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真经 第30章 第三十章

在苏琪音面前的可以女子就是余道浅，从“平凡无奇”这四字形容就可以看出来，这家伙现在顶着的，不是苏静浅的脸。

余道浅虽然记不得自己以前长什么样，但是直觉告诉她，她肯定不会太漂亮。她时常看着苏静浅的脸感慨这张神选之脸，也幸亏修仙界美人遍地跑，余道浅才不会因为这份美貌感到不适。

但在凡人界，美人就相对少见，美貌的作用被无限放大，余道浅不想惹麻烦，就用人皮面具给自己揉了一张假脸。这种人皮面具是修仙界的常见法器，价格实惠，老少皆宜，就是容易被高阶修士看穿，但在凡人界值得一用。

余道浅就顶着一张小内双小鼻子小嘴巴的小脸，面无表情站在苏琪音床前。她觉得这角度看过去一定像极了恐怖片镜头，因为苏琪音整张脸都惨白。余道浅也觉得自己这样做好像有点吓人，于是她举起右手打招呼：“嗨。”

苏琪音脸色更差了。她刚刚问出的疑问，发出的声音并不小，站在门口的侍女肯定听得到，却没有任何人给出反应。再加上这人居然是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面前，怕是传闻中的厉鬼。

厉鬼开口了：“你是苏琪音吗？”

苏琪音：“额，我是。”

余道浅笑了：“我一个朋友有提到她的妹妹，说是在大齐做公主。我还没见过公主呢，就来见见你。”

“我是她……妹妹？”

“是的。她叫苏静浅，你有印象吗？”

这个久违的名字唤起了苏琪音的记忆，想起了十多年前那个玄妙的金光。她新认回来的姐姐只是短暂相处了半年，来不及有太多太深刻的回忆，几乎已经全部忘记，却在多年后，从一个陌生人嘴里，得知她还有提到自己。

“是，她确实是我姐姐。您……怎么称呼？”

“我叫余道浅。”余道浅微微一笑。

苏琪音犹豫了一会，问：“你也是……那个地方的人吗？”

见余道浅点点头，苏琪音突然在床上改变姿势，双手趴在头边，在床上给余道浅跪下：“您也是天上的仙人……求求您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帮帮我吧。”

余道浅歪头：“哈？帮你什么？”

“您是仙人，仙人都是无所不知的，您怎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呢？”

苏琪音大概是在说这个国家的事，她希望余道浅能解决这个问题，不要让亲兄弟兵戈相见。但余道浅笑着说：“很抱歉，我并没有义务实现你的愿望哦。”

苏琪音呆住：“为什么？您不是仙人吗，您不是我姐姐的朋友吗？为什么不愿意帮帮我呢？”

“就是你姐姐在你面前，也不会轻易帮助你的。你的愿望并非小小的久病痊愈或家财万贯，而是希望能解决两个国家的对抗。我们是游离室外之人，在尘世间所做的每一件事，我们都要承担其因果。没有一个人愿意轻易承担这份责任，我也不例外。”

她呆呆地张着嘴：“可是、可是父皇曾经说过，仙人会保佑我们的……”

“王朝更替并不是什么大事情，更何况还是你们这样的，一些小战乱反而会让民众的信仰加深。你的两个哥哥的争斗并不会持续太久，你其实也能看到结果了吧？”

“这场争斗如果是持久战，也许会有人下场制止，但那也不是我的职责。”她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好好睡觉吧，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好好想想自己的选择。”

——

这张谈话让苏琪音彻夜难眠，第二日眼睛下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她已经意识到余道浅并不能轻易干涉“人间”的事，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就有些褪去。她发现能看见余道浅的似乎只是自己一个人，而余道浅很懒，只是窝在美人榻上，慵懒不动弹。

她虽然说不干涉这些事，但似乎还必须待在这里。余道浅不打扰苏琪音，苏琪音也不去打扰她。

只是有一天苏静浅在房间里书写，最后忍无可忍，眼泪一滴滴落下了，把墨水晕开。余道浅把手里的书放下：“怎么了？”

苏琪音无端发怒：“你过来问我怎么了又有什么用？你根本不会帮我，只是在一边看热闹！”

余道浅：“你要我怎么帮你？”

这话被问出口，苏静浅反而安静了一下，苦笑：“你和我姐姐是朋友，我姐姐离开这里也挺好，至少不用受我这种折磨。我在这两个选项之间来回拉扯，痛不欲生。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帮我做出选择。”

余道浅托着脸：“哪两个选项？”

“留在这里做大齐的公主，还是去追求曾经的感情。”

“啊哈，”余道浅用食指轻敲脸颊，“是那个安将军？想来也是郎有情妾有意，他的妻子又恰好过世，你们能够再续前缘，不好吗？”

“可是那意味这我抛弃了我的国家！生我养我的大齐！我知道我的很多姐姐们也随着她们的丈夫，投奔了另一边，她们已经不是当初那样娇贵的公主了。可我不一样，我没有婚约的约束，我还是大齐的公主！”

然后余道浅笑了，她说：“决定是一个很严肃的东西，到底怎么去做，还是自己想比较好。而从你这些话看来，你不是早已经做好了决定吗？”

苏琪音震了震，慢慢地，也露出一个笑。

安将军在皇城呆了一个月，没有再见到苏琪音。苏晨治召见她，询问缘由。苏琪音淡淡道：“我仍然是大齐的公主。”

已经失去年少意气的苏晨治看着前面的少女，眼神复杂。他这么多年仍将她视作最疼爱的妹妹，却忽略她早已成长。苏晨治声音低沉：“……你很好。”

一年后，大皇子的军队攻破大齐，攻入大齐皇宫，迎接他们的是苏晨治褪去体温低尸体。几个时辰前，他举起早已备好的毒酒，一饮而尽。

身在宫内的安景四处游走，寻找曾经的女孩，最后在井里找到了她。她用布包裹着身体，秀发凌乱。他把她抱出来，轻轻贴了贴她冰冷的脸。离开院子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子站在路中间看着他。安景语气不耐：“你是哪里的下人？”

那女子笑笑：“我是一个女孩的姐姐，我来送她最后一程。”

安景并不在意，绕过她快步离开。当夜，苏琪音的尸体消失无踪。

运用传送阵法很快就能到达了海边，余道浅也未曾见过这个世界的海，这时候夕阳正好，半边天空映做漂亮的红色布匹。伴随着海浪哗啦，她摸了摸自己拇指的戒指，放出了苏琪音的尸体。苏琪音走的时候没有遭受太多痛苦，只是受了些轻伤，看起来就像是沉睡的美人，等着王子的轻吻。

而余道浅将她从王子手上抢夺走，带她去到她从没去过的海边。

曾经余道浅和苏静浅聊天，苏静浅问：“我听有人说，人死后会变成仙人，是真的吗？”

余道浅：“显然是假的。”唯一一个死后变成仙人的就是她自己，她死后变成了苏静浅，现在就成了别人口中的“仙人”。她说：“人死后会转世，走过奈何桥、喝过忘川水，变成一个新的人，开启新的人生。”

“那就是说，我会变成一个新的人？”

“是啊。如果你能重来一次，你还想当公主吗？”

苏琪音咬着嘴唇想了想：“我不想。我这辈子已经做了公主，我衣食无忧，住在天底下最高贵的地方，过了很多人一辈子也过不了的生活。”她说，“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做一只鸟。”

“你想要到处飞？”

“对，飞到很多地方。我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呢，我可能再也无法到达那些地方，就让下辈子的我去见那些风景吧。如果是一只鸟，应该什么地方都能到达。”

余道浅问：“你最想要去哪里？”

“海！我听说海洋表面波光粼粼，阳光照耀的时候，像是洒满了金子。我见过一些画作，但我想要真正亲眼见识见识。”

结束这段毫无意义的回忆，余道浅用法术燃起火焰，让苏琪音被火光包围。这是修仙界的火焰，很快就只见到尘灰一抔。刮起的海风吹散它们，吹起一缕青烟，最后粘黏在海面。阳光照射下，他们闪耀更甚钻石。

——

完成了这些事，余道浅才去走苏静浅的路。苏静浅掉落的小山沟沟其实就是故事最开始的那个小城镇，这个偏远的城镇居然没有受到战火侵袭，有些安详随和的氛围。余道浅走到一间熟悉的小木屋前不停探头，路过的大婶被她可疑的动作吸引目光，余道浅顺势提出问题：“请问，以前是不是有一户姓苏的人家在这里？”

大婶也没有要事，闲下来想了想，说：“哦，你说的是那家生了个傻子的苏家吧？”

“对，就是那家。”

“哎哟，她们家早没了！那个姓苏的傻子，半夜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跑到村那头的那座山里面，等第二天我们找过去的时候，肚子都被掏空哩！他老娘当场就疯了，就要一头撞上石头，好险我们把她拦了下来，把她带回家了。这样一来，她们家就剩下两个女人咯。吴娘的疯病一直没有好，苏老太照顾得很辛苦，我们也经常帮忙，结果有一天，苏老太在洗衣服的时候，一头栽进了河里，磕在石头上，马上就没气了！”大婶喘了口气，接着说，“吴娘没人照顾，我们担心她到处乱跑惹事，把她锁在屋子里，每日给她送粮食，她也获得好好的，要一段时间还能和我们对话了！我们都以为吴娘的疯病要好了，可是不知道是谁解开了锁，吴娘跑离了木屋，她尖叫着跑上山，最终从山顶滚落下来，浑身都是伤，尖叫着咽了气。”

那间木屋经历了多次离别，终于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