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昏昏,雾沉沉,我摇橹来散香闻,”
“闹仙仙,浪浮浮,妾散金纸安惊魂,听我唱断十八叹,船出人安”
“十二叹风雨乱,万家灯火阴司差”
“十三叹心意乱,勾魂见魂鬼吓鬼”
“十四叹呼声乱,星坠魂海入龙宫”
“十五叹鱼儿乱,食得眼儿啄躯干”
“十六叹村儿乱,瘟神亲至肉骨开”
仍旧是潮海村无人的夜晚,海风凄厉,从远处翻涌而来,将老旧的房屋一一掀翻。
漂浮的鱼钩挂住了皮肉,游荡的鱼饵咬上了血肉,盐巴化成了蛆虫钻进身体,海母神的泪水封住了潮海村这片污浊难宁的大地。
风吹过红沈的风衣,冷厉的空气中传来几声乌鸦嘶哑地声音,让人觉得心上一凉。
尤其是在经历了这样大起大落地梦境以后,经历了周海生痛苦的半生,小猫沉浸在那样痛苦地回忆里,巨大的苦痛淹没着她的身体。
明明是无人的街道,此刻到处都是惊呼乱喊的人。
他们看上去力大无穷,身体硬朗和蔼,却张开了稀疏残破的牙,睁开了欺软怕硬的眼。
无数地钩子从他们的眼睛、舌头、手指里面纷纷一点一点挤压出来。
钩子勾出了物什,便用鱼线收紧,一一挂在房梁上。
就在某些瞬间,红沈也被极大的痛苦沉浸,无法清醒过来。
红沈敲门的手指停在门上,胸膛中激荡着遮不住的酸疼。
黑铜门这一次没有敲,就已经“嘎吱”一声打开了。
红沈奔向西楼记忆中的地方,她打开门,从杂物堆满的罐子里,找到了浸满盐巴的罐子,里头只有些许骨头,很明显少了很多部分。
而整个杂物架很大,在雨布下面,至少密密麻麻排布了上百个罐子。
“他们吃了这些孩子,”霜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红沈的身后。
红沈不确定霜白究竟看了多少内容,“他们利用求孩子骗取海母神的信任,海母神赐给他们的孩子全部被一一吃了下去。等海母神发现以后,放弃了这个村子,放弃了她的信徒。潮海村这个村子,真是阎王来了都要说一句狠毒。”
霜白银白色的瞳孔中闪动着思维的光芒:“是了,神明赐给他们的孩子却被他们吃了,任何神佛都受不了这样的背叛。”
“那潮海村又是怎么维持生命的呢?”
“看来他们打捞的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吧。”霜白蹲在地上,捡起上面的黑色袋子,就是他们出海所用的大黑袋子。
打开扎进的袋口,霜白从底部用匕首挑起来,是一块晶莹的碎片。
“我怎么在刚才的幻镜里面看不到周母,周海生的母亲不在现场,她去了哪里?”
红沈摇头:“不清楚。”她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沉默了会儿,说道:“门口灯笼旁边,用鱼钩挂着的变异的手、眼睛、头还有不知道的部分,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不过周海生把他们剥皮、切足,倒也是情有可原。”
周一周二正僵硬地跟在霜白的后面。
随着霜白进入的地方,他们忽然看到了什么,张牙舞爪地跑过去,虽然被门槛绊倒了,可仍旧目光通红,贪婪地盯着眼前一个一个小罐子。
霜白蹲下身,用匕首贴上周一接近惨败的脸,锐利地匕首竟然在对方充满油脂和色彩的皮肤上滑落,厚重的皮肤层层堆积在脸上,显得整个人臃肿诡异不堪。
“按照危险标准,你们俩属于特级危险。周海生管不了的,我可以帮帮她。”
周二身体里的皮偶感知到危险的讯号,即刻掉头,冲着门外跑去。
紧跟在周二身后的,是一把修长金色的利刃。
一道黑红色的影子出现,一股腐烂的味道出现在空气中,还没等金色的利刃到达周二的后脑勺,已经有人替霜白先动了手。
一道红色的身影站在周一周二身后,抬手,紧紧握住了两颗脑袋。
没等那颗几百年没有思考的头颅转过神来,他只听到颅骨内转来骨头错位的声音,紧接着周一感觉自己轻飘飘地。
霜白的动作利落,红沈提着灯没有制止。
周一周二两人四目相对,惊觉对方都变成了魂魄一样飘然的状态。
被抽掉了灵魂,周一周二的身体仿佛舒展了许多,皮偶对身体的掌控更加汹涌。
红衣小女孩同时出现在两人眼前,从后颈抽出长长的鱼钩,以同样的做法,将鱼钩伸进周一周二的后颈。
顷刻后,两道修长的黑色鬼影被勾了出来。
“周海生,谢谢你。”红沈蹲下,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还是天真无邪地女孩。
小女孩似乎被红沈的脸迷倒了。撇开眼神不自觉地说:“没关系,你帮我,我也帮你。”
顷刻,她已消失不见。
红沈似乎可以分清了,小女孩儿的形象应该是周海生的小时候,所以干净善良,但是长大后的周海生受到剧烈摧残,性格早就扭曲变异。
“红——红组长——”
周一周二的呼唤似乎并未抵达两人的世界,心疼地看了眼地上的自己,只好一路跟在红沈和霜白的后面。
霜白看着仍然在贞节牌坊上被吊起来的小猫,身上扎满了各种各样的钩子,身体的恢复能力基本到了极限。
她抽泣眉头,双目紧闭,嘴唇干涸,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霜白从行李中取了点水,递给了红沈,示意她帮小猫喂一点。却被红沈拒绝了。
“给她个教训,不能够随便擅长污染区,也是好的。”
不过霜白看到最后,红沈还是捏着小猫的鼻子喂下了营养补充剂。
冰冷空旷的场地上,此刻到处都是剜眼、切手、拔舌留下的痕迹,还未凝固的鲜血随风流动,暗诉着主人遭遇的苦痛绝望。
云霭沉沉的日光出生之际,冷凤吹起霜白银白色的长发上闪动着金色的光点。她目光冰冷淡漠,对眼前一石一木没有任何反应。
霜白放下手,将满满一瓶水放在圆桌上。
“那还救吗?”
红沈瞧了眼霜白身上透出来阴冷孤寂的气场,颇觉得投缘。她望着已经被焚烧两次,尸骨嶙峋的周家,勾起冰冷的唇角,说道:“出去看看吧。”
两人离开周海生家,顺着后面被灌木掩盖的小道一路向前。
余生老太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从隐蔽的建筑物玻璃窗内探出头,对着两人问:“去哪里?”
霜白停下脚步,银灰色的瞳孔里打量着眼前的老太太,评估对方安全后回答:“不知道。”
余生老太太叹了口气,全身上下的肉都抖了抖,松散的皮肉就像是一件大衣,被她强制穿在了身上。她看着两人,皱眉:“往南走,那里有希望。”
她的身后,正是密密麻麻的棺材。
两个红色棺材打开,正是刚才小女孩从周一周二身体里,用鱼钩勾出来的皮偶。
密密麻麻胡乱生长的灌木余老太太的房子遮了个大半。余老太太也是性格古怪,硬是住在这样一个难以行走的地方,似乎就是为了避开某个人。
红沈点头,拿起眼前霜白递过来的斧子。两人劈砍起来,没多久就开出了一条向南的道路。
南边有一个巨大的空地,上面有一口水井。除此以外,就连生长茂盛的植被也不敢轻易在这个地方停留,只绕着这一块空地生长。
水井的后面有一个神龛,里头正是缩小版的海母像。
红沈单手拎起井盖,微微只卸开一条小小的缝隙,身体后仰,深怕里面有东西窜出来。
后面的霜白想要看清具体是什么东西,被红沈推了回去。
“红沈,究竟是什么?”霜白踮起脚尖,越过红沈的肩膀看过去,净水里面,正有一个小小的须子冒出来。
红沈抬手,折了一株漂亮的野花,就放在井盖口处,里面的须子立刻窜进了野花当中,随即花朵立刻成为了碎屑,散落开来。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红沈重重地盖上井盖,她打量着空旷地周围,这里没有任何人。
当年周海生叛乱的时候,应该见一个杀一个,但是没有这片区域却没有被丝毫污染起来,可见要么这块区域之前不存在,是周海生被污染后出现的,要么就是周海生或者村民重视这块地方。
难道余生老太太骗她们?
霜白在后面好似猜透了红沈的想法,冷然出声:“我觉得咱们的动作要快点了。”
霜白抬起手,手上是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划上的黑色伤口,与红沈左手手掌心的伤口一样,不过更长更大。
两个人的伤口此刻都冒着浓浓的黑色雾气,僵硬疼痛的感觉从伤口处传来,好像催命符一般。
红沈抬起手,看了眼自己的伤口,转而主动努力地思考:“既然告诉了我们这么多信息,周海生也知道他儿子的位置,难道是希望我们帮她把儿子埋了?”
霜白摇头:“根据我观察到的信息,周海生对这个儿子没有爱,只有害怕。”
记忆中,周海生抱着孩子,一步一磕头,上了神山的画面大家都看到了,霜白却认为害怕,她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