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间又一次看着他的兄长与宇智波的领袖并肩而立。他保持着距离,分析着两人的互动,缓缓眯起眼睛,感到太阳穴在疯狂跳动。
扉间累了。
他的兄长和挚友以为结盟后就能安居乐业,但现实远非如此。
这是两个争斗了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氏族,如今却要在同一面旗帜下共居同一片土地。这不仅仅是握手言和与亲近往来的问题,他们之间需要进行更多协商。
上次双方管理层碰面时,两种文化的激烈冲突造成了巨大冲击,相比之下,思想观念上的分歧现在看来只能算次要问题了。
他的族人——千手极度依赖自身文化,并以一种隐秘的方式表达对结盟的不满。
这一个事实让扉间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似乎宇智波比千手更关心村子的稳定,这太糟糕了,泉奈没有说实话。
作为联盟主要提出者柱间的族人,千手一族反而最反对结盟。虽然规模不大,但联盟内部的任何分裂都会招来外敌的觊觎与挑衅。更糟糕的是,这印证了扉间长久以来的担忧:这个联盟完全就是柱间的一厢情愿。
真正的问题在于:当时的斑因为失去最后一位亲人而精神崩溃,被柱间强行拖入联盟的不过是一具残破的躯壳;扉间则毫不掩饰自己反对与宇智波结盟的立场。
扉间认为,千手的首个结盟对象应该是一个弱小或中立的族群。因为千手一族宁愿与任何其他家族结盟,任何一个,也不愿意和宇智波联手。此外,与小型家族结盟将是一次很好的实验:千手一族在历史上少有盟友,而规模较小的联盟更便于分析研究,日后也能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优化联盟结构,毕竟他比谁都清楚,自家族人那些错综复杂的意识和混合文化有多难搞。
最终,柱间没有采纳他的建议。结果就造成了现在这番局面:两个家族在会面时虚与委蛇;而他们的两位首领却像没事人一样在村里悠闲散步,仿佛毫无后顾之忧。
意识形态的冲突、文化的对立,以及两族之间深刻的怨恨,最终将撕裂这个村子,让建村的初衷彻底消失。在内心深处,他已经开始担忧木叶能否延续,而一旦村子真的崩溃,两个家族之间必定会互相指责,这不仅会重启战端,更会往旧日的仇恨上再添一把火……
扉间早就习惯了兄长把大多数事务丢给自己处理,但与宇智波打交道这件事?他原本期待柱间能更谨慎些,至少多上点心。
和宇智波火核的会谈倒不算太棘手,据说这个人是斑的代理人,扉间甚至觉得自己开始对此人产生了几分同情,但问题在于……
他确实遇到了麻烦。
十岁的扉间认为,为了重大目标应当磨灭和抑制情感,那时的他愿意艰难地承受兄弟战死的痛苦。但多年后的今天,不仅瓦间长眠于地下,连板间、童年玩伴、启蒙老师、他的学生、他的父亲……
忘记他们、忘记他们的面容、忘记关于他们的记忆,这些事变得越来越困难。
他一直以为只要达成目标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如今真正达到这个地步后,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并不像他哥哥表现得那样轻松。
柱间总能轻松地释怀,就像他一直以来的那样,因为对他来说,宽恕与遗忘都很容易,但是……对扉间来说却不是这样。
或许正如族中长老说的那样,扉间才是那个真正热爱并为千手服务的人。
扉间将这种情绪归于职务压力导致的情绪混乱,他认为那些悲伤的情绪早就在浮现前就已经被扑灭了。
他厌倦了因兄长“公务繁忙”而不得不代为主持家族会议;
他厌倦了与那些因遭处罚而怨怼渐生的族人周旋;
他厌倦了不得不与族中长老周旋,也厌倦了自己对宇智波的刻薄提案;
他厌倦了不断警告兄长。
由于频繁参与两族会议且必须时刻保持警觉,扉间一直遭受着严重的偏头痛。他敏锐的感知能力能捕捉到会议室里的杀意与仇恨,这让他更加疲惫不堪。
他能理解他们,但扉间始终将理性责任置于个人恩怨之上,然而此刻他发现自己很难保持这个态度。
这种困境、这个难题,让他如此愤怒……
一切才刚刚开始,他相信这是正常的。
扉间远远观察着斑,对方正因为柱间的一些话不自在地笑起来。
最近斑开始谨慎而平静地接近他,这让扉间怀疑兄长那套安抚人心的策略是否终于失去了效果。尽管他迫切想亲自找上斑,从根源解决问题,但内心深处某个叛逆而尖锐的角落却只想静静观察这个宇智波。
看着斑在失去最后一位亲人的哀痛中逐渐迷失自我,这是残忍的、不人道的。然而扉间很好奇,这不仅仅是寻常的观察机会。
他一直在想:如果柱间或他自己成为家族最后的幸存者,该怎么办?他们兄弟二人的目标始终一致,虽然希望能一起走到生命尽头,但他们的目标应该放在首位,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就会走上复仇的道路。
他们曾经为了让两个兄弟安息,偏离了对和平的追求……
如果走向那样一条被诅咒的道路,只会让他们变成年轻时最厌恶的那类人。
扉间若有所思地挑起眉梢,他认为斑正处在“寻找”阶段,这个阶段的人会拼命抓住逝者存在过的每一丝痕迹。
扉间明白这一,他再明白不过。
有时他会结合土遁练习苦无手里剑的投掷,借此想起关于瓦间的种种;他甚至在周日早早起床,去森林里打猎和钓鱼,就像当年跟着父亲的那样。
或许,接近那个曾经与弟弟多次交锋的男人,也是斑“寻找”过程的一部分。这很奇怪,但人的思维沉浸于这种情感时本来就有可能做出荒谬的行为,于是扉间决定不作深究,默许了这种接近。
同理心。
他强迫自己记住这个词,通常情况下,扉间并不太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对于某些特定的人,他甚至连对方的行为都漠不关心。
说到对某些人的漠视……
扉间至今不知该如何定义自己对泉奈的感受,这种情感常在漠然与失望间摇摆,最近还显露出一些轻蔑的迹象。
他关于泉奈的多数想法都可概括为“既然找不到人试验这个术,那就拿泉奈来试试”。此外,他还对泉奈的死感到失望——泉奈最终死于伏击而不是由他亲手了结,这让他深感遗憾,因为扉间确有十足把握能取对方性命。
飞雷神正是为此而生。
比万花筒写轮眼更快。
不过扉间还在犹豫是否真的要动用这招,他发现自己总是会不自觉地使用它,但始终有所保留。
他真的会杀死泉奈吗?
他本可以一刀斩首,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自己会在最后一刻收势,让刀锋划过对方腹部,而不是斩断头颅。
扉间不知道答案,羽衣一族也已经剥夺了他找到答案的机会,所以纠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时确实带着轻蔑。在那场最后的交战中,泉奈从地面挣扎起身时,扉间问他是否愿意投降,泉奈投来的眼神是“仇恨”这个词最具象的诠释,随后斩钉截铁地拒绝,说永远不可能向千手一族屈服。
泉奈告诉他,没有一个宇智波会向千手投降,今天不会,以后也永远不会。
某天与兄长品茶时,扉间想到,或许木叶的建立注定需要泉奈的死亡。
那几个月里,一直是他在交锋中占据上风,飞雷神之术虽然已经完成,却还没有在泉奈身上施展。
或许下次就能用上——这是在得知泉奈死讯两天前,扉间内心的想法。
泉奈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个宇智波似乎根本不了解自己的族人。他早该察觉到部队里弥漫的厌战情绪,以及族内普遍渴望和平的意愿。看看火核如何游刃有余地赢得部下的拥护就明白了。
一个连自己族人都不了解的领袖……而据说扉间才是那个“目光短浅”的人。
总有人能证明你是最好的,哪怕是在你的缺点中。
那对宇智波兄弟当时竟然没被谋反,对扉间来说仍然是个谜……
扉间正在安慰兄长。
他的指尖擦去柱间睫毛上的泪水。柱间将头靠在弟弟膝上,时不时抽泣着,可偏偏忍住了没有哭出来,只有不断涌出的泪水浸湿了白发男子的长裤。
扉间其实并不介意安慰兄长,但最近他经历了太多事,心理十分烦躁,这种安抚工作显得比往常更耗心力。
柱间是那种会独自躲起来哭上好几个小时的人。
而扉间则会选择接取长期的高难度任务,那些需要间谍技巧、渗透能力与大规模清剿能力的任务。
他在失去亲人后就会这么做……
现在,斑不仅背叛了村子,还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威胁,最终被柱间亲手杀死。这已经很糟糕了,但更糟糕的是,他的哥哥更是把这件事推向了一个异常严重的程度。
他本来可以告诉柱间,自己也在承受失去的痛苦,但是他没有。扉间不确定自己是凭借一贯强势的意志力和专注克服了对斑的情感,还是说那股哀恸会在他真正放松时才会汹涌而来。
所谓的悲伤尚未浮现。
他没有哭,事实上,扉间从来就没有过想哭。
柱间又吸了吸鼻子,最终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昏昏欲睡,扉间便继续轻抚他的头发,想加快这个进程。
他的影分身散布在村子各处,而本体始终留在柱间身边。
在斑背叛的开始,他很生气,非常生气,但是那一晚之后,他看待一切却显得……格外疏离。
他甚至觉得,自己对斑的情感仍然被压抑着,只是他太专注于其他事。这不是问题,因为在某个时刻,这些情感甚至会在他察觉前就彻底消散……
但是……有个声音告诉扉间:深埋在那里的东西早已死去,而他至今仍无法确定这一切是何时发生的、又是如何发生的。
何时发生的……如何发生……
扉间察觉到一股查克拉正在靠近小屋,他皱起眉头,思考谁敢如此大胆居然敢在这个时候直接来找他们,但查克拉感知很快识别出那是火核。
他眯起眼睛。
这确实是个大胆的举动,虽然有些莽撞,扉间仍尝试从中寻找积极因素。他小心地俯身观察兄长的脸,确定对方已经因为疲惫而精神涣散,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新分出的分身。
扉间迅速而安静地离开房间,与神色间带着几分绝望的火核面对面。
“有什么事?”扉间关上身后的门。
火核稍微后退半步,似乎被他的气势吓到,但很快又挺直肩背,深吸一口气。
“我想和火影谈谈。”这位宇智波提出请求。
白发男子双手抱臂:“如你所见,火核……”他刻意放慢语速,“和过去一样,你只能跟我谈。”
“这次情况特殊。”对方立即反驳。
扉间兴致缺缺地偏过头:“很可惜。”千手转身将手搭上门把,“你改日再来吧。”
“等一下!”
银发男子停步侧首,看见宇智波叹着气垂下肩膀,露出认输的姿态。
“我明白火影大人可能已经精疲力尽……”火核环顾四周后深吸一口气,“我只想确保不会遭到报复。”
“报复?”扉间挑眉反问,“火核,我理解你们难以适应这个结盟,也明白我兄长不得不做出如此艰难的决定——”
“斑该死。”宇智波打断他,眼中压抑着怒火,随后他低下头,环顾四周,“我们该如何告诉我们的孩子,我们曾经的领袖试图杀害我们?”
白发男子转过身,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对方。
通常情况下,扉间早该抱起双臂,但面对外交场合,尤其是与处于极度压力下的对象交涉时,他不得不选择更开放舒展的姿态,而不是一贯的抗拒与威慑。
开放的姿态意味着愿意接纳对方。
“最开始是他强迫我们答应结盟,后来又因为我们不追随他就攻击我们?”火核的质问更像在问自己。
“我的兄长与我的目标一致,而我相信你和你的大多数族人也……”扉间放轻了声音,“我们都不希望发生战争,也明白斑并不能完全代表你们。”
“是,他代表不了。”宇智波斩钉截铁地划清界限,“他的行为与我们全族无关。”
“就像你希望你的族人得到最好的一样,我的兄长也是。”千手一边说一边离开卧室门口,他看见火核也跟着他慢慢离开,“他不是那种人。”
“那你呢?”火核突然发问。
“什么?”。
这时,火核又深吸一口气,踏着平稳的步伐跟上:“全村都在用异样眼光打量我们,议论纷纷,说我们不可信,说我们企图暗杀火影……”他偏过头面向墙壁,“这不是真的。”
扉间在小屋入口处停步,不着痕迹地示意对方离开:“斑攻击的不止是你们,而是整个木叶。”他转身正视对方,“人们总需要为恐惧寻找宣泄口,不幸的是,你和你的族人们是首选目标。”
他环顾四周后补充道:“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你说得好像你也不相信他们似的……”火核蹙眉望向前方,“那晚我看见了你看我们的眼神。”
短暂的静默中,扉间在记忆里搜寻着那个夜晚。
“哦?”他平静地问,“什么样的眼神?”
“憎恨。”
千手眯起眼睛,与身旁的宇智波一同望向远方。
他当时确实在远处观战,在兄长试图将战场引到火之国边境前,他亲眼看到斑像在家族战争中那样攻击柱间。
某个瞬间他察觉到身后有查克拉波动,扭头望去时,看见了火核与他身旁的另外两名宇智波。
虽然记不起自己眼中是否有"憎恨"的成分,但他觉得这种说法或许不假。
族人们总说他的眼睛在表露负面情绪时格外生动。现在细想这个细节,他顿时明白了原因。
他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何时发生的……如何发生……
扉间毫不在意地低哼一声:“我想你误解了我当时的情绪的对象。”
又是一阵沉默,火核应该十分怀疑这句话的真实程度,但扉间向来不在意他人看法,虽然他同情火核的处境,也承认双方都处于尴尬的境地,但这远远达不到能让他在意的程度。
然而此刻他必须展现出关切。
“火核,我知道你压力很大。”千手率先打破沉寂,“我希望你能更信任你的盟友。”
听到这番话,宇智波再度深深吸气。
“这个村子仍然是一个复杂的实验,问题不会很快解决,尤其是现在新增加的……”白发男子坦言。
火核什么也没说,只是应了几声,表明他正在听。
“你说得对,我对你的家族确实有些看法……”扉间坦然相告,随即直视身旁之人,“正如你对我的家族心怀芥蒂。”
当火核皱眉时,扉间想起桃华那抹狡黠的微笑。
“但我承认你已经尽力了。”他继续道,“能将和平的意愿置于个人情感之上,这份品格值得敬重,没有人能忽略这一点。”
火核闻言放松了姿态,将目光垂向了地面。
“你甚至选择直接来找我们。”千手眯起眼睛端详着忍者的侧脸,“如果是其他人,恐怕只会将疑虑埋在心里,在暗处破坏一切。”
扉间不觉得这话有何不妥,因为事实本就如此。
“这让我确信我可以信任你。”他坦言。
此刻,这位宇智波的新任领袖转身,全神贯注地正视他。
“我以自己和兄长的名义起誓,绝对不会因为斑的所作所为报复宇智波一族。”
扉间不知道的是,这个承诺将永远无法代表他自己的族人、其他的族人、未来的平民……
扉间再次看向其他火影。
“我拜托过您照顾他!”水门眼含泪水,转向三代火影,“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猿飞闭上眼,把脸转向一边答道:“我确实照做了。”
“你没有!”年轻的火影逼近,查克拉如金色辉光般笼罩全身,“你让他孤身一人。”
扉间只是站在那里,他莫名想到,如果四代火影的双手还在,此刻一定会激动得颤抖。
在远离战争悲剧中心几天后,被秽土的火影们意识到自己或许是拯救世界的最后机会。然而他们至今没有找到任何破局之法,更糟的是,斑正在追杀他们。
他们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谁都不知道那个男人会对他们做什么。虽然月读对秽土转生的人无效,但谁又能保证斑找不到剥夺这份免疫力的方法呢?
“而你竟然任由村子苛待他。”水门再度开口,来回踱步。
扉间挑眉露出些许轻蔑,他对四代火影了解不多,但是印象中对方始终是位沉着理智的忍者,虽然眼下的处境确实令人绝望,但是这种反应终究有些过度。
二代火影试图暗自替对方找一个理由:亲眼看着鸣人遇险可能彻底击垮了这位父亲的心理防线,更何况整个世界都因此受到影响。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容地应对这种局面,经过长时间的煎熬,四代火影正逐渐意识到他们的真实处境有多么糟糕。
“你在期待什么?”扉间漫不经心地看着对方,“把尾兽塞进婴儿体内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水门似乎被这番话刺伤了。
这些时日里,他们彼此分享了很多往事。四天前,当三代讲完鸣人的故事后,矛盾的种子便已悄然埋下。
“你知道什么才叫不明智吗?”四代火影反击,“让宇智波掌管警务部。”
扉间再次扬起眉毛,无声质疑着对方的观点,他明白这是企图在自己的政治历史上寻找过错。
水门很快理解了那道无声的质问,沮丧地垂下肩膀:“抱歉,我——”
千手神色稍缓,向对方走近几步。
“无妨。”扉间开口,“不如去入口处和大哥一起警戒?”
金发男子带着痛苦的神情点头,转身走向对这场争执毫不知情的初代火影。
“有劳。”扉间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
寂静中,三代迟疑而疲惫的嗓音打破了沉默:“我已经尽我所能照顾鸣人……”
“但我怀疑你所谓的照顾。”扉间侧首打断。
三代火影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话:“您说什么?”
和因为此事就说个不停的水门一样,扉间也有许多事如鲠在喉,他的思绪不断翻涌,渴求着某种宣泄。
虽然觉得四代火影此刻情绪化的行为很令人费解,但扉间明白,站在这里的并非木叶曾经的领袖,而是一位为了孩子牺牲性命、期盼孩子能拥有最好未来的父亲。虽然水门早已知道鸣人的遭遇,却不清楚猿飞竟然默许了这些事的发生。
扉间从未留下自己的血脉,也无法理解父子之情该有多么珍贵和深厚。他唯一的参照物就是自己的父亲,以及自己身为叔父对侄儿们的疼爱。因此他只能推测,那种感情应该比这些更为强烈。
当他的兄长为斑的事态自责、他的学生为团藏的失败自责、四代火影为过早牺牲而自责时,扉间却没有任何遗憾。
他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如果试图将宇智波安置在能帮助他们更主动与平民交往、并在各族中享有更高地位的职位上是他的错误……那他也认了。
如果他当时什么都没做,任由宇智波维持原状,他照样会被指责为一个失职的领导人。
斑操控尾兽袭击村庄,损害了宇智波一族的声誉;兄长在后续执政年间对宇智波采取放任态度的情况下他以为这样做是最好的。为此,扉间不得不尝试新的应对方法。
但就连他的措施也被宇智波视为别有用心,而且,显然不仅只有宇智波这样想……
“你真的以为我安排宇智波担任那个职位是为了监视他们?”扉间转身向另一个人问道。
猿飞日斩猛地睁大眼睛,嘴唇张张合合,像离水的鱼般徒劳翕动。
“不,我——”他停止了解释,目光躲闪着不敢与扉间对视,“我只是——”
他再次陷入沉默,重复着之前的动作。扉间静静地站在原地,观察着对方的动作。
几秒后,猿飞终于说出完整句子:“团藏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扉间还活着,他的太阳穴肯定在跳动。但此刻他至少庆幸自己被召唤时未恢复全部实力,这使他无法像生前那样凝聚查克拉散布威压,那种因情绪波动引发的查克拉震荡足以让大地为之颤动。
“我问的不是他,而是你。”扉间冷峻地抬起下巴,“你才是我的学生,他不是。”
“您安排宇智波的举措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我们只能做出这种推测。”猿飞语速因紧张而加快。
他究竟在紧张什么,扉间不明白。这不过是一场非正式谈话,又不是他在任时的审讯。如果猿飞连这种问话都招架不住,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崩溃。
况且,他也不是强行将职务塞给宇智波。
在不对多人施加压力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达成目标?即便再小心,也有政变的风险。
这项职务的任命是经过宇智波族人内部投票表决、并获得多数同意后才实施的,扉间将剩下的决定权交给了宇智波自己,无论是将总部设立在族地境内还是监狱附近,扉间要做的仅仅是拨付资金。
然而扉间对这些辩解越来越恼火,他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始终不敢抬头的男人:“你这般愚蠢,究竟是我死前就有的,还是我死后才养成的?”
“大人,我——”
“如果是生前就如此,那任命你当火影的我才是全天下最愚蠢的人。”千手松开交叠的手臂。
希望佐助原谅他,但他的继承人的表现得远比众人期待的要软弱。
猿飞皱眉摇头:“大人,我承认自己犯过很多错误。”
“不是很多,是全部。”扉间环抱双臂冷声纠正,“你唯一的成就就是失败。”
三代火影猛然抬头,脸上写满震惊,几乎被这番话击垮,但很快,他又沉默地低下了头。
消极逃避。
此刻扉间忽然理解了四代火影刚才为什么情绪失控,他自己现在也濒临爆发边缘,但这是出于愤怒。
他最讨厌自己情绪失控。
更讽刺的是,他此刻因为自己动怒而更加愤怒。
真是……太荒谬了。
于是他仰头深吸一口气,这具躯体已经无法重现活着时的生理反应,但他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在一切已尘埃落定的认知中寻求自我控制。不幸的是,他内心仍在本能地、好奇地寻找原因。
偏行、**。
当年与他同赴战场的有六人,但真正听进他遗言的似乎只有两位——实际上只有一位,因为据他学生说,镜在他死后不久便失踪了。
其余四人扭曲了他的临终嘱托,令扉间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被复活在了某个平行时空,正如寂静之地的多重宇宙理论设想的那样。
扉间再次开口:“你不仅忘记了创建村子的主要目的,也没能传承我兄长的意志,甚至连我最后的嘱托都没有完成。”
“我培养了下一代。
听到猿飞的回答,千手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直视对方,三代立刻下意识低头侧脸,避开视线。
扉间在几步外停住脚步:“你培养的叛忍盗取了我的禁术,还腐蚀了宇智波最后的血脉。”
对方颓然点头。
“大蛇丸是我的失职。”猿飞沉痛承认,“我应该早点亲手了结他。”
那一刻,一股扉间难以抑制的冲动令他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你本该可以,也应该这么做,但你没有。从那天起,所有被那人腐蚀或杀害的生命,都是你的责任。”
“我明白,大人。”猿飞仍然低着头,像个受惊的孩子。
“不,你不明白。”扉间提高声调,意识到这一点后,又强行压低,“因为即便在那之后,你依然纵容团藏为所欲为。”
“有些事我并不知情——”
“你是火影!”千手突然松开交叉的双臂,爆发的查克拉在空气中产生振动。猿飞日斩发现此刻自己竟然来到了几日前大蛇丸和佐助的处境,他不禁后退一步。
“你本是这个村子意志的化身!”
在千手看来,猿飞放任团藏揽权的行为毫无正当理由。就连他自己的顾问——小春和炎,都更倾向于支持团藏,而不是他们过去的小队队长、童年挚友以及现任火影。
扉间曾经也是火影……独自一人。
他不像兄长那样,没有斑那样的左膀右臂,也也没有像自已那样的首席顾问。
他是自身决策的天平。
他必须独自做出所有决定,无论对错。
他必须在兄长死后继续守护他的梦想。
即便自己已经成为四兄弟中最后的幸存者……
他既是外交官,也是军事统帅。村子里几乎所有的领域皆由他亲手奠定,就连宇智波企图叛乱的苗头也早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有重大决策都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重要的是村子,村子的存续高于一切。”
扉间挑起每到,审视着对方:“难道你没发现,他在你背后的所作所为,早已构成对村子的背叛?”
猿飞没有回答。
他又走近一步,用一种低沉的、平静的语气质问:“你是经过怎样的懈怠,才软弱到让个孩子替你承担责任?”
他怎么忘记,三代火影将大规模处决的沉重罪孽全数压在一个少年肩上?
有些事不会影响扉间,比如斑施加的幻术,他总能靠自己挣脱。但认知现实与幻象之间存在鸿沟,没有人能保证那个少年某天醒悟自己被迫犯下的惨剧后,不会真正背叛村子。
“你变得多么可悲啊?”千手几乎是贴着对方脸颊这样说道。
“我真的很抱歉。”猿飞努力维持声线平稳。
永远不要在折磨你的人面前显露恐惧。
或者用句通俗的俚语:……在鬼的面前……
扉间的视线再度恍惚,一个轻蔑的表情取代了先前的动作。
“你的感受无关紧要。”他再度提高声调,“你玷污并扭曲了火之意志。”
“扉间!”
二代火影转身,迎上兄长从入口警戒处侧身投来的目光。
他将注意力转回紧闭双眼、强忍恐惧和泪水的猿飞,这个发现让千手翻了个白眼,这是他罕见的孩子气的姿态,就像小时候对兄长的故事或玩伴游戏失去兴趣那般。
他走向初代火影,站在他身边,很快发现了什么:“四代目去哪了?”
“他走了。”柱间立即回应。
当扉间正准备说些什么时,一个影子从他们身边掠过,快速离开了这里。二代火影明白这位继任者是去寻求休息了,在经历了刚才那番风波之后。
很好。
扉间将注意力转回兄长:“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柱间眯起了眼睛。
“我不是保姆,扉间。”他答道,“照顾你和日斩已经够我受的了。”
自从最后一名忍者被击败并俘虏后,柱间就一直带着这种空洞的表情和极差的情绪。这种时刻总会让族人们窃窃私语,说这是忍者之神的真面目,但扉间并不这么认为。
他看到了别的东西。
相似的体态。
严峻的神情。
凝视远方的侧影。
赤红的铠甲。
是父亲。
扉间极轻微地笑了笑,心中涌起一阵轻微的情感波动。柱间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仿佛扉间的微笑本身足以扰动空气的振动。
“怎么了?”
二代火影转过头离开:“你的真面目露出来了。”
他的感知能力捕捉到兄长查克拉在听完那句话后产生紊乱波动,但他并未探查四代火影的方位,那人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虽然不愿意远离藏身处,但他还是动身前往,打算在路上整理思绪。
当四代火影察觉扉间的靠近时,他正凝视着面前的两个茧:“连这里也……”
“你儿子的事,我深感遗憾,四代。”扉间走近查看四周。
或许他的本能反应被偏置和愤怒压制,但他敢发誓除了他们和茧中的躯体,这里还藏着别的东西,某种隐藏极深的存在,因为他仍能感知到柱间和日斩的查克拉,却捕捉不到那个东西的痕迹。
“既然世界都要终结了,我想你可以叫我水门。”四代火影垂下脸,对他露出疲惫的微笑。
“随便。”扉间头也不回地应道,话出口才惊觉自己的失礼。
他将目光转向水门,神色稍缓,松开了抱着的双臂。
“术式施加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他凝视着那两个茧说道,“也许我们还有机会救他回来。”
扉间明白四代火影将儿子的自由视为首要任务,这没什么问题。
考虑到鸣人在战争期间的卓越表现,甚至在最后时刻说服了一名敌人站在他们这边,也许他正是破局的关键。
水门默默低下头。
扉间好奇地挑眉,再次抱起双臂:“你改良过我的术式,也许我们两个合作进展会更快。”
波风面露诧异:"您愿意帮我吗?"
其他火影都认为水门的想法有些荒唐,不够"顾全大局",因为他专注于解救鸣人而不是拯救世界。虽然四代火影自有考量,但是局势未明,众人不愿意冒险。而扉间虽然习惯在稳操胜券时采取必杀行动,但他仍然是一个充满探索欲的研究者。
失败是成功之母。
扉间偏头轻笑,转身离去:"反正你总需要帮手。"
水门发出犹豫的声音,但很快就跟了上去,用困惑的声音问道:"您刚才是在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