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夜行 第61章 偏心

雨滴落下，渐渐倾盆。

两人并肩站在廊下。

那点儿心跳对于人类来说或许很微弱，可对苏墨尘而言却如同擂鼓。混在隆隆的雷声里，竟然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哪是雷鸣，哪是心跳声。

“怎么？”楚翊风忽然贴近，鼻尖几乎蹭到那冰凉的耳垂，“听见什么了？”

“……没什么。”

苏墨尘猛地回神，仓促别开脸去，白皙的耳尖漫上一点血色。

楚翊风盯着那处薄红看了两秒，眸色微沉，到底没再说什么，移开了视线。

不远处，漓玥死死按着锁灵袋，袋子正剧烈扭动，活像一尾上了岸的鱼。

他想叫范无咎帮忙，抬头正好看见这一幕，顿时瞪圆了眼睛：“喂！老范，他们是不是在工费谈恋爱？！”

姓楚的那眼神像是要把人拆吃入腹！

锁灵袋却还在闹腾，左支右突。

漓玥怒了，暴起一记手刀：“嘿！老实点！本大爷被塞了一嘴狗粮就够不爽了！”

范无咎看着正在忙碌的谢必安，心下有些担忧。最近这人似乎都没怎么回府邸休息，也不知道是不是修炼遇到了瓶颈，问也不说。

谢必安用来记录的那个册子其实是生死簿的一部分，每写一笔都要耗费煞气，如此高强度的记录会很累。

累了是不是就能睡个好觉了？范无咎想。

那边漓玥还在吱哇乱叫，范无咎随手一道煞气打在锁灵袋上，锁灵袋瞬间不动了。

漓玥拎起来晃了晃：“不会死了吧？”

范无咎：“死不了。一缕神识而已，不是鬼魂，对煞气的抗性反而高些。”

漓玥忍不住想要打开查看，却不小心被锁灵袋咬住了一撮银白刘海：“卧槽？？老范！救命！！”

他跳脚大叫，“别特么盯着你家必安发呆了！！！老子的新发型！啊啊啊啊！”

——

一直到上车，苏墨尘的心跳总算平息下来。

他看看前面枕在范无咎膝头补眠的谢必安，又看看蜷在后座可怜巴巴的漓玥，问楚翊风：“他怎么了？”

楚翊风往后看了一眼，挑眉：“手欠吧。”

漓玥一个人捧着镜子碎碎念：“我的头发啊，我还答应了我的粉丝们直播呢，没脸见人了呜呜呜。”

他揪着狗啃一样的刘海，朝前伸爪子：“那个苏、苏——”

话没说完，就被楚翊风一个隔空爆栗砸在额头上，留下一道红印。

“叫谁苏苏呢？”

“姓楚的你要不要这么小气？！我特么就想问问血族有没有生发术！”漓玥怒斥。

他捂着额头，又眼泪汪汪地转向苏墨尘，“苏组长，您看我这还能不能抢救？”

范无咎捂住谢必安耳朵，死亡凝视透过座椅缝隙射来。

“再吵就把你扔到后备箱陪锁灵袋睡觉。”

漓玥：“……”

狐妖咬牙切齿地缩回角落，摸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楚翊风瞄了一眼：“又在论坛造什么谣？”

苏墨尘好奇：“什么论坛？”

楚翊风：“特调局内部论坛，改天去找白局给你要个账号，有的帖子还挺有意思的。”

“哼哼！”漓玥冷笑一声，指尖飞快地戳着屏幕，嘴里碎碎念：“队内霸凌实锤，我要上论坛曝光你们，桀桀桀！”

“啪！”

一粒小药丸轻轻弹到他脑门上，漓玥手忙脚乱接住，抬头正对上苏墨尘略带嫌弃的眼神。

“试试。”苏墨尘淡淡开口，转头继续望向窗外。

漓玥捏着药丸，狐疑地嗅了嗅，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索性丢进嘴里嚼了嚼。

甜丝丝的，还挺好吃。

“你给他的什么？”楚翊风挑眉。

苏墨尘回过头，“血族的代谢加速剂。安安喜欢吃人类的食物，吃多了会不舒服，需要吃这种药尽快代谢掉，表现就是指甲和头发会长得很快，算是副作用吧。”

楚翊风莞尔。

就听后面传来漓玥压低声音的惊呼：“卧槽？厉害了！”

只见他原本参差的刘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生长，眨眼间就长长了一大截，软趴趴地耷拉在眼前，长一些的甚至已经垂到鼻尖。

漓玥把刘海往后一捋，兴奋地扒着前座靠背，眼睛亮晶晶的：“苏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哥！”

苏墨尘：“……”

他默默往车窗边挪了挪。

楚翊风挡住苏墨尘，又把漓玥的脑袋按回去：“坐好，别吵。”

前座上，谢必安不知何时醒了，睡眼惺忪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漓玥顶着一头乱毛傻乐的模样。他眨了眨眼，慢吞吞道：“像只炸毛的狐狸。”

范无咎把滑落的外套往上拽了拽，重新裹住他，温声道：“到站还早，再睡会儿？”

“嗯……”谢必安蹭了蹭，很快又沉入梦乡。

范无咎一记眼刀朝漓玥丢过去，那意思——安静点。

漓玥：“？？？”

不是！你们区别对待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他刚要张开嘴抗议，正巧前面一个急转弯。惯性让他咚地撞上车窗，新长的刘海糊了满脸。

他愤恨地扒拉开，绑好安全带不动了。

范无咎“啧”了一声，和楚翊风对视一眼，挑了挑眉——现在知道我当时捡回这只狐狸有多头疼了？

楚翊风耸肩。

——

锁灵袋被带回特调局，因为苏墨尘曾经在周婉身上感觉到过血族气息，转天听说周婉醒了，他们决定去周婉那边看看情况。

苏墨尘和楚翊风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元气十足的年轻女声。

“救我的那个帅哥呢？”

阳光透过医院的百叶窗洒进来，在洁白的床单上投下斑驳光影。

周婉手上挂着输液针，精神却意外地好，完全不像刚从鬼门关走一遭的人。

这恢复速度着实让人吃惊，寻常人尸毒入了脏腑，别说转天活蹦乱跳，躺个十天半月都算轻的，可见这姑娘确实有点特殊的天赋在身上。

因为周婉是孤儿，特调局派了一位女探员陪她。

女探员闻言忍不住笑道：“你当时都神志不清了，还记得救你的是个帅哥呐？”

周婉点头如捣米，那意思，帅得嘞，过目难忘。

旁边正在记录的男探员问道：“你说的哪位？”

据他所知，昨天下到地下的是一个整编行动队。

“就是那个瘦瘦高高的，帅得人腿软的那位呀！” 周婉双眼亮晶晶，用手比划了一下大致的身高轮廓，语气充满期待，“他会来吗？”

男探员也失笑。这天赋异禀的姑娘如果哪天真栽了，八成是栽在好色两个字上。

而且战斗科有这号人吗？除了楚队，其他探员个个都是强悍硬朗的类型，不然也扛不住那么高强度的训练啊。楚队身形是挺拔，可实在跟瘦不沾边。

门口的楚翊风闻言眉梢微挑，视线慢悠悠地扫过身旁人。从笔直的长腿到劲瘦的腰身，最后定格在那张冷淡的侧脸上，喉结不明显地动了动。

苏墨尘头也不回：“再看收费。”

“怎么收费？”楚翊风从善如流。

“按秒。”

“我们副团长大人果然金贵，”他故作沉吟，声音压低半分，“那……能用别的方式抵债么？”

苏墨尘终于侧眸瞥他一眼：“想得美。”

话音未落，他已经抬手推开病房门。

楚翊风缓步跟上，目光掠过对方泛起淡粉的耳尖，眼底笑意更深了几分。

病床上的周婉见到他眼睛都快亮成灯泡了：“哇！就是他！”

两名探员看见来人，立即挺直腰板行礼：“楚队。”

又疑惑地看向苏墨尘，他们没见过这人。

楚翊风介绍道：“这位是作战科苏组长。”

两人恍然，连忙行礼。

原来这位就是前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新晋血族组长，这长相这气度，果真名不虚传，怪不得能让周婉那丫头念念不忘。

苏墨尘目光落在周婉手腕上，那里有一串暗狰狞的暗红划痕。

护士刚来消毒处理过，还没来得及重新包扎，看样子伤口很深，显然下手不轻。

楚翊风注意到他视线：“这伤有什么问题？”

苏墨尘：“是血族惯用的追踪印记。”

他没说的是，这印记不仅可以追踪生者，也可以追踪亡者。

从一开始，给周婉画这个印记的人，就没打算顾虑她的死活，可能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定位用的坐标点。

楚翊风沉吟道：“除了方家，还有血族也盯上了周婉？”

苏墨尘微微蹙眉：“有点奇怪，印记中的血族能量不纯粹。”

楚翊风猜测：“有没有可能是极乐会和方家狗咬狗？”

毕竟极乐会的头子是前血族，又总喜欢搞些乱七八糟的改造，谁知道他手底下都是些什么混种生物。

两人声音压得极低，周婉听不清具体内容，但看他们都盯着自己手腕上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划痕，便大大方方把手往前一伸。

“你们认识这个？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可疼死我了，医生还非说是普通伤口。”

苏墨尘：“抬手。”

周婉乖乖把手抬高。

苏墨尘掌心在那伤口处凌空一抹，暗红咒痕淡去三分，萦绕不散的刺骨阴寒霎时消散。

“神了！”她惊奇地动了动，感觉舒服了不少，抬头看了看苏墨尘那张俊脸，耳根微红，“那个、能加个……”

“这伤怎么来的？”楚翊风横插一步，挡住了她炽热的视线。

“林夜画的。”周婉目光在两位帅哥之间来回切换，心道这位也是神颜暴击啊！

“林夜？”

见众人疑惑，周婉拿过通讯器，打开虚拟屏点了几下，把搜索到的照片给他们看，“喏，就是这位。星梦工厂训练营的顶流，最近热搜常客。”

照片上的人，耳朵挂着一排耀眼的耳钉，眼线飞扬，浓墨重彩的妆容几乎掩盖了原本的长相，只透出一股妖冶的气息。

除了一双灰色眼睛，实在看不出任何可供辨认的特征。

苏墨尘：“有不化妆的照片吗？”

周婉摇头：“没有，偶像艺人嘛，不怎么出生图，林夜更是。”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不过那天他私下里来找我时，倒是素颜，我差点没认出来。本人挺白净清秀，干干净净带着少年气，看着跟没成年似的，和在舞台上判若两人。”

就是那感觉吧，总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城府，让人看不透。她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苏墨尘。

真奇怪，明明都是灰瞳，林夜那双眼睛像笼着一层总也化不开的浓雾，朦胧阴郁，看得人心里发沉。

而眼前这位，一双眼睛澄澈剔透，虽然带着点疏离的冷意，却反而更加吸引人。

周婉不由再次感叹，这位要是去了星梦，那帮练习生还有活路吗？直接断层出道，横扫一切好吗！

啊，当然，旁边那位楚队也不逊色。

一看就是那种穿衣是优雅绅士，脱下外套能徒手拆墙的类型，内敛的力量感才是最绝的！

这俩要是能组个团，啧啧，娱乐圈怕是要腥风血雨。

哎等等，我在想做什么美梦？人家可是特殊部门的探员，看样子还是大佬级别的。

唉，果然人间极品都上交国家了啊。

“林夜什么时候去找的你？除了这个还做了什么？”楚翊风问。

周婉回神，想了想道：“大约三个月前吧。那天直播前突然下暴雨，冒雨直播需要准备些东西，我在休息室等着。他突然闯进来，二话不说就给我画了这个，还说如果我出事，他能找到我。”

“整个过程也就三五分钟，他好像特别急，接了个通话就匆匆走了。”

“当时我那吊坠已经开始不对劲，林夜画完这个，我觉得手腕有点凉丝丝的，想着多一道防护也好，就没去管。”

说到这儿，周婉忍不住皱皱鼻子 ：“还找到我，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听说他们团明天在奥体有公演，团里其他人天天在社交平台上阴阳怪气他翘训练，人影不见一个。”

苏墨尘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通讯器调出一张照片，给周婉看：“是他吗？”

那是一张抓拍，照片里的年轻人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正侧首回望镜头。脸上没有任何脂粉修饰，长相不错，一双深灰色的眼睛，眉宇间有些阴郁的傲气，和周婉所说的形象几乎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