可小孩却丝毫没有被影响到,依然好奇地左看右看,遇到感兴趣的东西还会驻足观看一会,而男人耐心极好,任由小孩拉着自己走,甚至因为身高差要弓着身子,好几次差点被拉着摔倒也没动怒,反而用凶狠的目光瞪走了无数个对着小孩不怀好意的目光。
就好像。
斯莱脑子里划过一句话:就好像小孩牵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狗。
一条忠心耿耿,连自己曾经是人都忘记了的狗。
不知道是看腻了还是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小孩牵着神父直直地走进帐篷,来到了斯莱面前。
“请问。”小孩开口了,稚嫩的声音带着孩子独有的天真。
连问出的问题也如此的可爱。
“你知道怎么回地球吗?”
地球,一个古老而遥远的称呼。
斯莱微微一笑,身体前倾,温和地看向这个小顾客:“当然,只不过让我回答问题可是要收费的。”
“钱……”小孩沉思片刻,随后用力拉了拉男人的手,仰起头问道,“我们还有多少钱?”
男人惶恐地单膝跪地,俯下身强行让两人的视线接近持平,仿佛让小孩仰视自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他迫不及待的拿出自己廉价的星脑,回答道:“三十万零一十七星币。”
一笔不小的数目。
小孩示意男人起来,随后回头看向斯莱:“够了吗?”
斯莱眼中微光一闪,他笑着站起身说:“当然,我的小客人。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原一。”小孩答道。
“好的。”斯莱笑着打了个响指,“唰”的一声,门关上了,帐篷陷入黑暗,唯有斯莱的手里还悬浮的影像散发着光亮。
斯莱感受到原一的好奇,贴心的将投影器放在小客人眼前,让原一能更清晰的看见上面的变化。
影像加速为原一展现了一段历史,标准的播音腔充当着旁白,让人有种在看的《动物世界》的错觉:“在科技侧文明处于萌发期,人类还生活在那颗被称为‘地球’的星球上时,发达的科技让人类将地球所在的星域探索了个遍,可他们仍然不满足,他们计划着要前往更浩瀚未知的宇宙,要将更多的人类带出地球,将人类文明传入宇宙。
可如果走了,以当时的技术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回来。
有想离开的人类,自然就有想留下的人类,他们不愿意抛弃地球,于是在经历无数的争吵甚至战争后,他们最终和解,分为了远游派和留守派。无数飞船从地球驶离,将那些更渴望星穹的远游派带进浩瀚的宇宙。
只是这趟宇宙之旅比想象中还要困难百倍,他们遇到许多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文明,或停留或逃跑,像烧不灭的野草越战越勇,期间诞生了无数值得铭记的英雄。因为他们,因为无数为文明努力的个体,人类得以在太空中繁衍生息,随着那艘乘满了人类、地球各类动植物、代表着人类文明的飞船“天宫”被建造的越来越大,人类终于在这片宇宙站稳脚跟,成为宇宙联盟的一员。
但当他们欣喜地想回到地球时,却发现太阳系早就湮灭在未知的大爆炸中,那颗蔚蓝色的地球成为人类梦中永远的故乡,再也回不去了。”
影像在飞船视角中破碎的太阳系中结束,头顶亮起白色的灯,原一盯着结束画面中大大的《科技侧文明史纪·序幕》,微妙的有种自己被坑了的感觉。
“诚惠三十万零一十七星币。”斯莱笑眯眯道。
很好。
原一现在可以确定自己就是被坑了,这一看就是随便找找就能找到的普通资料片。
他没有付款,而是指出了问题所在:“可我问的是怎么回到地球,你并没有告诉我怎么回去。”
“这还不明显吗,小朋友。”斯莱后撤半步,哈哈大笑道,“你回不去了。”
话音未落,他的脚底亮起一个铺满整个帐篷的魔法阵,上面写满了晦涩难懂的文字,奇异的力量充斥着整个帐篷。
斯莱皮肤开始泛红,额头长出弯弯的犄角,牙齿变得尖利,头发像燃烧的火焰漂浮在空中,漆黑到不带一丝眼白的兽瞳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原一,像在打量一盘刚端上桌的美味佳肴。
男人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挺身挡在原一面前,混沌的大脑此刻难得清醒过来:“你不是人类,你是……”
恶魔。
两个尚未说完的字被喉间涌上的鲜血生生堵住,男人吃痛地低头一看,只见一截呈倒三角形状的尾巴穿透了胸口,沾了血的尾尖还在愉悦地摇摆,像是在嘲笑他的弱小。
斯莱作为在黑市混迹已久的老手,怎么可能不做点准备就动手,他布下的魔法阵除了自己没人能使用魔法;而狭小的空间限制了科技侧的威力,除非小孩想三人一起被炸上天;在男人没反应过来时先对他动手,让他无法向光明神祈祷力量;最多变的玄幻侧需要警惕,但他也不是没有后手。
所有可能性都排除后,处理一个小孩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斯莱尾巴一甩,像丢垃圾一样将男人甩到角落,他赤脚走到原一面前,非人的指尖触到小孩脸上粗糙的布条。
他很好奇,布条下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盲告诉过他,他今天遇见的第一个顾客能给星穹带来巨大的收益,只要他能留下这个顾客,他就可以获得一份丰富的报酬。
想想那令人愉悦的通用点额度,斯莱不可避免产生了黑吃黑的念头。
而作为谜团本身的原一却出乎意料的冷静:“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那么做。”
斯莱低笑一声,完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放弃?怎么可能!他会知道小孩的秘密,然后赚更多的钱!
斯莱毫不犹豫的用力一划。
布条被划断。
掉下。
无声地落在地毯上。
世界仿佛在这瞬间摁下了暂停键。
斯莱身体仍保持着伸手的动作,灵魂却好似坠入万丈深渊。
他眼里的世界开始变得扭曲,连帐篷上的花纹好似变成粘稠的液体向下流淌。
布条下不是想象中白皙的皮肤,而是浓稠到令人作呕的黑色液体,宛若挖开腐烂许久的躯壳,里面有无数白色的蝇蛆在蠕动,肉眼看不见的黑色液体像活了似的争先恐后顺着他的指尖一寸寸爬上斯莱的身躯,而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黑色液体顺着皮肤渗入身体的每一处,从血管到毛发,从四肢到大脑,无法被语言描述的恐怖在他脑海中炸裂开来,连尖啸都被吞没在灵魂的颤抖中。
原一感受到有一根细细的丝线试图与自己建立联系。
恐惧、祈求、痛苦等等情绪顺着丝线诉说着会面者的懊悔,原一甚至听见了斯莱那因为恐惧而扭曲的声音在耳边哭求:
‘对不起!请原谅我!‘
‘请原谅我的傲慢!’
‘伟大的主——’
但拒绝一份祭品可比忍受饥饿简单的多,毕竟前者只是掐断丝线,而后者是哪怕过了这么多天,依然在折磨自己的无底洞。
原一淡定地后退了一步,屏蔽了那嘈杂的求饶声。
斯莱终于动了,他像只被抛上陆地的鱼,身体疯狂的抽搐,七窍溢出大量鲜血,急促的呼吸让他像个被吹了气的气球迅速膨胀。直到皮肤撑到薄如蝉翼,能清晰的看见里面的血管,他才惨叫着在“噗”的一声中断成两截,肠子从断口争先恐后的涌出,流出深红色的血液濡湿了地上的毯子,死前仍瞪大着眼睛,眼底还带着浓浓的恐惧。
面对这番惨烈的景象,原一佁然不动。
感谢系统自带的未成年滤镜,在遇到这种血腥场景时会自动给原一套上像素风滤镜,别说地上一滩血了,就是现在尸山血海在面前都只是堆叠的像素。另外,不知道是不是穿越后非人类身体的原因,血腥味不会让他觉得恶心,反而有种习以为常的淡然,外加向来良好的心态,以至于他到现在常常忘记自己已经成了邪神,那种多看一眼会物理意义上爆炸的邪神。
至于帐篷里唯一的活人,作为信徒的男人更是不在乎斯莱的惨死,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神明,他倒在角落,却还拼命伸出手,哪怕脊椎被撞断无法站立,也要用两只手拼了命地匍匐爬向原一,望着原一的眼中满是痴迷,他脸上浮现一抹病态的红晕,狂热的赞美道:
“您是如此美丽!我伟大的主——”
原一自动忽略后面一连串让人脸红的彩虹屁。
男人陶醉在原一小小的身影里,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献祭于祂。
现在该怎么办?
原一苦恼地望着一片狼藉的帐篷,就这样走出去会不会被星盗报复啊?唉,他都好心劝过了,但怎么就是不听呢。
忽然。
“谁?!”原一猛地抬头,就在刚刚,他有种帐篷里出现第三人的错觉,下意识朝着不对劲的方向看过去,却恰好让自己那尚未遮掩的真身再次直接着男人。
几乎是瞬间,他的眼前跳出一条系统提示:
【您的信徒因目睹您的真身,理智归零,他的身上发生了伟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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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成邪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