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道浅原以为要等女孩死后,萧潭的人才会出现,但出乎意外,一个男人在余道浅和齐皎皎到牢笼里没多久就出现了。他走近牢笼,牢笼收起一根杆,留出的空隙恰好够一人过。他穿过空隙的时候,周身闪过白光,隐隐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随着他进入牢笼,那根收起的杆又重新回位。
男人走到奄奄一息的女孩身边,摸了摸她的脉搏,直接将她打横扛在背上,余光瞥到余道浅两人,面对新面孔,也没有做出别的表情。等他将要走出牢笼,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停下脚步,目光环视一周,最后落在了余道浅身上。
被扛在身上的女孩迷迷糊糊醒来,还在挣扎,男人干脆利落地把她打晕,走到余道浅面前,把昏黄灯光遮住,照下一片阴影。
余道浅盯了眼男人就移开视线,因为对方真的不好看。这个“不好看”的形容已经十分友善,对方长着一双三角眼,面上爬着丑陋凸起的疤痕,露在外面的皮肤也是灰褐色的,这一切实在可以称为“难看”。余道浅觉得这男人应该不是常来收拾尸体的人,他的长相太抱歉了,眼睛里也看不出什么东西,那些女子应该也不会这么委屈自己,何况此时收到惊吓,几人蜷作一团。
这个难看的男人麻木地看着余道浅,伸出缠着绑带的手,单手掐住余道浅的脖子。
余道浅被直接举起来了。
当然这和她毫无作为原地咸鱼也有关系,刘雁洋和齐皎皎第一时间就要施展法术施救,余道浅挥挥手制止了。反正都要想办法怎么逃出牢笼,不如就让这个大兄弟带她出去好了,等到离开牢笼再想怎么跑路也不迟。
余道浅被提溜地站起来,男人僵硬地上下晃动脑袋,手上的绷带无风自动,紧紧缠绕在余道浅手臂,她伸手扯了扯,柔软但有韧性,无法破坏,竟是个法器。男人扯着绷带就走,余道浅受到牵拉的力,也不由自主地移动,同时她的另一只手的法器还连着齐皎皎,三人像是一串枝条上的三个果,一个接一个。
男人步伐大步速快,余道浅习惯他的节奏后,很快放松下来,也不闹腾,就跟着走出了牢笼。牢笼远在身后,余道浅回头看了一眼,阴暗灯光下,谁的脸都模糊不清,如同幻影。
齐皎皎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你会被带走?”余道浅之前就说她要等着收尸体的人出现,她说那是她的机会。
余道浅:“啊,我说是女人的直觉你信吗?”当然是因为她是什么纯阴之体啦,她这么有用,又不小心跑错了地方,当然要安排人手把她带到正确的地方。
跟着男人的脚步走,弯弯绕绕,余道浅居然看到了一个洞,很明显是被人暴力破开的。
齐皎皎:“浅浅这个洞有点眼熟。”
余道浅:“……啊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个洞的确是出自我手呢。”
她们回到了最开始行走的那条通道。通道中脚步声来回折叠,大约过了一刻钟,眼前有新的事物出现。
——一个大缸。
大缸真的很大,渐渐走近,可以看到高约两米,这样子丢一个人进去,司马光可能都不敢砸缸了。缸里似乎沸腾着什么,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声音,可以看到浓烟从缸上腾升而起,奇妙的苦味辣味在这个空间蔓延。
这个缸附近似乎布置了什么阵法,直到靠近了,才发现身边的空间巨大,但是除了面前的缸,其余东西都掩在黑暗中。
收回绷带,男人凌空踩楼梯,把肩膀上的女孩扔进缸里,溅出青绿色的液体。余道浅眼看着溅到地面的液体陷入地面,倒退了两步。
她的动作并没有引起男人的注意,或者说,从到达这个地方开始,她和齐皎皎就成了空气。短暂脱离他人视线的余道浅牵着齐皎皎的手,没回头地往后倒退,却退到了一堵墙。
伸手摸了摸,余道浅意识到这墙还挺实。这面墙不知何时出现,但确实是堵了她们的路。也许法术确实能破开墙,但她们逃得过注意到她们的男人吗?
齐皎皎试探着用法器查视对方修为,不会引起对方注意,却也只探到一片死静,法器毫无回应。男人的实力超出筑基,无法探测。金丹和筑基的差距远大于炼气和筑基,筑基修士想从金丹修士手下逃脱,都需要足够的法器实力。
于是两人放弃破墙,反而将目光看向那些混沌的地方。
周围的黑暗像是烟雾,随着她们渐渐靠近,它们也渐渐消退,在黑暗之下,显露出来的是干涸的暗红色印记,以及层层叠叠的黄绿色骸骨。
余道浅:呕。
虽然身边的齐皎皎面不改色,但她是真的快吐啦。拜托了她余道浅也曾经是**接班人,凡事讲究一个循序渐进,能不能不要一来就给她上大招啊。
胃里还没消化完的食物开始一阵翻腾,反冲直上进入喉咙。余道浅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吐出来了,这样子实在恶心丢女主角身份的面子,于是她一狠心,又咽下去了。
……更恶心了。
齐皎皎注意到了余道浅的异样,贴心安慰:“我们一般是到筑基以后才会开设杀戮课程,那时候已经筑基辟谷,也没有东西可以吐了。”
余道浅:我谢谢你的科普,你可真是过来人的语气啊。
感谢余道浅惊人的适应能力,让她多次深呼吸,就可以视骨骸如粪土,权当自己玩鬼屋。骨骸虽多,她们也踩着往里面走,走着走着,骨骸的颜色渐渐新鲜起来,一些上面还附着腐肉,气味迷人。
余道浅:“……不行了不行了,我缓缓我缓缓。”她见齐皎皎云淡风轻,忍不住问:“皎皎姐,你是怎么这么冷静的啊?”
齐皎皎笑出一口白牙:“你是下界上来的孩子吧?断岳书院可不是谁都能加入的,也是要经过层层选拔,虽然没有见血的历练,但也是有一个幻境用来检测承受能力,不同的人看到的事物不同。我那时候就见到了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吓个半死,好歹坚持下来,才加入了断岳书院。”
“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
“嗯……很像。我记不大清楚了,但是大约是这个样子吧?白骨、鲜血、腐肉……在更远处,我还见到了很多死去的人的身体,和一个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只不过我记不住她的脸了。”
余道浅试图关闭耳朵:够了够了,我是用鬼屋来安慰自己,你倒也没必要再给我讲鬼故事增加氛围。
“那次梦境应该是一个语言梦,我师父说,那个制造幻境的法器确实有可能会预判未来,只是几率极小,我偏偏遇到了。那么在更远处,也应该有那么个将死之人存在。”
齐皎皎要走,余道浅也阻止不了,再说,她也确实被勾起了好奇心。全是尸体骨骸的黑暗深处,最后的生命会是什么?
一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咔擦”一声,又有人踩断了一根骨头。已经踩断了很多根骨头的余道浅,从一开始的大惊失色到现在的波澜不惊,仅仅只是一小段时间。这里的骨头十分奇妙,有些坚硬光滑,易脚滑难破裂;有些则像薯片,还没等她多用力,就碎成碎片。
再往里面,白骨数量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堆积成山的新鲜尸体。那些尸体还套着生前的衣服,只是染上了奇妙的绿颜色,早已经破烂不堪。尸体脸上神色各异,惊恐、愤怒都有,但最多的居然是淡然安详。
余道浅走得非常小心翼翼,甚至使了个小法术,让自己的身体稍微漂浮起地面,没有直接接触尸体。在某一个时刻,齐皎皎停下脚步说:“……应该就是这里了。”
布满尸体的场景中,端坐着一个苍白的人。她头发披散柔软,盖住面目,身体僵硬,胸口起伏微弱。余道浅和齐皎皎的靠近让这个几乎没有生气的人抬起头,长发顺着她的脸滑落,露出一张光洁白净的脸,这张脸很眼熟。
余道浅倒退了两步,头皮发麻。这家伙心理素质真的不是特别行,绝大多数超现实灵异事件都能把她吓个不行。这个世界的修仙设定让她可以接受一些事件,但是本质上,她还是一个社会主义好青年。
这时候齐皎皎就体现出前辈风范,语气平稳:“你是谁?”
这个结果对于齐皎皎和余道浅都不是未知,但是当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紫白色的嘴唇稳稳抖动,吐出她的名字,余道浅的鸡皮疙瘩又要离家出走。
女子道:“……刘雁洋。”
刘雁洋。余道浅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徐章先口中,他讲诉这次任务的内容。他拿给她一卷画卷,上面画了一个娟美的女子,余道浅因此记住了这个美女姐姐。
现在这个长着和画卷上一模一样面孔的女子,说自己叫刘雁洋,可信度确实是非常高的,余道浅也没有可怀疑的地方。她只是感到怪异。
如果面前的这个女子是刘雁洋……那之前牢笼里的那个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