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生 第105章 野狐借庇护

正在两人说话时，忽然间，凭空生出一道霹雳，轰然炸响。

旋即雨点噼里啪啦掉落下来，雷鸣阵阵，天色暗沉，竟是倏地从晴天白日变得犹如入夜一般。

窗棂被大风吹得哐哐晃动，雨水透进屋子里来，带来一片凉意。

阮钰眉头微皱，看一看窗外，不由说道：“这雷雨来得不寻常。”

应辰走到阮钰身边，随意瞥一眼天色，道：“是一只犯了错的狐狸积满功德，投入有缘人家中做儿子了。”

阮钰一愣，不禁露出几分好奇。

应辰挑眉：“感兴趣？”

阮钰笑道：“感兴趣。”

说话间，还拉了应辰的小臂，与他一同坐到桌前，再给他倒了杯热茶，眼带期盼。

应辰见他如此，便不卖关子，喝了一口茶，干脆地讲了那个故事。

“此地有陆应夔为催租差役，其子陆季真好读书且精于草书、古篆，为举人单某仰慕，时常邀请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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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单举人生性刻薄，喜好讥诮他人，陆季真一次酒醉相劝，因此被其记恨。归去途中有猎人捉得一只灵狐向他求救，陆季真将其买下放生。那灵狐本是刚成大丹，应有此劫，正是承了陆季真大恩，才能留下性命，因而从此与他来往交好，陆季真亦不嫌胡天玉为异类，彼此亲厚，犹若一家。

于陆应夔七十寿辰时，胡天玉为其大肆操办，吸引诸多名士前来。单举人亦来，却借对联隐喻揭短，讥讽陆应夔，使得陆季真大为伤痛。

胡天玉为替陆季真出这口恶气，于单举人请宾客小宴饮酒时，于屏风上将单举人家中子偷父妾、女通书童等淫|秽丑事画面显露出来，宣与众人，引得单举人羞怒不已，险些自缢而死。

此事报复过甚，胡天玉因此被其师夺去大丹，鞭笞八百囚禁。而后胡天玉逃离瓮洞，并寻来千银与防疫药方，请陆季真来年以此救人，助他积攒功德，重得大丹。陆季真也不负他，一一照做，疫后还将自己的水田卖出，与胡天玉所出余银并在一处，广施善缘。

陆季真自幼娶妻石氏，一直无有子嗣，本是因前世罪业之故，如今做下许多功德，石氏便得以有孕。又因其与胡天玉那般缘分，胡天玉之师亦有运作，便叫他们做了父子。

·

应辰道：“今日雷雨是以雷火焚去胡天玉狐尾，使他投入石氏腹中，再有百日便可出生了。”

阮钰听完这故事，一时微微摇头，一时有些感叹，最终只道出一句：“为人处世，还是该端正些为好。”

应辰又道：“皇甫一窝狐狸如今住着的宅子，便是那姓单的以往居处。姓单的被剥落了脸面，早早躲去乡下避风头，如今过了数年，渐渐也没什么人提起那桩事了。”

阮钰讶然：“原来如此。”

·

此刻的单宅中，皇甫一家有些畏惧地看一看屋外雷电，都不敢出去。

皇甫老爷似叹似喜：“我那远方表弟总算功成，已然转世为人了。他与单举人的纠葛也算了结，想来单举人一家不日就会搬回，我等也不能久居此地，该准备西去了。”

皇甫公子皱起眉来，说道：“那孔先生他——”

皇甫老爷笑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孔先生已然是咱们家的人了，回头请先生同去便是。待先生考学时，莫非以我等的脚程还不能送他么？”

皇甫公子莞尔：“也是。娇娜妹子要为她婆母买仆婢照料，正可请妹夫书信一封解释缘故，一同带去。”

皇甫老爷拈须，又微微颔首。

·

再说孔雪笠定下亲事，可谓心满意足，果然依照承诺安心读书，此外偶尔教导皇甫公子，又时常寻阮钰一起做学问、互相品读文章，很是下了苦功。

阮钰于是在天台县又留了一旬，随后便与孔雪笠、皇甫公子告辞。

因单家已急着搬回单宅，皇甫公子一家原本也欲离去，是以虽然对阮钰这位清雅温文、颇有才学的小相公十分不舍，却也只能设宴为其饯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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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前，阮钰仍旧将宅子交由市酒妇人帮忙看着，又有敖英雇了一艘船，顺流而下。

船头，应辰递给阮钰一瓶子花露。

阮钰接过，抿了一口。

霎时间，一股热气上涌，被江风吹得有些发凉之感便立刻消散了。

“多谢兄长，暖和多了。”他慢吞吞道。

应辰轻笑一声，又取出一粒饱满的枣儿，塞进了阮钰的口中。

阮钰又慢慢地嚼吃起来。

甘香清甜，滋味甚好。

·

阮钰同应辰商量过之后的行程，先顺路去一趟温州，将那处的租子收了，再回湖州。于湖州待上些时日，先参加过同窗之子的百日宴，然后自安徽始一路南下，将接连几个省城也走个遍后，瞧着科考时间临近，再顺次北上。

应辰照旧依他。

两人站在船头闲聊，阮钰正胸中开阔，忽而瞧见稍后处还有一艘大船，不远不近地跟着。同在一条江上，几条船同路而行很是寻常，可不知怎地，这艘被平白被他瞧出几分瑟缩来，叫他禁不住感觉有些古怪。

应辰顺着阮钰的视线看过去，嗤道：“外来的狐狸。”

阮钰一愣，好奇道：“那船上又有狐狸？”

应辰懒懒答道：“一只野虎养大的野狐狸，喜好吟风弄月，跟一个书生结了亲。因着没得书生叔父的应允，与书生一起避回他的故乡来。这段时日江浙一带巡游的水神严苛，那母虎没什么来历，亦没得过省的凭证，狐狸自也没有，是以跟着咱们，借个庇护。不然水神作浪阻碍，他们船行不得。”

阮钰恍然，才道：“原来妖类过省还要凭证？此前也遇见些狐狸，似乎来去自如。”

应辰随口道：“各地都有神祇看护，不可让异类肆意妄为。若不是仙道有成的异类，为免其在一省犯事远遁而去，皆要有仙神、异人之类为其书写凭证，担保其无害。你从前遇见的多为狐狸，狐为异类大族，各地皆有成窝，修炼仙道者也多，故而一些大姓的狐狸只要气息干净，都有各自族群所出的凭证。”

阮钰一笑：“多谢兄长解惑。”

此刻他心中了然，纵然水神再如何严苛，也是不敢阻拦好友去路的。而那狐狸虽出身野外，想必并未作祟，好友便懒得理会她那点小心思。

·

相邻的狐船始终不离附近，待阮钰和应辰于温州的码头下船时，狐船也停靠在另一侧。

原来那位狐妖匹配的相公，故乡也是温州。

夜雨秋灯录：《陆季真》

萤窗异草：《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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