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湛心如乱麻之际,通讯接通了。
光屏上的男性omega眼眸微弯,一双丹凤眼带着笑意,像是遇到了开心的事情,上次通讯时眉目间的担忧愁闷已经不见。
“遇到什么开心事了?”程湛见状嘴角微勾,轻声问道。
她迅速掩盖起了自己的焦虑和恐惧,不让他窥见一分一毫。
陆昭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额前的碎发微微凌乱,露出有些汗湿的额头。
他鲜少有看起来如此不稳重的时候,竟有点像高中照片上的青涩模样。
不过无论何时,无论是什么形象,他都是很好看的。程湛想到。
“我怕你分心,先不告诉你了,尽早回来就知道了。”陆昭桐面带笑意说道。
看来陆昭桐真的很开心,竟然没看出她情绪不稳。这一定是件很不寻常的开心事。
“告诉我吧,否则更分心。”程湛轻声说。
她并不是在骗陆昭桐,而是确实如此。此战前景还不明朗,程湛已经相当有心理压力,实在是很怕他现在出什么事。
陆昭桐了解程湛,她从来不会说谎,更别说是在外出征的时候。
“……我们有宝宝了。这两个月的发情期紊乱是因为怀孕。”陆昭桐斟酌片刻,还是说出了这个惊人的喜讯。
他垂下眼眸望着小腹,整个人仿佛都柔软了下来。
刹那间,程湛停顿住了。
她感觉一切声音都已经远去,这句话在她脑中来回穿梭,语句中的含义仿佛有神奇的魔力,甚至让她忘记了呼吸。
直到她耳朵恢复听觉,听到了通讯对面清浅的呼吸声,她也再一次跟着呼吸起来,身体仿佛都渐渐变得轻盈。
“是吗……”
程湛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此刻干涩喑哑,似乎因情绪激动而逐渐哽咽。
“嗯,我们都在等你回来。”陆昭桐轻声说道。
他注视着眼前年轻的女性alpha,眼中浮现出动人的泪光。
“辛苦了……谢谢。”程湛声音哽咽。
她何其有幸,能在七岁时遇到陆昭桐。
他在这十三年里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帮助她,像真正的父母那样负责和关切。
现在,他又给了她真挚而唯一的爱,还给了她一个孩子。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手背也落上了温热的液体。程湛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哭了。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快擦一擦,别被下属看到了。”陆昭桐声音轻浅,带着淡淡的宠溺意味。
她似乎总在陆昭桐眼前哭,也只会在陆昭桐眼前哭。
只有在陆昭桐身边,她才肯放任自己将软弱显露出来,被他稳妥的接纳和安抚。
陆昭桐看得心软至极,只想用手穿透光屏去擦一擦她的泪,摸一摸她的头,亲亲她紧绷的、面无表情的脸。
程湛从小就是倔强的性格,向来不肯示弱于人,就连哭泣也是面无表情的流泪,像是华丽俊美的雕塑眼中流下水痕,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从来没看你哭出过声音,还以为告诉你之后能见到呢。”陆昭桐有些遗憾的说道。
怨不得陆昭桐心理不平衡,程湛早就听过他许多次的哭泣与求饶了,不过是在床上。
“我……不会这个。”程湛抿了抿唇,目露歉意道。
无声流泪对她来说就已经是极强的情绪宣泄了。
“没关系,只要你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就好。别的……我什么也不需要。”陆昭桐轻笑着说。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抚过程湛面庞,眼睛一眨也不舍得眨。他的alpha似乎瘦了,下颌线比原本还要锋利清晰,像是皮包着骨,让人看了就心疼。
“对不起。现在我不能陪在你身边,要多注意身体。”程湛声音干涩道。
作为alpha,明明得知自己的omega怀孕却不能陪在身边保护,只能透过光屏确认着他的安全,这无疑让她焦躁又不安。
“你也是,再忙也要好好吃饭,营养液难喝也不准节食,你都瘦了……”陆昭桐嘴上严格的叮嘱着,眼中却泄露出宛若实质的疼惜。
他心疼他的小alpha了。
程湛爱吃他烹饪的菜肴,营养液向来喝不了几口就扔,用膝盖想也知道她这几天没好好吃饭。
“我带的是蜂蜜柚子味营养液,都会喝光的。”程湛目光柔和道。
她喜欢陆昭桐关心她时的样子。仿佛她就是陆昭桐的全世界,一举一动都能牵扯着他的情绪。
察觉到程湛暗戳戳的调.戏,陆昭桐耳廓染上了殷红,却嘴硬地奉陪道:“乌龙茶味的营养液才是王道。”
不就是调.戏吗,谁不会。陆昭桐在心中逞强的想着。虽然程湛确实最爱喝蜂蜜柚子味的营养液,以前还一直瞒着他,但此时刻意提起就明显是在调.戏。
殊不知他说出这句话时,耳朵却更红了,看起来青涩又可爱。
明明是身体成熟的omega长辈,被年轻的alpha调.戏打趣时却总是反应青涩害羞,看起来无端的勾人。
“真的吗?您之前怎么不多闻闻我?父亲……”程湛不知想到了何种画面,眯起眼睛紧紧盯住陆昭桐,声音也变得低哑。
陆昭桐非常熟悉这种眼神。
这种冰川消融后暗藏欲.火的眼神,用愉悦感、掌控欲将他牢牢包裹的眼神;在初次终身标记的夜晚,在家里每一处可供娱乐的地方,在他每每哭叫着失去意识时;这眼神都如同现在一般,牢牢锁定着他。
她的眼神仿佛一道甜蜜又美妙的陷阱,将他层层束缚围困,无法挣脱。
气氛陷入了暧昧的沉默,空气似乎都在逐渐升温。伴随着门被敲响,陆昭桐像是回过神一般磕磕绊绊道:“你…你忙吧,我先挂了!”
看着暗下去的光屏,程湛垂落身侧的手指轻轻捻了下,似乎在回忆着某种美妙的触感。
等她把军装重新一丝不苟的系到最顶端,恢复了以往整齐干练的形象,才开口道:“进。”
米歇尔面带不快的推门而入,却在下一秒扬起了贱嗖嗖的笑:“哎哟,这信息素浓的哟,是谁家alpha又思春了?”
“你来干什么?”程湛冷声道。
“本来想问问你第八军秦轩的事,没想到碰上了不方便的时候……嘿嘿。”米歇尔贼笑着打趣道。
“没什么不方便。”
说完,程湛便撇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米歇尔笑的太贱了,让她看了手痒。
“真的?你不是在干着手艺活打通讯?”米歇尔质疑道。
“不是,别以己度人。”程湛面无表情的说。
“没毛病啊,谁让唐淞想看的嘛。”米歇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理所当然的说道。
程湛瞬间觉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了污染。
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尤其是像米歇尔这样贱不喽嗖的alpha,想想就觉得恶寒。
“你不是要问秦轩的事?”程湛立即转移了话题。
“噢对,我想问问秦轩为什么要化验毒气,不知道你问没问出来原因。我去的时候,这小子仰着头用手遮脸,跟做贼似的,也不肯和我说话,然后我就把他胳膊硬掰下来了,没想到他一脸的眼泪……”米歇尔和大爷似的倚在沙发上,侃侃而谈。
程湛神色复杂的看着米歇尔,半晌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回家以后多谢谢唐淞吧。”
要不是米歇尔和唐淞有这一层关系,她以后在军部说不定何时就被同僚暗杀了。
人竟然可以傻到这么坏的程度,也是让程湛大开眼界了。
“啊?和他有什么关系?”米歇尔挠着头问。
“……没什么关系,秦轩那边我也没问出原因。”程湛面无表情道。
“不能吧,你那么聪明,难道没猜出来?”米歇尔狐疑的问。
见状,程湛有些无奈道:“你多观察,多思考,也可以猜出来。”
米歇尔闻言凝神思考了起来。
终于得到片刻安静的程湛有些欣慰,打开水杯喝了口水润喉,思绪缓缓飞到了陆昭桐的身上。
不知道他们的宝宝会是什么样子的,如果和陆昭桐小时候一样可爱就好了……她也就可以看看陆昭桐小豆丁时期的样子,肯定萌得人心都化了。程湛一边想着,目光也柔和了下来。
半晌,米歇尔突然恍然大悟道:“噢!我明白了,秦轩是不是觉得研究毒气可以帮到自己的丈母娘?”
程湛闻言猛地呛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咳咳……什么?”
这到底和他的丈母娘有什么关系?
米歇尔摇着头叹息:“唉。秦轩的丈母娘是个苦命的omega,因为伴侣是重刑罪犯,所以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只能在化工厂里操控设施,工作辛苦又免不了接触有毒气体,人到中年被毒成了植物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程湛问道。
“以前和他聊过。他还是贫民窟出身的,我之前都没听说过这种地方,就听他多讲了一些。”米歇尔解释道。
程湛似乎想到了什么,追问道:“他的家人现在还好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他的丈母娘应该是不太好。”米歇尔说。
“他的omega和孩子现在在哪?”程湛追问。
米歇尔见程湛句句不离秦轩的家里人,有些纳闷的打量了她一番,问道:“程程,你关心他的伴侣和孩子干嘛?他和伴侣都有三十了,年纪大的o也不都像你家那位一样有吸引力,可别做对不起你家宝贝的事啊。”
程湛闻言皱起了眉头:“说什么有的没的,我是怀疑他的家人被控制了。”
“哦哦……那应该不会吧,他出征前还和家里人打通讯呢。”米歇尔正色道。
“那也不能证明什么,我会把这件事问清楚。”程湛声音冷硬的说。
知道她从来不会说没把握的话,米歇尔也面色凝重起来。
“我让唐淞查一查吧,他毕竟有皇室的人脉。”
“好。”程湛颔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