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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复生自认自己是个好父亲。
这么多年了，张扬再怎么调皮，他都是本着教育为主的观念，一次也没有动过手。
要说21世纪的家庭民主，他觉得自己真的贯彻得彻彻底底。
直到今天，他开车把自家迟到的儿子送到全班同学面前，堂堂张局长，点头哈腰跟跟班主任解释，跟教官道歉，张扬还吊儿郎当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开始怀疑了。
臭小子，真是人小胆大！作威作福！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气得头晕，太阳又晒，差点没站稳，还是南昭及时上前扶住了他。
“张叔叔，来一瓶吗？”隔壁老南家的女儿站在自己面前，举着一瓶藿香正气水，不知道多贴心。
“小昭啊。”张复生强行挤出一个笑，摆摆手，“谢谢你，叔叔不用了，还要回去上班呢。”
南昭把藿香正气水塞回包里，冲他笑了笑，“好，张叔叔再见。”
“再见。”
大家到得早，早早就换好军训服装，分好宿舍了，只有张扬还穿着自己的红T恤，在一片军绿色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南昭用手稍微挡了下太阳，张扬正好看过来。
啧，这什么万绿丛中一点红。
她悄悄感叹。
“张扬是吧？”教官双手背在身后，这一声中气十足。
“是。”
“拿上你的军训服，十分钟之内找到自己的宿舍！”
“哦。”他挠挠头，不紧不慢晃到南昭身边。
——全班唯一一件多来出的军训服，正垫在南昭屁股底下。
在盯南昭这件事上，张扬起码浪费了半分钟，足足占了1/20的时间。
南昭只觉得奇怪，这人不去换衣服，在这盯自己有什么用，直到张扬视线微微下移，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她赶紧把军训服递给他，还难得认怂，补救似的指了指旁边的一栋楼，“宿舍在那，男生住4楼，门上贴了咱们班的标签。”
张扬一句谢谢也不说，只倨傲地扬了扬眉，接了军训服便走。
要说他们俩虽然脾气不合，但能在一起玩这么多年是有道理的。
南昭压根没在意张扬略带轻蔑的表情和动作，找了一张宣传册摊开垫在地上，双手抱膝，乖乖看着同学们站军姿。
虽然张扬长得就一副不配合的样子，但还是在教官规定的时间下楼归队了。
小插曲结束，10班的同学们也投入正式的军训中。
南昭来的时候粗略地看过军训基地，这里是锦市郊区，房子很旧，但面积很大，即使装下了整个高一年级800来号人，还是显得空空荡荡，只偶尔有穿着迷彩服的教官挺胸抬头整齐经过。
这个地方，单调到扫一眼过去就知道是个什么地方，而剩下的6天，他们又将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南昭坐的地方是一大块草坪，但并不是有人修剪的那种，而是一块近乎于野生的土地，稀稀拉拉长着不知名野草，和几棵歪歪斜斜，一看就没什么营养的树。
在这她想要找一块树荫，都异常困难。
太阳稍微动一点方向，她就得换地儿坐。
动作幅度还不能太大，引得大家注目就不好了。
军训是绝顶无聊的一件事，从站军姿开始，到立正稍息踢正步。即使偶尔的休息时间，同学们也是一个个累得说不出话来，沉默着走到边上喝上一口水，男生三五成群小声聊着天，女生大部分都在补防晒霜。
“南昭，你带了防晒霜吗？”蜀南梦虽然小小一只，但懂的却多得很，她一边往脸上均匀地涂着防晒，一边问道。
南昭摇了摇头。
“那你涂我的吧。”蜀南梦涂完了，大方地把手上的绿色瓶子递给南昭。
“可是我没有晒到太阳。”
“没有晒到也要涂，有紫外线，容易晒伤的。”
“谢谢你。”南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听话地涂上一层。
“手臂上也涂一点。”
张扬刚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到女孩们凑在一起。
“干嘛呢？给我也来一点。”他仗着自己手长，伸手便想把南昭手上的防晒拿走。
南昭对他这种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了，她娴熟地避开，瞪他一眼，道：“这不是我的！”
这里就两个女孩儿，不是南昭的，那自然就是蜀南梦的了，他笑弯了一双桃花眼，语气要多乖有多乖：“同学，能不能让我也涂涂？”
蜀南梦心里想着“你都这么黑了，拿防晒霜泡澡都没用”，却又碍于他是南昭的朋友，只好给他也挤了一点。
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很快教官的哨声响起，大家嘴上叹气，却还是自觉站好了队。
张扬是班上最高的男生，站在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
大概是对他迟到有意见，教官最喜欢叫张扬出来演示动作，从踢正步到敬礼，一点都没让他闲着。
张扬从小就是混世小魔王，谁都管不住他，现在却被教官这样训来训去，要他干嘛就干嘛，像极了小时候他们筒子楼里养的那只小狗狗。
不知怎么，南昭想到这里，突然就笑了起来。
军训一直持续到中午12点，大家中考完之后的暑假都没怎么运动，突然这么大强度训练下来自然顶不住，老早就喊着饿，现在终于可以吃饭了。
可惜这是军训，连吃饭都要列队吃。
从1班到15班，整整齐齐排在食堂前，南昭个子不高不矮，站在女生队伍的最中间。
“立正！”
“稍息——”食堂前，一个高大的男人中气十足地喊着，明明没有扩音设备，但所有人都听清了他的声音，整齐划一地做出动作。
“吃饭之前，大家放松一下，唱首军歌。”
“团结就是力量，预备——起！”
今天上午大家都学唱了这首歌，南昭听几遍也听会了，混在人群中跟大家一起唱着。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发出万丈光芒！”
“这么有气无力吗？”营长吼道，“再来一遍，唱不好别吃饭！”
“团结就是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
……
这已经不能用“唱”来形容现在的场景了，简直就是“吼”歌，大家扯着嗓子吼，南昭站在中间，觉得耳膜都要被震得破了。
这一定是她短短十几年的生命中，吃的最艰难的一顿饭了。
唱完第二遍，营长终于满意，勉强把大家放进了食堂。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吃饭了。
营长站在食堂中央，大家被迫听完他的慷慨发言，等他坐下，这才能开吃。
食堂饭菜倒是很好，南昭胃口一向不大，今天都吃了满满一大碗饭。
吃完饭终于到了午休时间，早上是随机分的宿舍，南昭幸运地跟蜀南梦分到了同一个房间，还有两个室友是对双胞胎，双胞胎姐姐叫李今，妹妹叫李今玫。
想来也是她们爸爸妈妈起名偷懒，枚与妹同音，李今玫的意思就是李今的妹妹。
“你们中午睡觉吗？”双胞胎之一问到。
“睡啊。”
“那就好。”
她们俩都是差不多的短发，南昭认不出说话的是谁，只是没来由地觉得她语气有些不好听。
大概是多想了吧。
她想着。
本来没有睡意，谁知往床上一躺，伴随着老式电风扇的声音和湿热的空气，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午睡在教官的哨声中结束，好在是夏天，热是热了点，但不用盖被子，自然也不用叠，不然每天叠豆腐块，谁熬得住。
南昭有点起床气，话也不说，只是胡乱地想，跟大家一起跑到了训练场。
睡了一觉，精神也好了不少，大家训练明显比上午好了不少，唯一不好的，就是下午的太阳更加烈。
班上55张脸，她看了又看，教官每叫一个名字她就默默记住。
李今和李今玫虽然乍看上去很像，但休息时听说她们是异卵双胞胎，所以细看能看出五官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而且李今鼻尖有一颗痣，只要细细分辨便能看出来。
蜀南梦个头不高，站在第一排第二个，晒得脸颊都红扑扑的。
张扬在最后一排最后一个，旁边的男生她也认识的，是小区外面那家洗车店老板的儿子，叫刘小天，暑假她上补习班回家，经常看到刘小天在他们家店里帮忙。
只是南昭不是喜欢和人搭讪的性子，因此也只认了脸，并没有和他说过话。
“张扬！”
“到！”
“出列，示范动作！”
又来了。
每次都叫他出来示范动作，要不是南昭认识张扬十多年了，铁定要以为教官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是。”张扬懒洋洋地答了句，尾音拖得长长的，脸上却挂着笑。
戏谑。
前段时间南昭在书里看到这个生词，便上字典查了查，可那时只看了个书面意思，没什么概念，现在看到张扬，却突然懂了。
戏谑大概便是像他这般，吊儿郎当，目中无人，却偏偏要笑着对你说——
“是。”
张扬：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目中无人的家伙说我目中无人？哦是我老婆啊，那没事了！老婆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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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