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 第2章 第 2 章

目光只对视一刹。

寻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都在这一刻漏了一拍，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飞快的移开了视线。

寻星正想蹲下来和她一起收拾散落的垫子，庄原先她一步将垫子拿过来。

“我来就可以了，”庄原对她说，“你去前面玩吧。”

她的声音比蝉鸣声都要小。

这还是寻星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声音倒是意外的好听，可能因为放的很低，显得沉静又温柔，寻星没说话，自顾自的收拾其他的垫子。

庄原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才和她一起收拾。

一共七个，两个人都是高个子姑娘，庄原比寻星还要稍微高一些，寻星手里灵巧的拽着两个，胳膊里夹着两个，庄原双手抱着叠好的三个垫子，走在寻星前面，正在想该怎么开门，身后的寻星过来，用脚尖一勾就把器材室的门给划开了。

“谢谢你。”

庄原对她说，寻星“嗯”了一声，两个人进去将垫子全都堆好，干完了手里的活，无言之间，又是一阵尴尬蔓延开来。

寻星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拍了拍手上搬过垫子的灰土转身就走。

听到庄原轻轻“啊”了一声。

寻星回过头，墨发发尾在空中落出道漆黑的线。

庄原看着她，尴尬的用力绞着手指，两手忽的分开，抬起一根指头，指了指她自己的头上。

“你头上有桂花。”

刚才寻星睡觉的地方旁边就是一颗桂花树。

寻星一顿，抬手抚了抚头顶，庄原笑了一下，指了指右侧方，“这里。”

寻星抓了下，果然从自己发根处梳出来几片金黄的桂花花瓣。

“……谢谢你。”

寻星说完，转身就离开了体育器材室。

*

这天不知道为什么，从早上就开始热，寻星穿着校服喝自己昨晚煮上的绿豆汤，盘子里还有个煎蛋。

她卧室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电风扇，昨夜热的又没太睡好，现在吃着早饭，眼皮不住打着瞌睡。

“你在吃饭啊。”

女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挠着肚子从主卧走出来，枯黄的头发显得她像只刚睡醒的狮子。

“嗯，你吃吗？”

寻星问她妈妈。

“吃。”

寻妈妈自己去盛了碗绿豆粥，瓷勺搅弄着粥汤，不停磕到碗边，传出稀碎声响。

“有星星在真好，妈妈就该早点把星星接回来的，这样早上就不是一个人了。”

寻星没说话，只鼻腔里没意义的嗯了一声。

女人快四十岁了，和亲密的人说话时依旧带着撒娇的腔调，她喝了口粥，随口问，“新学校怎么样呀？”

“你之前不才问过？”

“是吗？我忘啦，”寻妈妈无所谓的笑道，“那就是挺好的是吧，星星真厉害呀，总是能料理好一切。”

寻星没理她。

“我昨晚梦到你爸爸了，”寻妈妈喝着粥说，“真是不要脸，我梦到他和那个婊.子出去玩，两个人去了三亚，大半夜的都把我气醒了，真是气死我了。”

没听到寻星回话，寻妈妈也早就习惯了，她胳膊搭在桌上，唉声叹气了一会儿，问，“星星，大婊.子生的那个小丫头和你同班吗？”

寻星皱了下眉，还没回话，寻妈妈笑着说，“你不用帮妈妈报仇哈，管好自己最重要，毕竟你也刚转学嘛，妈妈知道你最懂事听话了。”

什么对什么。

寻星小的时候和这对幼稚的父母在一起生活就颇为不顺心，长大后看着他们的幼稚愚蠢，心头的情绪就成了鄙夷，更不理解最近她妈妈忽然就想要和她亲近的心理。

丈夫走了，年纪也大了，就想要拉拢她了。

寻星收拾好碗筷去上学，不知道是不是今早不太愉快的缘故，她有些过分敏感，总觉得班上一如既往的热闹声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她们一个个表情太兴奋了，就像是在等着看什么好戏上演，一个个都跃跃欲试的。

中午寻星要去食堂打饭的时候，被染着棕发的赵念欣和徐倩带到楼梯口。

徐倩脸上的笑是最兴奋的，“星星，今天下午我们准备给你报仇！”

“报仇？”

寻星听到报仇这两个字，联想起今天早上她妈妈说的话，就下意识皱了下眉。

徐倩没注意她的表情，她明显兴奋的过了头，“对，报仇，欣欣今天下午在校门口两边堵着庄原，我们准备打她一顿，拍她的裸.照，给你泄愤！”

什么意思？

她什么时候让她们给她报过什么仇？

“就这么定了啊，”

赵念欣嘴里流里流气的嚼着口香糖，对寻星抬起下巴笑了一下，“今天是庄原的值日，每次她值日都是最晚走，咱们就在两边等着她，她走哪边咱们都能堵上。”

“欣欣你太聪明了，”徐倩光是说着都快要激动死了，她双手攥成拳轻轻敲了敲赵念欣的肩膀，

“早看庄原那婊.子不顺眼，咱们这次就拍个视频，就让她念她自己是婊.子！鸡生的鸡！”

她俩交谈着，甚至都没有留意还站在原地的寻星，说着话就拿着饭盒下了楼。

她们尖锐欢快的声音，隔着很远，还随着下楼梯的脚步声糊成一片不断传入寻星耳中。

寻星没拿稳手里的饭盒，印着小海豚图案的蓝色饭盒“哐啷啷”的摔在了地上，响声惊动了她，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指尖一片僵硬冰凉。

一整个下午寻星都学的心不在焉。

她在教科书的空白处画画，画了一只小海豚，她很喜欢海豚，小的时候去水族馆，她还不知道海豚的习性之前，就觉得海豚看起来很温柔。

很温柔。

寻星在本子上围着海豚画了很多圈，她目光隔着人群，落在右前排的女孩身上，女孩抬头看着黑板，风扇在她头顶打转，她有些自来卷的短发像个参差不齐的大蘑菇一样罩下来，总有乱乱的发梢随着风扇细微的风不断吹拂。

寻星摸了摸自己头发，其实发尾也有点睡翘了。

这间高中需要女生剪齐肩发，寻星就剪了之前的长发，短发睡一觉起来真的很容易翘起，幸好寻星是天生的黑直发，并不明显。

她又在本子上画了很多个蘑菇，挨到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天际泛着浓红的夕阳，这间高中的值日一向是七个人，但每次到周二，留下来的就只会有三个人。

因为那天的值日生里有庄原，其他两个在老师的眼皮底下擦完走廊就直接走了，擦走廊的两个人每期都会轮换，这是仅限于她们周二值日生之间不成文的规定，因为走廊的话老师路过会看。

打闹着的两个男生拎着擦完走廊的拖把飞快跑出走廊，“走走，咱们快去后门。”

“那我去前门！你要是看到庄原走后门了给我发个微.信啊。”

“刚才早知道问问庄原今天从哪个门回家了。”

“你问了那不就露馅了？”

“她又什么都不知道！”

两个男生“咚咚咚”的下了楼梯，如果他们抬头，就能看到坐在楼上戴着耳机听音乐的寻星。

寻星拉开通往高一走廊的大门，走廊里擦得不算干净，只能算是应付交差，寻星踩着边沿，推开了教室的门。

正摆着桌椅的庄原听到动静回过头。

浓红的夕阳落进只有一人的空旷教室里，铺上每一张桌面，空气里，悬浮着粉笔的沫灰。

门口，留着齐肩黑发的少女戴着一边耳机，微微皱着眉，她皮肤生的雪白，一双眼睛细长又大，个子高高瘦瘦的，站在门口，漂亮，却很不好惹的样子。

庄原的手还放在椅子上，两人僵持了片晌，庄原见寻星还在用那双不友善的眼睛盯着自己，当下就有些不知所措，

“你有东西忘带了吗？”她小声问。

寻星也没做过这种事情。

她僵站着，“没有。”

少女就连声音都冷冷的，“你什么时候才收拾好？”

“就差把那边的椅子摆上去就好了。”

庄原还以为她看自己干活太磨叽，烦了，毕竟寻星生的比较干练，正要赶紧摆自己这边的凳子。

话音刚落，寻星到她指的那边，把椅子一个接着一个摆上去。

摆的有些慢，有些磨叽，但是摆的很整齐。

庄原有些摸不清头脑，有寻星的帮助，椅子很快摆好了，庄原拎着垃圾袋，背好书包，“那个……谢谢你，我去后门扔个垃圾。”

寻星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手里的垃圾袋扔回了垃圾桶里。

庄原有些惊愕的看着她。

寻星眉心皱的很紧，像是有些烦躁，声音却没什么起伏，语气活像是庄原欠了她钱，“别扔了，回家。”

*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庄原跟在寻星身后，少女偶尔就要回头看她一眼，像是生怕她跟丢了一样。

庄原快走了几步，到寻星身边。

一起走，她就不用总回头了。

寻星偏头看了她一眼，庄原赶紧对她弯了弯唇，寻星面无表情，微微皱着眉，她像是防贼一样，又像是溜进学校里的小.偷，带着庄原走的路很奇怪，踩着绿化走，一直绕到学校操场后面的墙头。

这座学校年久失修，操场后面有片不高不矮的砖墙，寻星在第一天上体育课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因为她之前上的是全封闭式学校，墙上都有电网的，当时看到这墙头还挺惊奇。

庄原不知道她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寻星指着墙问，“你能翻出去吗？”

“我？”

庄原没问她为什么要跳墙出去，思忖道，“应该......应该可以吧？”

寻星给她从附近找了些砖头在地上垒起来，“你站上去，翻过去试试。”

“咱们是要翻墙回家吗？”

“对。”

庄原看着她，“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寻星张了下唇，怎么都没能将“班上人在前后门堵你”这件事说出口。

她总是有很多不必要的担心，例如，她担心说出口，就像是告诉了庄原，房间里有一只大象一样，谁都不喜欢被戳破真相，这一点，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是因为其他地方有人在堵我吗？”

庄原问她，黑框眼镜下，那双黑褐色的眼睛坦率的注视着她。

寻星一愣，继而，她紧皱着眉点了下头。

她以为可能会看到庄原害怕，或者是恐惧的表情。

但庄原眨了眨眼，继而，憋不住似的，忽的轻轻笑了一声。

就像是树上落了一朵小花一样落入人心底里，继而，她用手背抵着鼻尖，笑个不停。

“对不起，我、我还以为，”她眼睛都笑得晶亮亮的，“你当时那么面色铁青，是想要找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打我呢……对不起，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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