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以南匆匆驱车赶到春水,没想到刚过来就听到江秉争说出这样的话。
心下发凉,他一时间都忘记了思考,一股寒意从身上涌了上来。
江秉争回头看到岑以南正站在他背后,莫名慌了一下,张了张口却蓦然变得张口结舌:“你……我……”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很快冷静了下来,自觉无愧于心,淡然地看向他道:“难道不是吗?”
周围隐隐听到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声音,彭俊峻更是整个人都麻了,他连忙起身打圆场道:“哈哈,玩笑,玩笑而已,江秉争这是在跟我乱吹牛呢,岑总你别往心里去,要是为几句玩笑影响感情就不好了。”
彭俊峻此时不由庆幸岑以南来得晚了一步,只听到了江秉争最后说的话,还不知道江秉争初恋的事,否则还不知道今天会闹到什么地步。
江秉争张了张口想说不是玩笑,可对上岑以南的目光,却不知道为什么无法说出口。
岑以南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竭力保持着冷静,对江秉争冷冷地说道:“跟我出去。”
说完就转身当先走了出去。
江秉争竭力忽略自己慌乱的感觉,自省了一下,仍然发现无愧于心,当即站起身,就要跟着走出去。
彭俊峻担心江秉争出去之后还犯浑,连忙拉了他一下,小声提醒道:“好好和人家解释解释,别拎不清……保重啊。”
江秉争莫名其妙地拂开了他扯住自己胳膊的手:“我又没错,我怕什么。”
彭俊峻:“……”
彭俊峻被他气得呼吸一梗,索性一甩手:“行,你行,走吧走吧。”
眼睁睁地看着江秉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彭俊峻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那边酒桌上或醉或没醉的人:“今天的事,我希望一个字也不会往外传出去。”
除了一个柴立整个人都已经傻了之外,剩余的人要么是真醉,要么是装醉,几个一直清醒的忙不迭的点头:“那是当然。”
“我们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
之前江秉争和彭俊峻避席到一边谈事的时候,虽然众人表面上都在如常谈天,但毕竟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还是有不少有心人一直在暗暗注意着他们。
中间两人说了什么听不太清,因为彭俊峻声音压得太低了,但江秉争却一直没刻意压着,还是模糊听到了一些字眼,再加上最后江秉争说的话……
他们竟然一不小心听到了一个惊天大八卦!
原来一直以来在外表现得恩恩爱爱的江秉争和岑以南夫夫俩,实际上和许多联姻夫夫/夫妇一样,都只不过是为了利益绑定在一起,凑合过日子的。
不少人都把今晚的事暗暗地记在了心中……
彭俊峻看了一圈这些人,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现在这些人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难免回头就有哪个好事或嘴大的没一会儿把这事给爆了出去,毕竟人多口杂,谁也不好说是谁爆出去的,自己偏偏没什么办法……
.
江秉争跟着岑以南走在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的牛气和理直气壮走着走着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越走越心虚,有一种脚底发飘的感觉。
岑以南沉着脸走在前面,一路都没有说话。
他脑中纷纷乱乱,思绪一片混乱,这几天一直隐在表面下被他忽视的一些小细节纷纷浮了上来。
江秉争不再主动亲他抱他。
减少了和他的亲密接触。
老老实实地没有主动求欢。
有时甚至还会拒绝他的亲吻拥抱。
有时略显不耐烦和冷淡的态度……
还有在他受伤之前的一段时间,江秉争的公司突然变得很忙,总是加班……
他之前将前者解释为江秉争受伤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受到影响,至于后者,公司忙碌加班都很正常,他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这些细节都像浮尘一样飘了上来,想到江秉争刚才的话,他说,他不是对的人。
七年之痒吗?可他们才结婚三年啊。
如果对江秉争来说,他一直都只是在和他凑合搭伙过日子,那他们这三年来的甜蜜恩爱,又算是什么?
岑以南坐在车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窗外的夜色面沉如水,车里一时间安静极了。
江秉争坐在副座,双手放在膝上,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说话。
“你真是那么想的?”岑以南突然转头看向他,说道。
“什么?”江秉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和我只是凑合在一起过日子,因为联姻,”岑以南有些艰难地说完,眸子静静地看着他,“你真是这么想的?”
”是啊,”江秉争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难道不是吗?”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岑以南眼圈一红,他一下慌了,连忙手忙脚乱地上前抱住了他,“你、你别哭啊,大不了我给你吸,给你吸行了吧?每天都给你吸……”
岑以南正要挣开他,听到他的话却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江秉争对他的态度也不对,不像是毫无情意只是和他凑合过的样子……
而且枕边人对他的感情如何,这三年的甜蜜恩爱是不是真的,他对他的爱意是否真挚,他会不知道吗?
岑以南一下子回过味来,自己是心悦则乱,骤然听到爱人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头脑都被冲击的混沌了。
这其中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不过……
他迟疑地推开了他:“你说……吸……吸什么?”
他想起这两天江秉争总是对他说一两句“吸”不“吸”的话,他原本以为是“吸猫”的化用,可……?
江秉争看他不像是要哭了,这才松了口气,理所当然地对他说道:“吸气运啊。”
岑以南:“…………???”
江秉争不放心地看了看他,担心他又哭了,又伸手把他抱进了怀里,哄道:“再给你吸一点儿。”
“你等会,”岑以南觉得自己刚清明的脑子又变糊涂了,再次费力地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推开了他,“你说……吸、吸什么玩意儿?”
“吸气运啊。”江秉争非常不满地看着小妻子,很不满意他将自己的气运说成是什么玩意儿。
“不许出言不逊。”他教训道,接着又将不懂事的小妻子一把抱进了怀里,抱得紧紧的,“放心吧,这次给你多吸一点气运,别再撒娇了。”
岑以南:“……哈?”
岑以南晕头晕脑,埋在他怀里糊里糊涂地说道:“不是,你说清楚,什么吸……吸气运……吸什么、气什么???”
江秉争不懂岑以南在装什么糊涂,或许是刚被戳穿,在害羞吧。
“别害羞,”他抱着他不放手,大度地说道,“你总是接近我,不就是为了吸我的气运吗?放心吧,我都知道,每天都给你吸就是了。”
岑以南:“…………哈?”
江秉争说完又连忙补充道:“当然,你要乖一点,不要总是试图冒犯天命之子的威严。”
“………”岑以南:“………………哈?”
“………”
“………………”
一段时间后,拗不过岑以南坚决要求他把所有的一切都说清楚,江秉争无奈地看了妻子一眼之后,还是把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实都说了出来。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诸如他们只是因为联姻结婚、在一起就是凑凑合合搭伙过日子啦,他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啦,岑以南为了吸他的气运才需要各种接近他啦……
听他说完之后,岑以南才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沉默,沉默……
无言的沉默,难言的沉默。
岑以南默默无言地被埋在老攻的怀里,傻傻地消化了一会儿。
还是消化不了啊我去!
岑以南差点就要跳了起来,往上一顶一下撞到了江秉争的下巴,耳听到江秉争的一声闷哼,他想到他的轻微脑震荡,连忙捧住他的头:“怎么样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江秉争面无表情地给笨蛋小妻子揉了揉撞到下巴的头顶。
岑以南看他没什么异常才放下心,转念一想。
不对,异常很大啊!!!
“…………”在用各种方式确定了江秉争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之后……
岑以南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
第二天,市中心医院。
两人站在神经科和精神科的岔路口。
首先,是神经病,还是精神病,这是一个问题。
昨晚的时间已经太晚了,再加上有些细节问题没有问清楚,岑以南还是不能确定江秉争到底是来真的、还是在和他开玩笑,就先带他回了家。
最后经过岑以南的初步确认,发现江秉争好像真的是在来真的……
一大早起床,他就马不停蹄地带着江秉争来了这里。
他们没有去上次高空抛物事故之后去的市南中心医院,主要是因为市中心医院离两人的家和公司都近,方便看诊复诊。
当然,也有一方面是因为岑以南想到上次钱医生的“误判”,多少对市南医院有了些不信任……
岑以南拉着江秉争先去了神经科那边。
江秉争垂眸看了看小妻子牵着自己的手,不置可否。
呵,这个别扭的小妻子,昨天晚上还拼命否认要吸自己气运的事实,结果一找到机会,还不是身体很诚实。
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别扭的,江先生无奈地想。
神经科。
主任医生仔细询问了江秉争的症状、既往病史,以及上次被砸事故的治疗、检查情况,又秉着负责任的态度,给江秉争做了脑神经方面的检查,最后排除了神经病的可能。
\"我想你们是来错地方了,江先生不是神经病,\"这位医生温和地说道,“建议出门左转后再上楼,去精神科,初步判断是精神病。”
岑以南:“……好的,谢谢。”
话虽然是真心好意,一点毛病都没有,可为什么听着感觉有点怪呢?
唉,岑以南在心中叹了口气,拉着自家老攻,出门左转了。
江秉争这时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今天岑以南是跟他说,要来医院检查他上次被砸伤头部的情况,他又不傻,事关自己的身体还是懂的,就跟着来检查了。
可是现在看来……
江秉争被岑以南拉着上楼,抬头看了看门上挂着“精神科”的科室牌,又看了看岑以南,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这次的主任医生姓李,戴着副方框眼镜,和神经科的医生一样,李医生也是仔细问了岑以南江秉争的症状、病史、被砸事故的治疗检查情况,又问道:“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别的症状吗?比如幻听、幻视,头痛、精神恍惚,情绪急躁或低落等等,只要有一点不对劲的都可以说。”
岑以南想起了上次在市南中心医院,钱医生也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
这次他格外仔细地想了想,可仍然没有发现医生所说的那些异常,为了确定,他问向江秉争道:“你这几天有过幻听或幻视吗?就是眼前出现什么虚拟的画面,耳边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
江秉争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没有。”
岑以南又仔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对李医生说道:“只有一点,我不是太确定……”
“没关系,我说过了,只要有一点不对劲的都可以说。”李医生鼓励地看着他。
“他这几天……有时好像对我有点不耐烦或者冷淡,比起以前。”岑以南只好说了。
江秉争目光更复杂了:“……”
李医生略僵了一下,但很快就点了点头:“很有参考价值,还有吗?”
岑以南摇摇头:“没有了。”
“自言自语、性格改变、失眠乏力之类的也没有?”
“没有。”岑以南说道。
虽然有时好像是对他有点冷淡,但是性格还是那个性格,否则他也不会一直觉得是秉争伤势未愈状态不好了。
李医生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又开始询问江秉争关于他所认知的气运体系、天命体系以及他和岑以南的婚姻状况。
在回答之前,江秉争看了岑以南一眼:“你确定要我说?”
岑以南点头:“嗯,说吧,回答详细一点,都和医生说一遍,让医生好好了解情况。”
他当然也可以向李医生说,但肯定是不如身为疑似病人的江秉争自己来描述更准确。
江秉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行吧。”
接下来,李医生有些意外的是,这位病人对他的问题知无不答、答无不尽,相当配合,对照着一旁岑先生的态度,很可能竟然没有任何隐瞒。
要知道,绝大多数精神病人,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精神病的,也不会愿意配合医生的检查和治疗,尤其是这种有自己独特认知信念的类型。
这让李医生不禁怀疑起来,这位江先生真的是病人吗?会不会是因为婚姻问题、比如和旁边这位岑先生婚姻有什么不和谐、闹了什么矛盾,在故意耍脾气、以图吸引注意力?
毕竟,从江先生描述的他对婚姻状况的“认知”来看,两人之间的婚姻肯定是有或大或小的问题的。
李医生见多识广,装病这种事也屡见不鲜。当然,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一切以检查结果为准。
一旁的岑以南听着江秉争向李医生叙述着他是如何吸气运的,什么贴贴吸一点、抱一下吸多点、亲一下吸的更多……还有什么他是天命之子之类的话……
这些他昨晚已经听过一遍了,这时也已经顾不得在外人面前尴尬得脚趾扣地什么的了,心中的担心占了大上风。
见李医生问完了,岑以南眼巴巴地望着他:“医生,他……”
江秉争看了看岑以南望着那眼镜医生带着光的眼神,皱了下眉。
“哦,别急,还要再做做检查。”李医生温和地对岑以南说着,起身打开身后的立柜,去找量表准备给江秉争填。
“嗯,好的。”岑以南忧愁地看了江秉争一眼。
见那个眼镜医生转身找东西去了,江秉争低声对岑以南说道:“你是来给自己看病的吧?”
岑以南:“……”
正背对着他们找量表的李医生身影一僵:“……”
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江秉争忧愁地叹了口气,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地看着妻子:“你……唉,也对,普通人是无法接受像你这样的情况的,毕竟谁能想到自己需要吸气运呢?”
想到妻子一定是一个人害怕的不得了,所以今天才骗他一起过来陪他看病,顺便也给他检查检查上次被砸的伤,江秉争不由心中软了软,就算没什么感情,他们也是夫夫一场,以后要一起过一辈子的……
他安慰心中害怕的小妻子:“别怕,你不是病了,那不是幻觉,别自己吓自己了,这一切都是真的,其他人不理解你,我理解你。”
岑以南:“……”
我的症状变轻了,大家也要小心防护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