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拴紧哨兵的狗链 第34章 英雄

虽然在疏导的过程中，他也见过不少哨兵的内心世界，但在系统的干涉下，这一回好像有些不一样。

在疏导中他所看到的是哨兵精神世界的内化，成为一片象征着他们当前状态的整体空间，或是干涸的沙漠，或是翻滚的熔岩，而此时，更像是将哨兵的过往碎片展现在他面前，让他挑选切入点进行干涉。

桉柠是这么理解的，可他明白的太晚了，不幸选中了一个下下签。对着面前跳蚤一般有活力的小边浩贤，无力地瘫倒在地。

“大哥哥！你不行啊！这么快就累了，可没法做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哦！”

桉柠气若游丝，任谁在被熊孩子拉着连续不停地扮演两个小时的勇者斗恶龙，他还是恶龙的游戏后还能元气满满：“你行你行，自个儿去玩吧……”

还好，小边浩贤没再纠缠，拿着房间里的玩具一人分饰两角继续角色扮演，桉柠舒了口气，刚进来的时候那孩子的眼睛死气沉沉的，现在倒是多了几分这个年龄该有的光亮。内心升起几分成就感，看来他主动提出角色扮演游戏是对的。

被卷入玻璃内之后，他就和此时只有十岁出头的边浩贤打了个照面，不算特别大的房间，房间的主人就和这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一样，一动不动，好像是个死物。

是啊，就算再怎么丰富内部的陈设，也改变不了这只是是个时时处于监控下的实验室的事实，什么事都做不了只能发呆和胡思乱想，人不疯才怪呢。

饱受摧残的孩子，根本看都不他一眼，桉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哄骗他和自己玩起了游戏，一边套话，此时的边浩贤已经在研究所呆了数不清的日子，桉柠初步判断，至少也有两三年，只有七八岁，在心智都没长成的时期就被困在了实验室中，这么一看，未来没有疯掉，还能养出中二的性格，那都像是优点了。

桉柠得空，够到了一直在意的散落在治疗椅和仪器旁的各种文件资料，没做保密措施，研究员似乎一点不介意被边浩贤看去。

【2012年8月29日，观测对象无异常。异能数值稳定，增幅0.01％】

【2012年8月30日，观测对象在日常检测后并未立即起身，躺在治疗椅上对天花板发呆1小时43分38秒。异能数值稳定，增幅0.0025%】

【2012年8月31日，观测对象于21:32：48忽然间撞击单向玻璃，此前并无行动预兆，本次在外观测的研究员是……】

【PS：近期异能增长停滞，专项组商讨后决定启动P8计划，通过外力手段辅助成长。】

【2012年10月15日，观测对象异能暴走后陷入昏迷，使用十倍量缓解剂派遣三名B级哨兵，一名A级哨兵疏导后暴走值回退至43%，异能增长20.1248%】

【PS：初步确定，观察对象在暴走边缘，刻意引起异能超负荷使用强制暴走后，能够最大程度上刺激异能增长。】

【PPS：擅自召集向导给观察对象进行疏导的研究员已给予处分，踢出中心，以后不允录用。】

【2015年10月……】

桉柠亲眼看着边浩贤从一个精神稳定乖巧的男孩逐渐崩溃，在被研究员发现他的精神状态差到影响异能输出时，才派遣心理治疗师进行辅助，将房间逐步装修成了正常居所的样子，并增添了部分玩具和书籍。让他的精神状态保持在一个“最能刺激异能增长”的临界值上。

一堆纸张中，两本尤其厚的资料，一本就是他手上这本对边浩贤每日观察的记录，从身体状态到状态，结合对异能的影响。另一本则是对他异能的精准记录，从波长，能量总量，异能效果，以及——在各种刺激下，异能会产生的变化。

桉柠看了两眼就忍不住移开视线，他并不太关心哨兵的异能使用情况，但也听说过不只是七区的觉醒中心，各区都有特别研究，要如何激发哨兵的潜力，让他们的异能效果最大化。药剂、物理刺激，精神刺激，不管是痛苦还是快乐，只有想不到，没有在测试项目中没有试过的。

这是对一个孩子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吗？

对这些眼中只有大义的研究员来说，是的。

桉柠不由看向边浩贤，此时，他从单薄的衣物下露出的肌肤，并没有未来所见的淤青，或许是因为这里是精神世界，或许是因为小时候他的自愈力还相当好。

像是察觉了他的目光，少年也朝他看来，露出一个大大的，阳光的笑容。很难想象，这和他刚刚进来时，那双目无神的少年是同一个人。小孩子真是好哄啊，一下子又活力满满。

“哥哥~你休息好啦？我们继续玩儿吧！这会我们玩王子救公主的故事吧！我当王子，你当公主！”

桉柠嘴里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到舌尖打了个转儿：“那抓走公主的坏人呢？”

边浩贤顿了一下，忽然开始用力挤他。

“诺！坏人来啦！公主快跑，不要被坏人抓住啦！”被边浩贤推向床铺和储物柜的夹角坐下，床铺上的被子被扯到了他的头顶。

桉柠隐隐有些不安，是要藏住他不被研究员发现吗？可是透过单向玻璃他应该已经暴露了，他以为在这里他只需要和精神世界的主人对话就好，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在，难道在精神世界里也要进行一次大逃杀？

他听到研究人员询问边浩贤身体状态和情绪，笔落在记录板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桉柠小心掀开被子前收拢的缝隙，发现三个研究员全部精力都在边浩贤身上，根本没往这边看的意思。

他看到研究员用极粗的绑带把少年的双手固定在扶手上，被粗皮筋扎起胳膊的边浩贤，朝他撅了一下嘴，似乎嘘了一声让他不要动。真傻啊，有他在的地方，研究员根本不会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他有些担心会看到什么凶残的画面，还好，那几个研究员只是抽了血，启动仪器观察异能状态后，就悄然离去，桉柠等了一会，见他们没有要回来的意思，正想出去，移动的身体忽然顿住。研究员已经走了，为什么没有解开束缚？

边浩贤安静地有些过分，看到被子颤动的时候，动了动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被绑住的手小幅度的挣扎了一下。

下一秒，那只是有些紧张的表情僵住，想要控制，却又无法控制，逐渐扭曲，似乎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桉柠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发现了，立马钻出被子跑过去，托盘上多了一个空掉的针筒，针头比桉柠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粗，他感觉自己浑身的细胞好像也痛起来了，手足无措：“我要怎么帮你？”

小边浩贤用力蜷缩着身体，疯狂扭动挣扎，一下就把那看似结实的绑带挣开，却没有回应桉柠的话，他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

要是电流他可以拔插头，要是精神刺激他可以关显示屏，但药物……

【镇定。】

向导素将少年完全包裹，桉柠又握住了死死抠住椅子甚至已经捏出五个深深指印的手，开始疏导，他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在看到边浩贤的表情舒缓些后，松了口气。

他这么干扰实验，研究员都没有过来，看来这个世界研究员只是固定动作的npc，或者他们看不到他只有边浩贤能看到，桉柠瞥了一眼灰蒙蒙的单向玻璃，眼里是浓郁的厌恶，若他是哨兵，他一定打碎玻璃把边浩贤带走。

是啊，这么强大的哨兵，才不是这么一个小小房间能够困住的，他是没有力量，只能任人宰割，那边浩贤为什么不走？

“呜呜……呜呜呜……”桉柠听到了压抑地啜定定地看他，少立马别过头去。

“我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我不这样的，再痛的过程，我都不会哭的，呜呜……”边浩贤断断续续地说着，手上不自觉地用了更大的力气，桉柠的指骨发出咔嗒一声，一瞬间让他怀疑是不是骨折了，毕竟捏着他的这手差点就把治疗椅给捏穿了。

看了看周围，纸巾盒的位置实在有些远，也不太想用那些让人想到不愉快记忆的棉球，最终用自己的衣袖帮少年抹了抹浸满脸庞的透明液体。

“想哭就哭吧，在这里，不难受的人才是变态。”

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少年张大了嘴，此时才真像个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桉柠的手被情绪激动的哨兵抓的生疼，他本能地挣了一下，敏感的少年好像被他的动作刺伤了猛地弹开，表情有些难过，刺地他的心也跟着抽痛了一下，朝瑟缩的少年张开了手臂。

小少年呆愣一瞬，然后猛地扑过来，像一块陨石撞进怀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倒在地上，桉柠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感觉到胸口的衣襟一片湿热，自己的眼眶也酸涩起来，耳边全是少年的哭声，明明是少年经历着痛苦，他的泪腺也跟着失去了控制。

他不会安慰人，只是想，在他被关起来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他甚至不祈求能够逃离囚笼，只是出现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和他说说话，给予一个温暖的拥抱，就能让千疮百孔的心缝缝补补，更加有力地跳动，继续看向明天。

大脑中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拉扯感，桉柠意识到时间不多了，他抱着已经哭软成一团的少年起身，按住他的肩膀直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

“要是我离开这里，可能会有其他人受伤……我的异能经常失控，爸爸妈妈说我就是个累赘——”少年磕磕绊绊地说着，“研究所的叔叔阿姨说，只要我留在这里，不仅不会伤到别人，以后可能还能成为救人的大英雄！”

他的表情忽然又阴沉下来：“如果在外面，看到那些让我不高兴的人，我可能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至少在这里，每当我控制不住的时候，都会有人来帮我控制。”少年时而阴暗，时而阳光的神色，印在桉柠瞳孔中，显得无比诡异。有几个瞬间，他觉得刚刚还在哭泣的少年眼中充斥着疯狂，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可怕的事情，让人毛骨悚然。

“……只要我留在这里，帮助叔叔阿姨让实验成功，我就能成为英雄！所有事情都会迎刃而解的！”小边浩贤的表情重新明朗起来。

太小觉醒的哨兵大多早夭，因为身体和智力发育都还不成熟，难以控制自己的异能，也不能很好地抵抗压力，就算及时引导，也基本活不过过渡期。但此时的边浩贤已经十几岁了，觉醒了至少两年，能力应该稳定了才对，不知道是在这里生活了过长的时间而导致精神失常，又或是连绵不绝的实验，让他失去了精神上的控制阀。连三观也被刻意扭曲。

“这才不是英雄——”

桉柠刚出口的话就被边浩贤激动地打断：“那些白袍子说，这都是为了人类作出的贡献，我怎么不是英雄呢！只要我成了英雄！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确实也是英雄，但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不公平了。桉柠思考着怎么劝导，忽然发现是自己被边浩贤的话绕进去了，顺势改口：“你……其实并不是想成为英雄，而是想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是不是？可人不是成为英雄，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你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

“不！我就是要成为英雄！只有成为英雄，他们才会承认我，不再用奇怪的眼神看我！”边浩贤的表情更激动了，桉柠感觉到他原本收敛的哨兵素开始充满攻击性地朝自己袭来，距离太近，他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脸，感觉被流氓到了，赶紧展开向导素抵抗。他意识到和小孩子讲人生道理是行不通的。

“你的理想很伟大，你是个好孩子，可是没有人注定要背负什么沉重的责任。这种实验并不人道，也非必须。你有无数种其他方法可以实现理想，不管是成为英雄还是其他的什么，你有这么强大的能力，以后还会更强大，可以过得再随心所欲一点。”他斟酌着措辞，一边感叹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让哨兵更放飞自我的一天，“觉得难受的时候，可以找一个值得依赖的大人，小孩子本来就有撒娇的权力。”

不知被那句话触动，小边浩贤忽然安静了下来，刚才的激动荡然无存。他的眼睛亮亮的，哭过之后，原本灰蒙蒙的眼睛像被露水洗净，里面盛满渴望：“向哥哥撒娇也可以吗？哥哥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我……”

桉柠脑海中又闪过未来边浩贤那一身连哨兵的自愈力都消不去的实验痕迹，下意识收紧了按住少年肩膀的手，少年没有挣扎，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没法留在这里……”

少年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灰暗起来。

桉柠嘴里的话又打了个弯：“但你可以来找我，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你和我不一样。桉柠想。他好像在对边浩贤说，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这么多条路他都走过了，可是最后却陷入了悲催的死循环，其实他也没什么资格来劝导别人。

不过，看到少年的眼睛再次变得神采奕奕，他还是高兴地扯了扯嘴角。

大脑中拉扯神经的感觉越发强烈，桉柠加快语速说道：“要是难受，就相信自己是拯救世界的主人公吧，系统的存在和你每次变强都是证据，现在，那些研究所的人们都在帮你升级，等级刷够了，没有人可以阻挡你的时候，就可以离开这里，寻找自己的伙伴，去打boss……”

“哥哥也会成为伙伴吗？”

桉柠笑了：“我可是隐藏角色，很难攻略的，看你能不能找到我喽？”

眩晕感袭来，眼前少年的脸彻底模糊，他不知道最后的话有没有被听进去，整个人像被一根线从背后扯住，穿过层层的海水，逐渐回归现实。

半晌，他后知后觉，他是来这干嘛的来着？怎么变成青少年心理辅导了？！外面的边浩贤有没有冷静下来？

猛地睁开眼，桉柠看到了比刚刚大了好几圈的少年露出了和梦境中如出一辙的笑容：“哥哥，我想起来了！”

桉柠终于眼前一黑，精神力透支，彻底昏死过去。

新年一年天天开心呀~

祝愿各位小天使也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打败生活中的困难level up！咱们都是最棒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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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