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的江湖漂流记 第38章 高山流水

落花落，纷纷扬扬，故人再见，终不似，少年时。

落花菲菲，人影重重，金铁相交之际，”谁在此毁我院子！“，一个声音远远飘来。

”师父来了！“，沈如晴一下就听出声音来自无情道长。陈霄汉瞳孔微震，心神一乱，也已经猜到来者是谁。声音刚毕，便见灰衣道人手持拂尘从屋檐飞下，看着满地落红，双眼微红，心疼不已。

”你又是哪来的….也是朱九招来寻这厮麻烦的？“，跛脚神棍钱方问道。

”朱九是谁，我并不关心…..我只知道你们在此撒野毁了我的院子，踩烂了我的花…..“，无情道长慢悠悠说道，眉黛青颦，一副萧然物外的神情。

”哎呀呀，闹了半天….你也是龟缩在别的人地盘….“，史影指着陈霄汉哧哧笑道。

话音刚落，光影忽闪一个来回，”啪“地一响，声音清脆。史影还未看清动手的是谁，自己的脸颊已是火辣辣地烧疼。

”你！“，她眉眼紧蹙，才见无情道长灰色衣袖微微动了动。

”踩坏了我的花还这般张狂…..不得给你点教训….“，无情道长将拂尘搭在左臂。

前来寻仇挑事的几人算是看清了，无情道长前来虽不明说但是处处维护陈霄汉等人，显然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气氛徒然紧张，跛脚神棍钱方大喊道：”大家伙，陈霄汉这厮因为断水剑的反噬命不久矣无力反抗，大伙其上，有仇寻仇！无仇的就练练手脚！“

无情道长将拂尘插到身后，忽对陈檀说道：”你切勿再使断水剑……“

”是……晚辈知道了…..“，陈檀说道。

一时间，青剑、长刀、银鞭、木棍纷纷飞舞，掌风剑气将满地落红激得纷纷飞起，红飞翠舞，翩翩跹跹。

沈如晴在清凉观学剑十载，言语不多，独来独往。无情道长也是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徒弟与人正式交手，一招一式神采飞扬，气吐虹霓，甚是欣慰。忽地想起十年前将她从大雪山庄中救出时灰头土脸的模样，十年间对她也是不冷不热，竟是将她小瞧了，心中不由得一软，喊道：“徒儿，可还记得高山流水式。”

“记得！”，沈如晴应声。

“好！那就随师父舞一套高山流水，好叫他们见识见识咱们希夷剑的精妙剑法！”，无情道长喊道。

霎时间，师徒二人抬剑一挥，连攻十余招，坡脚神棍钱方、离恨掌史影等人竟无一人可以抵挡，就连陈檀、陈霄汉和雪生等人看了也无不佩服，心下赞叹希夷剑中还有这等精妙的剑招。

沈如晴也是第一次和师父舞高山流水式，虽然单人也可以使，但它确是希夷剑中唯一一套双人剑法。不料二人初次配合竟有些默契，挥剑一弹曾几时，尤起熏风。

沈如晴长剑飘逸轻柔如暖风扑面，看似弱点尽显的简单剑招叫人掉以轻心，剑尖一摆刺向史影小腹，史影双掌一起前后格开自是胸前空防大露。

倏尔间无情道长从沈如晴身后忽地出现长剑刺向她小腹，来不及避闪的史影小腹受伤，血流不止。而沈如晴手腕一转侧身刺向史影左侧的赵广亭，又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整个过程不过是呼吸间的事，实在是令人咋舌。

弹指间，惊鸿落雁。二人身影乍分乍合，形如鬼魅，在百花院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似是无处不在。

坡脚神棍钱方手中铁棍一挥带着一道银光，铁棍来来去去，左翻右翻，只肖一出银光必现，可见其出手之快，实不次于无情道长和沈如晴的希夷剑。

沈如晴剑法修为在无情道长之下，时间一久，便渐渐感觉有些吃力，双脚一下不稳，钱方趁势挥舞铁棍在她腰前左右横扫，若非她提气向后缩了半寸避过，不得被他打的肝肠寸断，不禁冷汗横生，乱了双刃剑的节奏。陈檀等人不约而同揪心不已，谁知钱方手中铁棍横扫不过忽然中立，直直向沈如晴小腹戳去，忙慌提剑抵挡，她接连两次险被钱方击中，心中又骇又惊。

“阿晴，莫要分神！”，无情道长一看情势不妙，及时提醒。沈如晴徒然回神，长剑硬格铁棍，手腕忽然翻转压住铁棍，借力跃起飞身至钱方身后，冲着他未回身之际朝肩头一刺。钱方余光瞥见右侧一截森森冷光穿过肩头，右肩吃痛哪里还拄得定拐棍，脚下不稳连连踉跄几步。

沈如晴余光瞥见无情道长一招一式英姿飒爽，忽然心生羡慕。觉着自己只是勉强跟上师父的节奏，回想起幼时清凉观习武的日子，因为师父严厉又冷漠，红珠处处为难，异处他乡总是倍感孤单，总想着尽快长大早早离开清凉观，此时心中竟开始回味清凉观的时日。

无情道长待沈如晴重新找回节奏，二人身形亦如飞燕游龙，脚踏凌波微步，剑招悠悠扬扬，行如流水，时而余波击石，时而旋洑微沤。五人之中，只剩赵广亭、陌圭和周吴正没有受伤但也早已力不从心，一个个心怀不轨邪招迭出。

陈霄汉见无情道长长剑在手英英玉立、神采飞扬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幼时在百花院中两人同习剑法时光，不胜感伤。无情道长名叫师幼微，那时二人一心想自创一套双人剑法，希望能像夫妻同心一般，创出一套琴瑟相调、如埙如篪、配合相宜的剑法。

哪知剑法难创，诱惑颇多，陈霄汉自从见识了断水剑的惊艳绝伦便被深深吸引了，一心只想学习断水剑，再无心自创剑法。二人渐渐琴瑟失调、鸾飞凤离，自创剑法的事就作罢了。

不巧师幼微知道了断水剑之伤的反噬，苦劝陈霄汉放弃练习断水剑，但陈霄汉此时心中只想凭断水剑惊艳四座，争得武林第一，再也听不下任何劝告。

师幼微大失所望，独自一人去了甘州拜希夷剑传人为师，希望能了却情缘，遂道号为无情道长。但其心中一直不痛快，心觉一定要创出一套剑法压制断水剑，多年苦心钻研出了高山流水式。舞剑的两人须是心心相印、生气相投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至此高山流水式一经出世却没有人能舞得出它的精深奥秒，就连师幼微本人也舞不出，所幸将剑法传于徒弟，看谁能有此缘分悟出当中的奥秘。

此番与沈如晴配合，二人心结七七八八未全消，高山流水式的威力并没有全部发挥出来，但是处理坡脚神棍钱方等人还是绰绰有余。

无情道长笑道：“怎么，服不服？”，此话一出表面是问周吴正等人有没有被打服，内里确是在问陈霄汉服不服。师幼微虽号无情，既已入道心中却还装着要胜陈霄汉一筹的想法，无法勘破断情决义，不然在长安听说望西楼陈霄汉出事大可以不闻不问，但还是来了。

陈霄汉心知无情道长的言外之意，再看自己这般模样，不由得意冷心灰，什么断水剑，什么水镜剑谱，通通罢了罢了。

周吴正等人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一个个的均是杀红了眼。剑光滚滚，短短时间从”熏风南来“到”落雁惊鸿“，再从”落雁惊鸿“再到”行云流水“，又从”比肩日月“到”会当绝顶“。最后几招更如同转轴拨弦，声调徒增，一举飞跃高山之巅，比肩日月，手可摘星。

陌圭见周吴正和赵广亭一个被削去右臂，另一个被无情道长和沈如晴一前一后相夹击，一剑刺中左臂，一剑刺中右腿。心中惊骇，哪里还想继续都下去，一心只想寻着机会逃命，但是剑招绵密，左右也寻不到机会。

雪生忽地看见墙上飞溅的血渍，鲜红欲滴，俨如花枝上开出的朵朵红花，他揉了揉双眼，震惊不已。

双剑已逼至身前，陌圭眼睁睁看着银光渐至，耀眼刺目，怔得不知如何招架。忽然间双剑剑尖向上，向后飞去。众人惊住，不知何时雪生已飞出双掌，从陌圭和沈如晴、无情道长中间飞过，掌风强劲荡开了双方的兵器。

“小和尚，你这是做什么！”，沈如晴大惊不已。

“阿晴姑娘，他们已经败了，不如就饶了他们吧….”，雪生看着钱方、史影、周吴正伤的伤，残的残，满地红色已分不清是花瓣还是血。“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他们这样已经没有办法再作恶了….”，雪生接着说道。

沈如晴听后有些生气，嘴上不说心里却想小和尚怎地胳膊肘向外拐去。陌圭正愁找不到机会逃命，一看此景“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求饶道：“对对对！小师父说的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都是那个朱九出的主意….何况你们不是出家就是修道，不是说慈悲为怀吗….我发誓以后定老实做人….你们就放了我吧….”，说罢，“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全然没有刚来时威风的模样。

无情道长一听这厮竟暗戳戳的说自己心狠手辣，不禁柳眉倒竖又不能出手，便呵斥道：“还不快滚！！”

话音刚落，陌圭就飞上跃上墙头，忽然回身眼中杀意徒现，右手一挥，“嗖、嗖”几声破空。众人瞧见暗器时，几枚夺命钉已经迫近，陈若烟吓得登时不敢挪动半分。沈如晴眼疾手快出剑“啪啪”几声，就见陌圭一声惨叫跌下墙去。

雪生无奈叹了口气，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陈若烟深吸过一口气，整理一下衣衫，与陈檀上前谢过无情道长的出手相助，”谢过….道长救命之恩….“，陈霄汉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称呼师幼微为无情道长，毕竟往事已过不可追也。

”陈楼主客气了….我只是不忍这好好的花儿被糟蹋了…..“，无情道长心中如微波涟漪动了一下，转念又端着冷冷的表情，说道：”陈楼主也是这样想的吧？“

陈霄汉闭唇不语，心下明白无情道长也在回避，便不再多说什么了。”阿爹！我帮你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吧…..”，陈若烟双眼微红。

“走吧！”，陈霄汉沉声说道。

“师父！”，沈如晴轻轻唤了一声。无情道长见一地残花不忍多视，淡淡说道：“扶我去休息吧…”

林立少年心性，嫉恶如仇，只道是学武不就是要惩恶扬善，几人早已恶名远扬，更何况眼见童颜被杀。自己虽武功不及，见了那几人都恨不得上前去挨个咬上几口，不明白雪生为什么要替坏人求情。经过雪生身旁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质问道：“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我到底是哪一边的？”，雪生喃喃不已盯着满地残红，眼前渐渐模糊，“杀戮？为什么要有杀戮？”

沈如晴回来见雪生还呆在原地，自己刚才虽然生气，但是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禁问道：“小和尚，你在看什么？”

雪生就像失了魂似的，喃喃说道：“阿晴姑娘，你瞧…这像不像一朵朵红花？”，沈如晴被他没来由的一问，摸不清头脑，见他浑身上下也没有受伤，就留他一个人在原地继续发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