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的江湖漂流记 第57章 穿花引蝶

正当她力不能抵时，慕然间一柄长剑从下而上拨开二人手中剑，沈如晴力不稳当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定睛一瞧，心中不胜惊讶。眼前的不是许云还能是谁，一身月白色长衫，于月光下于风雪中。

”许云！！“，沈如晴欣喜喊道。

许云回头一望沈如晴不禁笑了笑，似是喜笑似是苦笑。许久未见，她双眉不展，眸子微红，唯一不变的便是风雪压不垮的傲气。而许云还是从前一般笑着看她，正如二人第一次在甘州相见时的情景。

”你带着陈檀先走！“，许云嘴上喊着，手中剑已送出。”唰唰“数剑一闪，剑尖连连颤抖，剑光浮影接连不断，似雪中一朵银色花朵。

”不行！我们一起走！！“，沈如晴喊道，此时许云已和许焱过了数十招，未央楼前楼主和现楼主的比拼竟是相隔了十年。当年事件一出，许焱消失不见，许云未经比武就坐上了未央楼的楼主之位，没想到这一役还是没能避免。

”快走！！“，挥剑之际许云笑着看向沈如晴，只有转瞬间的功夫，接续道：”我自有办法脱身…..陈檀的伤不能再拖…..“，此时，沈如晴见陈檀新伤旧伤齐发在这冰雪之中躺了许久，不能耽搁太久。

“你先走….我脱身后自会去找你…….”

“许云…..”

许云见沈如晴犹豫不决，又喊道：“你莫忘了你还欠我一本曲谱……等我赶上你时…你定要给我….可不能反悔！！”

沈如晴双眼含泪，说道：“好…我定不反悔……”，说罢，扶起陈檀上了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独留永盛客栈门口两盏在风雪中飘摇不灭的灯笼。

“许焱，昔年你剑杀烟波楼楼主致使烟波楼覆灭，这个公道我来替他老人家讨！！”，许云厉声道。

许焱冷哼一声，“小子！人要有自知之明，当初若不是我受伤离开….这楼主之位能轮得到你！！”，许焱回道。

许云依着穿花引蝶剑成名，转瞬间，剑影刀光，眼花缭乱。时而如剑招轻盈似蝶跃起，时而双臂伸展似蝶飞舞，时而防的密不透风。清灵百转，剑破长风，破风而响，绵绵不绝。

只是许焱沉寂十年之久，在这期间一时一刻不停地勤究练武，就算没有水镜剑谱他的剑法也已强过这些人。

风雪呼啸，许焱身体越舞越热，头顶四周似有寒烟散出，越舞越是趁手。许云心惊许焱的剑法竟是越来越快，殊不知花蝶对上烈火就如飞蛾扑火，非伤即死。

倏忽间，当当数声，许云连连被许焱攻了数剑，虽一一挡下，但是劲力顺着剑身传递，他四肢上下无不疼痛不已，立足未稳跌入雪中，许焱趁机连连刺出逼得许云不停向旁滚去，剑尖入雪不见，不知不觉大雪已没过足面。

许云挑起雪花暂遮许焱双眼迅速爬地而起，使出一招“穿花引蝶”，穿的是什么花？是六出花，蝶是什么蝶？是以身化蝶。银光一闪，点点热血滴入雪中正如一点点红梅。许云望着手中剑刺穿的许焱的左臂，似是满意的笑了笑。

顷刻间，许云瞧见了天上的银月，风雪也好像停在了原地，他感觉身子沉重，不由自主狠狠的摔在了雪中。一切静静地，任由风雪呼啸，任由月光洒落他身，任由一朵红花自他胸中慢慢散开。

不久之后，沈如晴安顿好陈檀，又匆匆返回去找许云，茫茫大地只剩下一片雪白。

秋时未尽，冬节忽来，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让河面上凝起些许薄冰。沈如晴自离开清水县后，冒着雪夜来到了秦渭地界的尙县。

眼瞧着天色由黑转白，由暗转亮，再到大亮，再到日悬正中，再到日暮西斜都未能等到许云，一颗心不由得慢慢沉了下去。转头瞥见陈檀的伤势，忧心焦急不已，此时恨不得将许焱生吞活剥了。

天色渐暗，客栈中住进了不少人，大部分是东去西来的客商，还有一小部分瞧着装束像是武林人士，还有几个穿着单薄像是从西南面来的青蛇帮的人，但蓝搜青等人并不在内，他们应该都是西去敦煌月泉阁准备参加月泉比武的，沈如晴为了避免徒增麻烦和陈檀二人扮作游历山水的书生。

此时明月高挂，甚是清亮，又有几个人推门进了客栈，带进屋的凉气，激得陈檀不由得轻咳了两声，沈如晴给他披上了一件白色的大氅，问了句：”要紧吗？“

陈檀轻轻摇摇头，霎时间对上了沈如晴的双眼，一双眼底暖意不停地向外溢出，一双幽深不见底。他一想到沈何说的话，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面对眼前这个人。他凝视着沈如晴眉的脸，眉清目秀亦难掩疲惫之色，身形也与敦煌万花阁初见时清瘦不少，不禁想到这些年难过的紧而她又何尝不是呢？心底又不由得心疼起来。

二人就这般四目相对了许久，惹得周围的人不怀好意的偷盯着两人，两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你在想什么？“，沈如晴问道。

”没什么…..“

不远处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忽一瞥见沈如晴柳眉倒竖，双目一瞪，心中不由得一凛，赶紧闭上了嘴，陈檀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惹事，若是惹到了那几个江湖中人，怕是不好退场。

一个客人连喝了几杯酒，脸脖涨红，心中烦闷，先是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后又苦兮兮的念叨：“来往长安的路….老子走了多少回了….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哎….几样之前的东西…都没了…..”

另一人好打听，忍不住问道：“兄弟是遇上盗匪了？”

“谁说不是呢….”，喝酒的客人晕晕乎乎说道，“就….过了…河在那个什么鸟穴山里….”

一人叹气道：“这年头刚换了皇帝….哪里都不稳当….过几年兴许就好了……”

醉酒的客人急说：“还….过几年？我在甘州做买卖，这路以后哪还敢走呐！以前这条路多好走啊…..还不是前朝皇帝昏庸丢了江山…这条路也不会像现在不稳当…..”

其余两人闻后心惊不已，连忙制止他，小声说道：”这可不兴讨论啊…..“，三人闭了嘴沉默了片刻。半晌之后，好打听之人，又忍不住开口说道：”要说起这个鸟穴山…那…可有的说了……”

“怎么说？”，一人好奇问道。

“听说前朝皇帝曾被二十个高手追杀，一路从西向东，又从东到西……后来他实在受不了了，就把那二十个高手全给杀了！！！”

“嚯！！！”，二人听后均奇了又奇，旁边两个人听了几句甚有兴趣，也加入其中，不禁问道：“要是有这身手…还怕什么当今……”，此人胆小想说“当今皇帝”四字，又怕招来祸事，便没敢说出口。

“是啊是啊，这还不直接杀回去！！亲手手刃仇人！！”，一人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

“那这跟鸟穴山有什么关系？”，一人问道。

“听说……”，好打听之人双目一转，瞅了瞅四周，小声道：“听说….他经过鸟穴山的时候，把自己写的一本绝世武林秘籍留在了山中….. ”

几人闻后，心中微微震惊又沉默了片刻。忽地，喝酒的人借着酒劲嚷嚷道：“什么武林秘籍！能吃吗？能喝吗？”，几人一惊，见角落里几人忽地向这边看来，连忙捂住他的嘴。

一人笑道：“你要有了武林秘籍，经过鸟穴山时还能被人抢了东西？？”，其余几人听后哄堂大笑。沈如晴听后，微微一笑，暗道：“这位前朝皇帝可真是叫人念念不忘，’念念不忘’呢！”

那人接着说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这鸟穴山中有一位神医，妙手回春，医术高超！！”

沈如晴听后，心不由得一动，这一路来碰到的郎中无不能彻底医治陈檀的伤，眼下陈若烟又不知道在哪，旋即动了想要去瞧瞧这位神医的心思。陈檀瞧出了她的心思，轻声道：“都是些往来传言……做不得真…..”，他自己心里知道这都是徒然，自己如今这般多半是败断水剑反噬所赐，或许只有水镜剑谱的内功心法可以缓解。

“万一真的有这样一位神医呢…..”，沈如晴心意已决。旋即拿了一小壶酒，起身走到那几人身边，笑着问道：“小弟刚不小心听到几为兄长，再说什么鸟穴山神医…可以具体说说吗？”，说着把几位的酒杯一一倒满。

一人瞧着女扮男装的沈如晴，清丽俊逸似不像什么坏人，便放下了一半的防备。沈如晴见几人防备着自己，便笑笑说：“那位是我兄弟，身体不好，我们这一路出来就是寻医问药的…..”，说着朝陈檀使了个眼色。

陈檀看着她“装模作样”的样子，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宠溺的神色，无奈的摇摇头，配合着咳嗽了两声，心中苦笑：“她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她知道了大雪山庄的事，沈何也有参与…心中够是难过了….若是再知道我就是萧玄知…会是如何…..”，他不敢再细想下去，因为自己心中也是一团乱麻。

几人瞧她，关心之至，情深意切是一点也装不出来，由刚才的怀疑二人是断袖之好转为了兄弟情义，说道：“我们也只是听说….山里面有个神医…..”

“这神医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沈如晴问道。

“这…..”，一人有些为难，毕竟自己也是从别处听来的，“听说…他行医时都是遮着脸的…没人见过什么样子！！”

一人抢着说道：“我听说是个男的….好像还是个光头？”

“什么光头？难不成是个出家的和尚？”，一人说道，“人家告诉我就是那些个流寇！！！你…你过鸟穴山时先被流寇抢了东西….受了伤…然后这个神医就出来替你治伤…..叫你不要说出去！！！”

几人惊呼：“还有这样的事！！那…说不定就是一伙的…..”，转头对沈如晴说道：“小兄弟，我看你们两个…这虚弱的样子，你们还是绕着鸟穴山走吧….”

沈如晴笑道：“多谢几位大哥….”，随后又叫店伙计上了一壶酒，几人一高兴，又多说了几句：“我还听人说这神医是个貌若天仙的美女！”

“你刚不是还说他行医时是遮着脸的，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怎么一会儿是美若天仙的美女….一会儿又是和尚了？？”，沈如晴苦笑道。

几个人也觉得自己的话前后矛盾，说来说去多是信口胡诌或是转他人言语，一个个的甚是尴尬。“那个神医是可能是个小孩！”，一人忽然说道。

“李大….你这是越说越离谱了，那神医怎么可能是个小孩呢….”

“怎么不可能….上回那个甘州的王小乙说就是个小孩给他送的药…..”，李大说道，只是此事越说越离谱。

翌日一早，沈如晴与陈檀前往渡口欲过河。经过前日的一场大雪，只有寥寥几只船趁着河面未结成厚冰还在揽活。她自在客栈中听到几位客商说起那位神医，就勾起了她的心，想要去鸟穴山会一会这位神医。说来也巧，这几只小船都被前去参加月泉比武的江湖中人包了，沈如晴闷闷不悦，说道：“船家，我加点钱，你可稍我们两个过河？？”

船家听闻有人加钱自是高兴，可是船舱里坐着的几位不好惹，只好说道：“姑娘，这….并非我不想拉…..只是…..”，说着眼睛瞅着船舱，不敢再说下去。

沈如晴笑道：“几位大哥，能否行个方便，搭上我兄弟二人过河？”

只听船舱内一沉闷的声音，说道：“船家，还不过河？若再遇上大雪，耽误时间要算谁的？”，此话一出，船家连连点头赔笑，让沈如晴赶紧离开。

沈如晴柳眉微蹙，心想这人好是难缠，抵住船夫的缆绳，厉声道：“今日，不管你同不同意，这条船我是坐定了！！！“，说罢，欲取出藏在包裹中的长剑，陈檀不想多生是非赶忙将其拦下，说道：”今日不行，明日过河也好…..“

她见这几日陈檀气色都未能好转，忧心不已只盼能赶快找到神医替他医治。此时，被他人一激，更是谁说也不听。忽地，船舱内又传来一句话，道：”爷几个是去参加武林比武的….你们两个莫耽误了我们的大事！！！船家，撑船！！！”，船夫收不回缆绳，左右为难。

沈如晴冷哼一声，喝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夺水镜剑谱！！”，“唰”地一声，青光一闪，长剑出鞘，眼见一场比拼不可避免。忽听得不远处一声轻柔的声音传来，道：“二位公子，我的船上还有位置，若不嫌弃，就乘我的船渡河吧！”，循声望去，一女子半掀船帘露出一双含寒笼水的眼睛，唇角微微上翘。

沈如晴一惊，竟在此处见到了琴女，消了心中一口气，收起长剑不再理会这几个人，与陈檀上了琴女的船，船缓缓离开岸边。

“琴女姑娘，怎么会出现在此？”，沈如晴问道。

“我本来是要去益州的，经过清水县时遇见了一位故人…..他一直想叫我去他那里弹几首曲子，我一直不肯…..如今却改了主意……”，琴女轻轻说道。

后来许云一直未出现，沈如晴就便猜到了在那个雪夜许云死在了许焱的剑下。她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瞧着船外的流水。

琴女径自走出船舱，见云过天空，了无痕迹，不禁抱起琵琶，幽幽唱道：“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朝发新城，暮宿陇头。寒不能语，舌卷入喉。陇头流水，呜声幽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陇头流水，呜声幽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