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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结夏环起手冷眼旁观着一旁的闻松，他心里还生着气，所以他不打算为闻松说任何话。
闻松没有看江结夏，而是站直了身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礼貌道：“阿姨、叔叔。”
夏女士热情道：“快坐啊，别站着了。”
闻松继续道：“夏……江结夏是因为替我挡了茶杯才进医院的，对不起，是我……”
“哎呀，没事。”夏女士打断他的话，“我听你们孟老师说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夏夏也没什么大事，不用自责。”
这头夏女士在安慰着闻松，另一头坐在床头的江结夏却慢慢咬紧了牙，他突然道：“夏女士，我累了，想睡觉。”
说完，也不管病房里的几人，动静极大地倒下用被子蒙住头，一副拒绝沟通别烦我的模样。
质量本就一般的病床在江结夏的动作下吱呀作响，金属床架发出的吱呀声令原本热闹的房间瞬间陷入寂静，一时间众人有些摸不清头脑，夏女士和老江对视一眼，两人从彼此眼中都读出了“谁惹到他了？”的意思。
闻松目光落到床上弓起的一团，心仿佛被刺扎了一下，他苦涩地笑笑：“夏阿姨，那我先走了。”临走时，闻松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某人，他脚步微滞，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直接离开了。
“人走了，出来吧，被子里不热吗？”夏女士打发了老江去送人，继而转身坐到病床上，轻轻拍了拍缩在被子里的某人。
“不热。”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接着夏女士看到某人缩着被子蛄蛹了两下。
“和小松吵架了？”夏女士继续温声道。
这下被子里彻底没了声音，夏女士叹了口气，动手将把自己裹成蚕宝宝的江结夏从茧里拽了出来，“好了，不想说就不说了，别闷着自己，头上还有伤呢。”
江结夏闷着声音“哦”了一声。
“一会儿我要出去一趟，晚饭想吃什么？是自己点外卖还是我给你买回来？”
“不饿，不想吃。”
夏女士看得出来江结夏心情不太好，于是起身摸了摸他的头，“好了，那你自己解决，晚上你爸来陪你。”
说完，夏女士起身准备离开，这时被子里钻出一只手来，拽住了夏女士的衣角，“夏女士，你去哪儿？”
“去探望一下小松的姑姑，她生病了，正好也在这家医院。”看到江结夏的动作，夏女士无声笑了笑。后又想起了什么，长叹一口气，她打心眼儿里是心疼闻松这孩子。
自己小姑重病不说，亲爹妈不管不问，她还听说他家那个老太太昨天也进了医院。
小姑不是前段时间出院了吗？怎么又住院了？闻松怎么不和他说？
江结夏从病床上弹射坐起，急忙拉过夏女士，试探着问道：“他小姑生的什么病”
“胃癌。”
*
太阳西沉，黑色幕布笼罩在城市上空。
病房里昏暗安静，病床上的人疲惫地睁开眼，艰难起身打开了床头灯。
灯一亮，病床上的女人十分不适地闭了闭眼，她刚想起身，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小姑，你醒了？”
闻松手里提着保温桶，轻声关上门，走到病床边。
林楠应了一声，抬头冲闻松笑了笑，“你怎么不回去休息？头上的伤怎么样了？”
闻松放下饭盒，“没事了。”
林楠接过闻松递来的粥，“下午夏夏妈妈来看我了。”林楠顿了顿，继续道：“我听说你和夏夏又吵架了？”
闻松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诚实道：“嗯。”
林楠叹了一口气，看向闻松，几个呼吸间她似乎已经知道了背后的原因，她叹了一口气，“小松，不要把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当年姑姑出事以及现在生病都不是你的原因，你奶奶住院更是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自己一个人揽责任，知道吗？”
“小姑。”闻松垂下眼，“夏夏今天为了帮我，受伤了。”
林楠一愣，倒是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回事，一时间没有说话。
闻松深吸了一口气，“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是扫把星，为什么我周围的人都会发生不好的事。”
“小松，你……”林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他，只得沉默了下来。
“或许我不该回来打乱夏夏的生活。”
林楠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闻松的肩，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温柔开口道：“你很喜欢夏夏是不是？”
闻松沉默了好久，久到林楠都觉得他不会再回答时，他开了口，“嗯，我爱他。”因为爱他，他更不愿意看到他受到一点伤害，更何况让江结夏受伤害的根源就是他。
林楠笑了笑，继续道：“姑姑看得出来，自小你们俩就整天黏在一块，虽然你表面上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你心里却不是这样的。”林楠一面轻拍闻松的肩膀，目光不经意划过不远处的紧闭着的卫生间：“人这一生很短，能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既然遇到了就不要轻易放手，不要等错过后悔恨终生。”
“我年轻的时候虽然识人不善，但我不后悔做过的事。至少我敢爱，我爱过。”
“小姑……”闻松头更低了，闷闷的声音好似从肺腑中发出，“可……我不想让他受到伤害。”
“那你更应该在他身边保护他，而不是疏远他。”
闻松没有说话，他垂着眼静静想着，可他真的能保护好他吗……
“咳咳咳……”林楠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声落在闻松耳中令他回神，一阵没有由头的无力感和巨大的后怕交织在一起如海浪般席卷而来，向来冷静的闻松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孩童般茫然无措的神情，“小姑，我去喊护士。”
“小松，我没事。”
林楠虚弱地笑了笑，没什么温度的手轻拉住闻松，“我有些饿了，你帮我买点东西吃吧。”
闻松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了头，“好。”
待林楠打发走了闻松，一直紧闭着的卫生间房门被慢慢拉开，头顶白纱布的江结夏自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他目光看向闻松离开的房门处，目光格外明亮，眼底藏了些隐隐的兴奋和心疼。
林楠朝他笑了笑，“听到了吧。”
江结夏给林楠递了温水，“嗯，谢谢小姑，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两天后。
“夏哥，你的头真没事？不再休息休息？”光是看着，沙白都觉得疼。
“小问题。”
“我觉得你最近有点倒霉，吃个橘子吉利点儿吧。”沙白掏出一个黄澄澄的大橘子放到江结夏手里，“方姐用班费买的，每人都有，我提前给你拿了。”
带着清新气味和自己信息素有着几分相似的橘子被塞到手里，江结夏捏了捏，“谢啦。”
今天的学校格外热闹，晚上是海城中学一年一度的迎新晚会，几乎每个班级都出了一个节目。作为苦逼高中生活为数不多的大型活动，所有学生都激动不已。
所以，即便现在才下午两点，走廊里教室里大家已经迫不及待地穿上演出服装扮了起来。
本来有班级大合唱的江结夏，因为受伤的原因，免去一劫。
为什么说免去一劫呢？是因为方晴为了让他们看起来精神些，特意联系了一个号称美妆界杀手的化妆师给他们化妆。
江结夏目光戏谑地打量着面前因为嘴炮被第一个抓壮丁去化妆试水的沙白，这烈焰大红唇，这煞白煞白的小脸，这粗壮如柴的大浓眉，哦，还有眉心一点朱砂红。
知道的是为了表演节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鬼屋做NPC呢。
而此刻，沙白就顶着那张近乎惊悚的脸和他说话，白日青天的，莫名有种喜感。
“放心夏哥，晚上所有人都去体育馆看节目了，天台肯定没人去。”
“嗯嗯。”江结夏漫不经心地点着头，时不时朝走廊看两眼，嘴里嘟囔道，“孟行之怎么还不回来。”
“谁念叨我呢？”
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江结夏一回头，迎面撞上一张惨白的鬼脸，瞳孔骤然一缩，“靠。”
“啊！！鬼啊！！”
吓人目的成功达成的孟行之脸上扬起了几分得逞的笑意。
沙白被吓了一大跳，回过神后连连骂道：“你有病啊！吓我们干什么？”
江结夏默默翻了个白眼，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当即来了兴趣，“哟，妆不错啊，挺美。”
“唉，你也被抓壮丁了？”沙白眼倏地一亮，像是看到同类一般。
孟行之厌恶地抬手狠狠擦了擦嘴上的口红，白了江结夏一眼，“呵…拜你所赐……”
那时候他为了把钥匙放回老孟口袋里，趁着没人去了趟高三办公室，结果回来路上遇到方晴被拉去化了妆。
江结夏没忍住笑了出来，“辛苦辛苦。”
孟行之没好气道：“天台门锁我打开掩上了，没什么事我走了。”他要去厕所把脸上这些该死的玩意儿洗了。
“等等。”江结夏敛了笑，认真道：“谢谢。”之前江结夏打算上天台却苦于没有钥匙，这时候是孟行之主动站出来说可以回家从老孟哪儿偷拿钥匙。
“不用谢，我可不是在帮你们，只是看老孟最近日子太顺，想给他找些事儿。”孟行之走出两步，突然回头对江结夏道，“其实有时候我还挺羡慕闻松有你这么一个愿意相信他帮他为他挺身而出的朋友。”
闻言，江结夏冲他笑了笑，忽然道：“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孟行之站定，抬眼猝不及防撞进了江结夏真诚而热烈的笑眼里，好半晌，他兀自笑了笑，“说好的，一学期值日别忘了。”
末了，他又道：“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