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勉强保持的淡定面具,在回到宿舍后就破裂了。他像是饱经风雨蹂躏的小草,蔫头耷脑地坐在沙发上,头顶笼罩的乌云几乎要具现化。
这学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明天好好表现就可以了,”穆宁好心宽慰云棠。
有些偏远小行星没有全息模拟设备,没觉醒的普通人更是接触不到这些,第一次上机表现差也是正常的。
听到穆宁的安慰,云棠更绝望了。他想起明天的课是体能课。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的魂也随之飘走了。
陆今安的消息就是这个时候发过来的。
【听说你今天表现不错……】
云棠看到第一句,很怀疑陆今安是不是在说反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纠结地输入又删除。
偌大星域,居然没有表情包,不然他就能回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了。
陆今安看着对话框顶的“输入中”,心中有些隐秘的期待。他想到自己已经许久没回首都星了,正好可以多留一段时间。
试图伸长脖子偷看的薇薇安被手环的震动吓了一跳,激动得原地蹦起。
正在汇报工作的人不解地看过来,“安格尔上尉,你对今年学院新生的实训考核地点有什么意见吗?”
这种老生常谈的议题不过是走个过场,实训考核地点就那么几个,按固定顺序轮了一年又一年,从来没有人提出意见。
薇薇安咬紧牙,硬着头皮往下说,因为被她偷看的对象也在“百忙之中”回头看向她。
“每年、每年都是这几个地方,有点缺少新意了,呵呵……”薇薇安笑着,心里在哭。
她的笑,不是笑啊!
“安格尔上尉这话说得有道理,一直是这几个地点,网上的攻略已经多到是个人就能通过考核了。”
“的确是应该换一换,今年还有SSS级向导,哨兵学院那边也有不错的苗子,原先的考核不太能看出个人水平。”
出乎薇薇安的预料,附和她话的人居然还挺多,但再仔细看看都是其他派系的人,她感觉自己要完。
到底是谁在这种时候给她发消息啊!
薇薇安怒气冲冲看向手环,试图分锅。
哦,是她家老大啊,那没事了。
再看内容,居然是要她整理首都星适合情侣约会的地点,她一口血梗在喉间。
杀狗,不,杀她何必用这刀。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薇薇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但没走两步,她就被人拦了下来。
“安格尔上尉,虽然你的意见很好,但是我想你也应该注意一下个人形象,今天的事就按老规矩处理。”
薇薇安从恍恍惚惚状态回过神来,看风纪委员会的人一直目光往下,她低头一看,险些当场裂开。
她忘了把军靴穿上,是光着脚走出会议室的。
“不是,你听我解释,你看我大脚趾上磨出的水泡……”薇薇安慌乱辩解,拥有一双大码的脚不是她的错啊!
风纪委员会的人匆匆结束这场带有些许味道的对话,转身离开,徒留薇薇安心碎地愣在原地。
很好,她现在除了要整理约会地点,还要写一份检讨。
和忙到预定加班的薇薇安相比,云棠闲到无所事事。
向导学院只上半天课。午睡后,云棠婉拒了穆宁去训练室的邀请,坐在书桌前发呆。
以前的他,每天的时间安排得都很满,乐器一天不练就会手生,所以他会花费大量时间练习,但现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乐器,他想练习都不行。
“小提琴、钢琴、古筝、芦笙、箫、二胡……随便哪个都行,赐我一个乐器吧!”已经好几天没有摸乐器了,云棠觉得自己都快忘记那些美妙的乐声了。
“这个周末就去买,借钱也要买!”云棠下定决心。要不是没有网购,他现在就忍不住想买买买了。
大师定制的乐器,他买不起,买个入门级的过过瘾也好。
不过现在嘛……
云棠看向窗外,树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他摘个一两片叶子还不至于让大树头秃。
云棠想到就做,快步出了宿舍,走到小树林里辣手摧叶。
不同的树木,叶子的形状也不同。云棠挑挑拣拣,试了好几种叶子,这才找到让他满意的。
他将叶片含在口中,鼓气一吹,气流让叶片震动,发出婉转清越的声响,应和着林间的鸟鸣,共奏一首乐曲。
奥斯顿避开监控,翻过围墙,进入向导学院。虽然他特意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鲜少有人来,但他还是谨慎地放轻了脚步,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因为SSS级向导的出现,不仅哨兵新生想潜入向导学院,而且高年级哨兵也蠢蠢欲动。
不过奥斯顿过来向导学院,可不是想偶遇SSS级向导的,他是为了拿下新生测试的头名,成为年级首席。
刚走了没几步,奥斯顿就发现了异常——清脆的鸟鸣中混杂了别的声音,并不难听,甚至让他有些喜欢。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本能循声找去。
两人合抱粗的大树下席地坐着一个人,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投在他脸上,栗色的头发被染上了朦胧的金边,碧绿的树叶含在殷红的唇间,衬得白净的肌肤更显透亮,仿佛在发光。
奥斯顿不知道自己是听入了迷,还是看入了神,呆呆站着,完全忘了反应。直到好听的声音消失,他才猛地回过神来,看到吹树叶的向导正笑容温柔地看着他。
以哨兵的速度,他可以在一秒内消失在这个向导的面前。事实上,他也应该这样做,免得向导叫人过来抓他,扰乱他的计划。
但大脑是这样理智分析的,他的双腿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扎根似的停在原地,一点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你好,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云棠没认出这是一个哨兵,还以为是自己吹得太大声,吵到了人。毕竟甲之音乐,乙之噪音。
“没有,你吹的很好听,”而且长得也很漂亮。
奥斯顿险险将后半句话咽下。
今天以前他对向导毫无兴趣,甚至觉得当黑暗哨兵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此刻他无比感谢某个唠叨的老头,让他在向导面前不至于太失礼。
“谢谢,”云棠坦然接受夸奖。比起一些乐迷的彩虹屁小作文,这句夸奖称得上朴素。
“……还能再听你吹一次吗?”奥斯顿将自己来向导学院的目的完全抛到了脑后。
“当然可以,”就算奥斯顿不说,云棠也打算再吹一会儿,就刚刚一小段曲子,他还没过瘾呢。
树叶发出的声音音域有限,节奏和音准也不够,云棠只能在心里挑挑拣拣,忍痛划掉几首喜欢的曲子,等他终于决定好了吹什么,才发现听众还站着,大高个很有压迫感。
“呃,你要坐这边听吗?”云棠示意听众可以坐自己旁边。
奥斯顿晕晕乎乎坐下,听了一曲又一曲,浑然忘我。直到云棠吹累了停下来,他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那个……你明天还来……吹树叶吗?”见云棠要走了,奥斯顿鼓起勇气问。
云棠想到明天的体能课,不太确定自己上完课还有力气来小树林,而且区区树叶实在满足不了他,“不一定,可能不会来。”
“我每天都会来这里的,希望下次还能再见,”奥斯顿听了有些失望,但马上又振作起来。
“下次再见,”云棠挥手告别,心里喜滋滋地想:不愧是他,吹树叶都能收获铁杆乐迷,要是他下回带小提琴来,还不知道要把人迷成什么样。
奥斯顿目送人走远,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他也没了寻找其他向导的想法,意兴阑珊翻墙回了哨兵学院,又满怀期待明天能够再见。
虽然只隔了一堵墙,但两所学院学生的待遇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向导可以住豪华单人别墅,哨兵不论身份家世,统一四人标间。
奥斯顿回到宿舍时,隔着门就听到了舍友的说话声。
“我去!这个帖子真的假的,倒数一二名,SSS级向导也太菜了吧,这和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应该是真的吧,发帖人不是说了和SSS级向导是同班同学嘛。”
“我还以为SSS级向导很厉害呢,结果连S级都比不上,之前的精神力检测不会真的是假的吧。”
自从SSS级向导曝光后,一天多的时间里,奥斯顿听人提起的次数已经多到他耳朵要生茧的地步。但是S级也好,SSS级也好,他都没有兴趣,完全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话题。
而现在,他认识了一个让他觉得身心放松的向导,哪怕有精神力等级更高的向导,他也还是觉得今天偶遇的向导最好。
“咦,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有遇到向导吗?”看到奥斯顿推门进来,徐峰随口一问。
当然遇到了,而且还是一个超级超级超级好的向导。
奥斯顿心里这样想着,却连向导的存在都不想分享给别人,哪怕是自己的舍友也不行。
“没有,”奥斯顿生硬地说。
“没有遇到也正常,向导学院那么大,向导又没多少,反正还有不少时间,多去几次,总能遇到的,”徐峰知道奥斯顿是奔着首席去的,怕他为一时的不利着急,宽慰他。
奥斯顿应了一声,觉得舍友说的很有道理,就算明天遇不到,他多去几次,总能遇到的。
“我去洗澡,”奥斯顿路过时无意中一瞥,看到了徐峰手环的投屏,他一下就停住了脚步。
“这是谁?”奥斯顿盯着投屏中的照片,一寸一寸辨认过去,连头发丝都没有放过,终于确定这就是他刚认识的向导。
“就是隔壁那个SSS级向导啊,你居然不知道!”徐峰一脸震惊。
奥斯顿面色淡定,实际上内心也有一只尖叫鸡疯狂打鸣。
SSS级向导,他随随便便就遇到了?!
他突然就不急着去洗澡了。
“你们刚刚说SSS级向导怎么了?”奥斯顿不动声色地问,其实想说有什么八卦都告诉我吧。
“哦,就是有人在校内网上发了一个帖子,放了向导新生第一次上机的生存时长,两个SSS级向导是倒数一二名,大家本来还挺期待的,现在都很失望。”
奥斯顿就着舍友的投屏直接查看帖子,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之后不是有和向导组队的考核嘛,本来有不少人想和SSS级向导组队的,但这个帖子一出来,大家就开始担心SSS级向导是美丽废物了。”
徐峰刚说完就听到咔嚓一声,投屏突然消失了。
“不好意思,刚刚精神力失控了一下,”奥斯顿沉着脸跟徐峰道歉,“我会赔你一个新的手环。”
徐峰这才注意到手环屏幕裂开了,他倒吸一口气,摸了摸手腕,确定手腕完好无损才长出一口气。
SSS级哨兵,恐怖如斯!
“哦,对了,麻烦你帮我发条评论,让他们不用担心,像他们这样的废物,还不配和SSS级向导组队。”
奥斯顿走到浴室门口,又回头对徐峰说。
徐峰再次吸气。
他要真的这样发,绝对会引起公愤,成为全学院公敌。
幸好等徐峰找出备用的手环,这个帖子已经被删掉了,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今天的校内网出人意料的热闹,这个热帖刚被删,很快又有一个帖子盖起高楼。
徐峰一眼就被标题吸引了。
【震惊!SSS级向导竟然挑战哨兵!】
这谁能忍住不点进去,反正徐峰是管不住自己的手的,他当即点开帖子,打开了视频链接。
画面拍的有些抖动,但还是能看清楚身形较小的一人利落地躲开削向脖子的长剑,顺势扣住进攻方的手腕后,一退一扯,趁着人没站稳,反身而上将人压在地上,还问人服不服。
“嘶!SSS级向导这么彪悍的吗?”徐峰看着视频里的哨兵脸狠狠磕在地上,感同身受觉得自己的脸也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