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骂完人挂了电话是轻松了,吕辛安心里却有这一股子邪火在胸腔燃烧,拿着手机的胳膊整个都是抖的。
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会像妈妈一样?
她拿着手机又拨号回去,这次又是舅舅接了,他对吕辛安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十分不满:“吕辛安,你能不能聪明一点,非要把我烦的也来对付你是吧?”
“把电话给她。”
“吕辛安,你听到我说的没有?”
“把电话给她!”
“反了你了,谁给你的胆子,敢冲我来叫板的?”
“我说了,高卫东,把该死的电话给她!”
“吕辛安,你——”
“——高卫东,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所谓高端企业,其实当年是偷了别人的配方起家的,一线健康低脂的产品虚假宣传,背地里没少过度使用那些高热量的添加剂,就他妈的让张婉宁接电话!”
高卫东:“你是不是疯了?”
被问是不是疯了,吕辛安反而笑了,“趁着我现在还有理智,你最好照我说的办。”
高卫东就纳闷了,她说的都是公司的机密,只有内部大股东知道,她一个整天待在家里画画的,又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本来这电话就是扩音打的,吕辛安说的话,张婉宁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她本来还想看看这所谓的外甥女要发什么疯,结果公司的老底都快揭完了,丈夫又在那使眼色,她只好出声说:“辛安啊,听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吕辛安说:“你刚刚说我妈什么?你再复述一遍。”
“啊?我刚刚有提到你妈吗?”
“我叫你,复、述、一、遍。”
“没有啊,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啊。”
“行,什么都没说,行,可以,张婉宁,这一次我可以当你是不小心的,以后把嘴给我放干净一点,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你说我妈,我弄死你。”
张婉宁笑了:“不是,你什么身份,你还能弄死我?”
“张婉宁,现今三十三岁,家庭主妇,生有一个女儿,五岁,孩子还在读幼儿园,老公高卫东,五十一岁,上市公司老总。七年前,张婉宁以模特的身份进公司,被当时还是已婚的高卫东看中……”
“你到底想说什么?”虽然说的都是第三人称,但是当听到自己的故事从讨厌的人嘴里说出来,还是不愿意的,张婉宁说:“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挂电话了。”
吕辛安:“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当年公司有一项规定,签约的模特在签约时间内不允许谈恋爱,但是有一对模特背着人偷偷谈了,虽然谈了一年半分了,但后面几年陆陆续续还在私底下见面,你知道这两个模特是谁吗?”
张婉宁:“这事我怎么会知道,我和其他模特又不熟。你舅舅也知道,那时候我被其他模特排挤,话都说不上,结婚之后,我就没再去过公司,哪里还会知道这些事情。”
吕辛安:“哦,不知道吗?那可惜了,听说那男模特还是你老乡呢,现在开了一家咖啡店,生意还不错。”
张婉宁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她没想到吕辛安知道的这么多,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知道了。
其实她当初是和那男的谈过,但跟高卫东在一起之后,就分手了,做回了普通的朋友。
毕竟情意不在至少还有友情,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能一刀切断的。
后来那男的开了咖啡店,她照顾生意,就时不时回去光顾一下,一来二去的,两人谈心多了,就成了男闺蜜。
她敢发誓,两人分手以后确实是清清白白的,但是高卫东肯定不这么想。
一来是老夫少妻,老的其实也知道自己年老色衰,怕满足不了少妻,对其他年轻的男的,肯定是抱有敌意的。
二是当年他自己就是婚外偷腥,以己度人,总觉得对方说不定也会偷腥。
三就是,当年她撒了一个小小谎,称高卫东是她的初恋。
总之,那男人的事,是千万不能被高卫东知晓的。
张婉宁心存侥幸,心想吕辛安只说了那男的开了咖啡店,兴许只是碰巧去喝过咖啡,聊了几句,也许,两人谈过恋爱的事情,她是不知道的。
但是张婉宁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她不敢赌,要是吕辛安什么都知道,然后又被她惹急了,真说出来,那她的家庭和婚姻,基本上和毁了差不多了。
她连忙把手机接起来,换成听筒键,“哦,你说那个人啊,有一点印象,但是不熟,要我给你介绍,你可真的找错人了。”
听筒里的回声一下子就没了,很显然,是放在耳朵边上听了。
但碍于高卫东还在边上,为了不叫他怀疑,只能搞个浮夸的语气,上演一场被求偶欲爆棚的外甥女纠缠的戏码。
吕辛安没空跟她演,直接说:“你给我听着。想要以后和舅舅好好过的话,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忘了,别再去打扰我朋友。要是被我看见,或者听见你又为难她,你和那男人的事情,我会原封不动散播出去。”
“辛安,就一个男人而已,我不给你介绍,就要死要活的,这样子不好吧?传出去了,说你一个外甥女威胁舅妈,名声可不好听啊。”
吕辛安不慌不忙,说:“我的名声?你觉得我会在乎那种东西?那男的锁骨上留着刻有你名字缩写的纹身,Z、W、N,还真痴情,听说你身上本来也有,后面洗掉了。东西虽然没了,痕迹总还是有的,不知道等事情传出去了,你自己的名声好不好听。”
“行,你要是实在喜欢得很,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不过是你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舅妈而已,哪里又能说得上话?不过我还是要说,那男人不怎么样,是个渣男,你听舅妈一句劝,天下男人多的是,赶紧找下一个。”
“把手机给舅舅。”
张婉宁摇了摇头,似乎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假意抹了两下眼睛,把手机递给高卫东,“我实在没办法劝了,你是她舅舅,你来和她好好说说吧。”
高卫东没兴趣了解吕辛安的情情爱爱,也更加不会想去所谓的劝导她“改邪归正,回头是岸”,接过电话就说:“吕辛安,你从哪知道的那些消息?”
吕辛安说了那么一场,心情已然平复下来了,慢慢恢复到原来无所谓的样子,“舅舅,你还记得外婆生前供奉的那具佛像吗?”
高卫东当然记得,他母亲信佛,家里摆个佛像拜拜也不奇怪。这佛像还是块木头雕的,不值钱,后来母亲去世了,他派人收拾遗物的时候,一起烧了。
高卫东:“记得,你妈死了以后,她就养成习惯,每天都要早起烧香拜佛。”
吕辛安:“你知道外婆为什么要拜佛吗?”
“当然是为你妈,两个孩子里,你外婆最喜欢你妈。”
“可是外婆说,她是为了你拜的佛。”
外婆说,当年家里过得不好,舅舅争气,先是去路上摆摊卖货,后面生意慢慢好了一点,也是运气好,当时就低价接盘了一家即将倒闭的面包店。
后来,不出意外,舅舅接手的之后,生意不仅没有起色,更是差到跌到谷底,有一天,甚至一个顾客都没有关顾过。
舅舅不甘心,后来想一个办法,去当时生意最好的面包店,做学徒,期间偷了人家的配方。
配方偷到手了之后,他就开始打商战,各种恶意匿名举报对方的食品安全问题,这样一搞,消费者对这个商品产生怀疑,客流量自然到了他的店里。
但这还没完,也许是因为口味和对方的店太像,加上他把价格故意定低了,就被消费者打上某某平替的标签。
这让他心里一度觉得不爽。
就这样,哪怕对方已经半死不活了,他还是乘胜追击,几次三番买通人去店里搞事,又抢夺了人家的供应商,把对方直接搞到破产。
虽然后面对方的家破人亡不是他造成的,他也是其中之一项导火索。
总之后面那个口味的面包,成了他店里的独家,也只能他的店能有。
外婆对这件事一直心存不安,自己的儿子,本来应该是踏实本分的老实人才对。
老年人想法淳朴,觉得人在做天在看,做了坏事,老天迟早要有报应的。
她不肯儿子去干这些,几次阻挠不成,就干脆断了联系,这个儿子,索性就不认了。
但她没想到,吕辛安的母亲——她的小女儿会就这么没了。
高卫东听到这,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是,我知道,她一直觉得你妈是我害死的,我自甘堕落,我不要脸,老天终于下报应了,但报应在她最喜欢的小女儿身上。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他明知道吕辛安是个局外人,这些话说给她听也没用,但他就是不服气,“但我这个该死的人,用该死的脏钱给她养老,出钱给她最喜欢的女儿打官司。死了也给她买了最好地段的墓地,造最贵的墓碑,我不欠她,该还的,我都已经还清了。”
吕辛安等他发泄完了,才慢慢说:“外婆说,你罪孽多,要是她在不替你多上一点香,多赎一点罪,她怕等到你死了的时候,你会下地狱,她怕你到时候投不了胎。
“还有,她这辈子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把你带到这个世界,要是你不从她肚子里出来,也许就会生到有钱人的家里。她希望多烧点香,说不定下辈子,你能直接投胎到有钱人的家里,也就不用经历这些了。”
听筒对面久久没有回应,吕辛安也很识趣,丢下一句“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先挂了。”
说了这么多,范姐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然而就在她挂完电话的下一瞬,一抬头,竟然和晏君然打了照面。
虽然还是一身黑,全副武装的样子,但那身形动作,吕辛安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吕辛安之前干的那些,发疯的状态占了大半,也不知道被看去多少,她不想问也不敢问,慌忙扯开花坛里的大棕榈叶子,拿来挡脸。
心里还在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