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望阳镇真是热闹的很,总让贫道想起自己的家乡。”何执子抱剑走在路上,一双清明的眼睛到处张望。
“道长这是想家了,怎不回去看看?”飞炀脸含笑意,也一起四处看着新鲜。
何执子听了,略有些失落:“这几年来,一直在找寻师弟的下落,摸摸撞撞走那么远,也是有缘靠着您和吴公子才能到这里,再想回去,怕是有些困难了。毕竟这双眼睛也是靠着炀兄弟你给的灵药才暂时治好的。”
何执子眼睛复明后,果然与传言的那般眼波动人,一双点墨般的瞳孔里泛着淡淡的哀愁,加之其长年受饿而清瘦的身躯,颇有点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的意思。
飞炀听了说不出是随口还是豪爽般道:“待我这边事情办完了,我送你回去。”
一辆马车擦着何执子的肩过去,何执子大概是重伤未愈,虚的跟杨柳似得,被车风刮的摇晃两下差点没倒下去,幸得被飞炀抓住胳膊才站稳。
何执子站稳了脚后揉了揉一直在做疼的脑袋:“谢了。”
“无事。”飞炀轻快回道。
何执子多看了飞炀几眼:“总感觉,一段时间不见,你心情变好了。”
飞炀忍不住翘起嘴角:“是吗?”
“是。”
“有什么喜事?”
“算是吧。”
飞炀笑的莫名其妙,情绪传染间惹的何执子也笑起来。两人站在大街上又谈笑了几句,刚才过去的那辆马车又咯噔咯噔地跑了回来,停在他们跟前。
马车上的竹幕帘被一双素白的手撩起一半,露出一个漂亮的下巴,一双薄唇唇角微微向下,可以联想出它的主人此刻定是一副冷傲刻薄的表情。
里面的声音清冷道:“炀儿,既然来了蜀阳宫,怎也不来见为师?”
飞炀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那个多年没见的便宜师尊,只是抱着双拳鞠了个躬,淡淡道:“弟子听闻师尊多年未归了,不知师尊也在宫内,请师尊原谅。”
那口气,与其说是尊敬,不如说是敷衍,刚才见飞炀跟何执子聊的开开心心还动手动脚的,转头换人就一副木头脸,摆给谁看呢。
柳青卿心里闷气,又不好表现出来。
何执子倒是懂得礼貌,在旁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在下光明观何执子,见过柳峰主。”
柳青卿本无心搭理何执子,但见人复明后仿佛一副线稿被上了色彩,整个人都生动艳丽起来,不免有点酸,心想难怪飞炀会看上人家,果然底子生的是极好。
想着,他又想走,然而又撇了一眼后竟然发现自己的蛋身没在飞炀身上了!这可让他是正经地有点着急起来——不会是把他本体丢了吧!?
虽然觉得被丢了的可能性极小,但是这大半年来飞炀一直是蛋不离身,这会去哪儿了?
“既然遇到了,炀儿就跟为师走吧。”
柳青卿无法,急归急,但也不能劈头盖脸地就问,只能先把飞炀带回去,再想办法问出蛋的下落。
飞炀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不耐烦,转头看了一眼何执子,那看起来放不下的样子让柳青卿简直想破口大骂新旧交替快的过头。
何执子很懂得看情势,拍拍飞炀肩膀道:“炀兄弟,我先回去了,吴公子替我忙活的有点久了,我也该回去看看状况。”
飞炀点点头,想了想嘱咐道:“有事就叫吴泌来找我。”
柳青卿坐在马车里面,脸色冷漠,实则衣袍下的那条腿已经抖若筛糠,耐心简直快要用完才看到飞炀跳上马车,坐在卢正阳身边的驾驶位上。
卢正阳斜着眼睛偷摸摸上下打量了一下身边这个大男孩,心道师尊果然爱美心切,这少年长的精致,长大了定又是个美男。
柳青卿深吸一口气又叹出,沉声道:“炀儿,进来坐。”
“师尊有何吩咐,直接告诉徒儿便是。”飞炀在外头淡漠地回。
柳青卿心想原装货和飞炀这表面师徒关系可真是太表面了,这徒弟哪有一点点尊重师父的意思。
“为师叫你进来,你听不懂吗?”
柳青卿加重口气,然后听到飞炀深深地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老成的像是要去敷衍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似得,撩起帘子弯着腰进来,坐在柳青卿对面。
他整个人懒洋洋靠在背后的轿板上,一双腿敞开着,双手垂在胯间,看着后窗外一副无聊的样子,柳青卿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柳青卿忍着性子,又上下看了看飞炀,果然没看到自己的蛋身,心惊地透凉。
飞炀坐了会儿,忍不住道:“您到底有何吩咐,这车厢太挤,没有的话我出去坐了。”
一张年轻尚显稚嫩的脸,已经有了几分未来帅气迷人的影子,脾气还大的很,似乎是根本没在怕得罪师父的样子。
柳青卿微蹙起眉头,清俊的脸上浮起明显的不悦:“不过几年没见,你自觉长大了就不把为师看在眼里了吗?”
柳青卿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原装货最后一次见飞炀应该是在渡劫之前最后一次喝飞炀的龙血——的确对徒弟来说不是什么美好回忆就是了。
飞炀闻言歪着嘴角一脸讥笑地看着柳青卿,他不做回答,那不削与不敬简直溢出言表。
柳青卿这会儿还觉得心里闷的慌,干脆扬起点下巴冰冰冷直戳戳地看了回去。
两个人在车里电光带火花的对视了一会儿,飞炀突然站起来,俯身一手掌怼在柳青卿脑后的车窗框上,从上往下看着柳青卿。
柳青卿没想到他突然就吃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壁咚,居然是被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少年,瞬时有点懵,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飞炀单手拉开胸前的衣襟,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立体的锁骨线。
那脖间挂着一颗黑色的珍珠,衬着主人白皙的肌肤,仿佛像是落在雪白纸面上的一点黑墨。
这大男孩此时低头看着自己,额前的刘海垂在眼前,一双漆黑的瞳孔半遮半掩在乌黑的碎发间,他点了点自己的脖子,嘴角浮起嘲讽的笑容。
“师尊,您不就是想这个了么,怎么不直接说出来?几年不见,难道脸皮还变薄了?”
柳青卿吞了口口水,看着飞炀那几乎要透出青色血管的白皙皮肤,反应过来飞炀指的是龙血。
柳青卿本心想说误会了,但是看着那诱人的脖颈,一想到里面流淌的是温暖的甜美的令人上瘾的液体,他就觉得口渴难奈。
“孽徒。”
终于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求,柳青卿仰着头轻声说着,一手绕过飞炀的后脑勺,搂住飞炀的脖子便咬了上去。
致命甜美的液体流淌过他的舌尖,温温热热地挑动着他嘴里每一颗味蕾,滑过他的喉腔,经过他的四肢百骸,像是一只温热的手,拂过他全身每一个毛细孔,让他颤栗,让他失魂。
柳青卿心想飞炀你真是有毒,而且这毒太让人上瘾了……
干涸空虚的身躯,一下被灌的满满,柳青卿感觉自己现在的意识似乎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在云端悠悠荡荡,仿佛升了极乐,直到一只手捂在自己脸上硬生生把自己推开。
柳青卿从茫然中回复意识,睁开眼看到飞炀捂着脖子向后倒去,瘫坐在对面椅子上,那张精致的脸蛋此刻惨白的吓人。
“呵,师尊依旧海量。”
飞炀开口就是讽刺,只不过气虚的过分,声音都变得像游丝一般。
柳青卿心虚,他最近都没吃到龙血,不吃没什么,吃起来了就忘我了。他拿出帕子想给飞炀擦擦脖间残余的血,被飞炀一巴掌拍开。
拿着帕子的手被拍在半空中,柳青卿停顿了一下还是强硬地往飞炀脖子上按下去:“擦擦吧,别漏出味来了。”
柳青卿低声说着,垂下眼睫,他想起六道塔里那些小时候的飞炀,那个在沙漠里与母亲的尸体生活的幼子、那个被父亲殷切期望入魔的孩子、那个被师父当成一个工具人的男孩,每一个都是一部悲剧童话,扎的人心疼。
他柳青卿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好人,但是就是对这个曾经把他残暴虐杀的漂亮孩子有着十分过度的怜爱之心,以至于眼下那些虚假唬人的情爱之词柳青卿都可以暂且放下,或许,长得好看真的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吧。
柳青卿意外的举动,让飞炀十分疑惑,疑惑到这会儿正瞪个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怀疑这个男人是有什么目的。
他认识的柳青卿,冷血且自私,即使偶尔有几句关心之词,多半也是带着虚伪的做作,都是摆给旁人看的。
柳青卿被看的老脸一红,随口道:“为师渡劫失败,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你若觉得有什么不对,或者应该要告诉为师的事情,直说便是。”
飞炀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柳青卿,似乎不太相信,然后狮子大开口道:“您还欠我一千灵石。”
柳青卿心想怎么可能,你飞炀是缺灵石那玩意儿的人吗?不过还是点点头:“好的,为师记下了。”
一个瞎提,一个瞎答。反正谁也没指望谁能当真。倒是柳青卿那截然不同之前的态度,在飞炀心里埋下了疑惑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