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夜行 第66章 榨魂

三百年前，方慧还是个靠刨坟掘墓来偷尸炼丹的邪修，有次撞上楚翊风，差点被一道天雷劈开天灵盖，额角至今留着一道疤痕。

那一战后他收敛了许多，甚至改头换面自称方晦之，借着盗墓所得建立起方家基业，渐渐成了人人艳羡的一方豪强。

日子久了，舒坦惯了，自然也就忘了当初教训，又开始蠢蠢欲动。

那棺阵本是他时不时就去“充能”的地方，万万没想到，这次一觉醒来，竟然会再度遭遇楚翊风，当真冤家路窄。

“姓楚的！你莫要欺人太甚！”

方晦之咬牙厉喝，浑身血煞之气翻涌，血光在指尖凝聚成利爪，寒光森然，邪气四溢。

楚翊风冷声道：“那日在地下没认出你来，倒是让你偷生了几天。”

“我已今非昔比，你非要跟我拼个两败俱伤？” 方晦之眼神阴郁，他那野路子修成的血丹，对上真正的金丹虽然难免底气不足，但也不至于毫无胜算。

“今非昔比？是指你盗墓起家的底蕴，还是抽魂炼魄得来的血丹？” 楚翊风似笑非笑，话音未落，一掌拍出。

这一掌灵力澎湃，直震得方晦之连退数步！

方晦之怒极，血丹之力顷刻爆发，猩红的邪气冲天而起。血煞翻涌中，十二枚用古墓童尸炼制的子母阴魂钉悬浮周身，怨气森森。

“三百年前你伤我道基，今日我就连本带利讨要回来！”

“尽管来。”

伴随着一道清越的龙吟，楚翊风虚空抽剑，雷纹攀上列缺剑身，青紫电光滋啦作响。

方晦之指诀疾变，阴魂钉结成尸解大阵，凄厉尖啸四起，结界内温度骤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轰——！”

不等血腥气继续外扩，一道紫雷就当空劈落，正中阵眼。雷光爆裂间，扭曲的婴灵面容顷刻化作青烟。

楚翊风踏雷芒而来，每一步都在地面烙下闪着雷光的莲花印记。

“三百年过去，你还真是毫无长进，还是只会用他人炼器这种下作手段。”他说着，双指并拢竖于胸前，三十六道剑影凝结而出 ，剑光如霜，冷意刺骨，随着剑诀催动，如箭矢般疾射而去。

方晦之双手迅速结印，血雾翻涌，冤魂哀嚎着组成了一只血色巨爪，裹在缭绕的血雾中，直取楚翊风心口。

“呵。”楚翊风嗤笑一声，身前骤然凝起冰晶屏障，寒气四溢。

巨爪收势不及，轰地撞上屏障，瞬间被极寒侵蚀，崩散成了漫天血雨。

不等方晦之再变招，楚翊风身形一晃，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一掌拍在了他后心。

雷劲携着寒气透体而入，方晦之只觉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几乎窒息。

“啊啊——！”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强忍着剧痛从怀中掏出数枚吊坠，催动着血煞之气再次涌出，凝成一柄狰狞血刃反手刺向身后！

楚翊风轻描淡写地隔开他的手腕，屈指一弹，血刃瞬间瓦解。

他旋身掠至半空，居高临下道： “不知悔改。”

“九天应元，洞照九冥 ——”

楚翊风并指结印，法咒出口，周边瞬间化作雷池。

无数雷龙从虚空探首，张开血盆大口，将血煞之气吞噬殆尽。雷声轰鸣，电光闪烁，仿佛天神降世，要将这邪佞彻底净化。

“砰！”

一声巨响，气浪炸开，方晦之被震出数米，重重撞在一根钢柱之上。

他嘴角溢血，死死盯着楚翊风周身流转的九道雷纹，不敢置信道：“不……不可能……金丹期怎会有如此强横的修为？！”

雷光映在楚翊风周身，九道雷纹流转，如同龙踞其上，威势滔天，竟然隐约有了一分神相。

“方慧，你掘墓炼魂时，可曾想过天谴？”

伴随楚翊风这句诘问，雷霆在空中交织成巨网，朝着方晦之当头罩下。

这一击，竟是要将他形神俱灭。

方晦之大骇，疯狂催动血丹，拼着寿元耗损，修为大减，整个人化作一团血雾，向着雷网之外冲去。

“想走？”楚翊风冷哼一声，挥手一道雷霆闪电般追上那团血雾，轰然劈下。

嗤嗤的灼烧声四起。

千钧一发之际，方晦之将血丹一分为二，本体佯装突围吸引雷霆，另一缕本命灵识则借着血雾掩护迅速向外逃窜而去。

那里有一个活人，他能感觉到那人的心跳！那么鲜活的生命，而且周身还带着充沛的崇拜之力，做他夺舍的躯壳再合适不过！

林夜原本躲在角落，全副心神都在面前交手的R-076和苏墨尘身上，眼看着R-076渐渐不支，正在快速思索着带走R-076的办法，只觉后颈寒毛倒竖，一股阴寒陡然从背后升起。

他不知道方晦之也在此，更没料到对方还想借他还魂。

转身时，就见一缕翻涌着猩红的血气已距他面门不足三寸，不等林夜反应，转瞬便扎入他的眉心。

紧随而来的楚翊风身形如电，瞬息间已挡在苏墨尘身前。灵力凝成的结界光华流转，用来隔绝夺舍造成的激荡。

然而，那灵识万万没想到，林夜可不是普通人，甚至都不算是人。

他和魔鬼签了契约，早已经被打上了烙印。

“啊！！！！”

契约烙印自林夜皮肤之上亮起，繁复的恶魔符文像烧红的铁网，将入侵者牢牢缠住。

方晦之的灵识发出一声惨叫，黑烟从灼烧处滋滋冒出，竟是被硬生生被逼出了林夜体外。

楚翊风指尖雷光一闪，锁灵袋兜住那团扭曲的黑雾。袋口收拢时，还能听见里面传来含混的咒骂。

林夜则带着重伤的R-076趁机逃遁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早就准备好的传送阵中。

楚翊风目光追着林夜的逃窜的方向，微微挑眉：“不追？”

苏墨尘摇头：“不追。”

一来林夜显然早有准备，未必追得到。二来，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见到R-076的那一刻，苏墨尘只是疑惑，及至他发现林夜躲在暗处并无意出手支援R-076，反而看起来更希望他们两败俱伤。那么，有没有可能，真正的瓦伦汀并没有死？

或者说，作为瓦伦丁异能核心的大脑并没有死。

出于某种原因，林夜保存了瓦伦汀的大脑，并负责把它移植回躯体。很显然，已经拥有了空间能力的R-076，正是他需要的那个躯体。

既然大脑被藏得那么好，七十年不漏半点踪迹，只要瓦伦汀还想要他的异能，早晚有一天会跳出来，这次，要连同他那个垃圾研究所一起斩草除根！

苏墨尘收刀入鞘：“这次我们来钓一条大鱼。”

楚翊风闻言拎起手中的锁灵袋：“那说不定这东西还有点用。”

苏墨尘看过去：“这是本体？”

“嗯，还剩一点 。”楚翊风晃了晃那锁灵袋。

锁灵袋疯狂扭动叫嚷，楚翊风屈指一弹，“安静点，待会有你叫的时候。”

“走，我们去把这玩意知道的东西都榨出来。”

苏墨尘疑惑道：“怎么榨？”

楚翊风冲他弯了弯眼睛：“等下你就知道了。”

特调局S市分部，审讯室看起来像是外科手术室和化学实验室的结合体，据说是专门特批，建造给范无咎和谢必安使用的。

无影灯打在金属台面上，映得范无咎手腕上缠着的拘魂索发出幽幽的蓝芒。

旁边，谢必安正把工具放到托盘上，手套、细针、漏斗、量杯等等一应俱全。

与其说是审讯，看起来更像是要准备进行一场实验。

“先说明哈，”范无咎把锁灵袋倒过来抖了抖，像在倒掉袋里的灰尘，“我们冥府的审讯方式比较传统。不过，我们虽然手法传统，但是工具已经迭代，完全符合要求。”

方晦之的灵识落到台面，只有小臂高，甫一出来就要逃窜，却被拘魂锁禁锢在了台面上。

范无咎似笑非笑：“跑什么？白费力气。”

灵识警惕道：“你是谁？”

“嘘，别吵。”范无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指尖拈起一根长针：“这叫透骨钉，榨魂专用。哦，对了，你知道为什么叫榨魂吗？”

话音未落，针尖已经刺入灵识的手腕、脚腕，直接将他钉在了台面之上。

“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瞬间爆发。

“你这不行啊，还没开始呢。”范无咎掏掏耳朵，操控着台面竖起来。

又接着道：“榨魂嘛，字面意思，因为会出油。”

范无咎又拿起几根针，毫无诚意地安慰：“忍忍吧，这点痛算什么，比不得你把人活生生炼成尸傀的万分之一。”

“以前啊，我们都用青铜杵的。”他啧啧两声，似乎有点怀念，“人界现在讲究人道关怀，这才研发了这种精细的针状透骨钉，够贴心吧？”

灵识在剧痛中疯狂扭动、嘶吼：“孽障！尔等怎敢！我乃方家老祖！！！”

范无咎挑眉，转向谢必安：“必安，听见没？老祖宗嫌咱们不够传统，念旧呢。得，还是换青铜杵。”

灵识闻言惊怒：“必安？他叫你必安？？你们是……”

然而，两人根本无意理会他。

谢必安打量了一下剧烈颤抖、光泽都黯淡几分的虚影，微微蹙眉：“不行，看着挺单薄了，青铜杵下去，怕是当场就要魂飞魄散，到时候记忆全毁，划不来。”

范无咎耸肩，一脸真可惜的表情：“那用醍醐灌顶怎么样？”

谢必安思考了一下，点头：“可行 。”

灵识疯狂挣扎。这个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啊啊啊啊！

“大人！大人！饶命啊！”

范无咎挑眉：“那些被你炼魂的人，没有求过饶？”

神识一僵。

“听话，求饶没用，好好受着吧 。”

范无咎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拿起那个漏嘴尖尖的小漏斗对着神识比划。

“老祖宗，您看是先开天灵盖呢，还是先通脚底板？要不要玩个七星伴月，全方位无死角？”

“啊啊啊——！”灵识的惨叫刚拔高一个八度，就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因为范无咎虽然在问，却根本不给人回答的机会，径直把小漏斗插进了灵识天灵盖的位置。

谢必安端起旁边的一杯透明液体就倒了进去。

范无咎还在好心地解说：“这个是忘川水，提取记忆非常好用。”

忘川水自头顶灌入，被钉住的神识如同被点燃的油脂，剧烈地“沸腾”起来。

“啊啊啊——！”

范无咎：“啊，忘了说了，这忘川水什么都好，就是没经过孟婆熬煮，灌起来有点疼。不过你应该能理解，毕竟这都是你自找的。”

凄厉的惨叫声中，浑浊的液体果然如热油般从神识身上渗出，滴入下方沟槽。谢必安熟练地将液体引到一块光洁的石板上。

“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们停下啊啊！”灵识崩溃尖叫。

范无咎一边悠闲地调整了一下漏斗的角度继续灌，一边嗤笑：“省省吧。魂魄在极端痛苦下，可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的。”

他瞥了眼石板，随着液体流入，上面开始浮现模糊的画面。

水是忘川水，这石板自然也不简单，乃是三生石的一部分。

“比起你，我们不如相信块石头”

“啊啊啊啊——！”

观察室内，漓玥捂着眼睛，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瞄。

这特么看几遍，都算酷刑吧？！

他一定要做一只好妖，死后决不能落在这俩货手里！

楚翊风偏头看苏墨尘，唇角微勾：“现在知道怎么榨了？”

苏墨尘面无表情，十分坚决地把自己的椅子向后平移了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