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他唱歌是在哪个夜晚,我记不太清了。
他趴在栏杆上,可能是吧,天太黑,我看不清,也可能是斜靠着的。因为我看到的只有一点猩红的火星子——他在抽烟。
他声音很清,但不透彻,是带着哑的。我想那可能是他常抽烟的缘故。
清哑的声音总叫人去猜测主人是否有些疲惫,可能他真的很累吧,哼的调调懒散透了,有一搭没一搭。
——真的很好听,是我活了22年来听过的最好听的调调。甚而之后与他相熟,也再没听过如那晚的动人心弦。
他哼了没几句就停了,我见那悬在黑夜中的火星子调了个头,然后他说话了。
他问我是谁。
他说话时声音也很好听,哑哑的,涩涩的,又脆生生的水灵。
我说我是丘帆的朋友。
他沉默,那火星子上升了几厘米,发出红光,许是他吸了一口。
他吐着烟说他也是。
我正想问他的名字,丘帆就找来了。
丘帆见我和他在一块儿兴奋不已,将我俩互相介绍了一下。
哦,原来他叫余燥,乐队主唱。
他看起来不像很暴躁的人,他应该叫余温。
后来乐队的事落实了,我们几个就常见面了。
乐队人很少,除去我、余燥、丘帆,还有一个钢琴手徐铜,一个架子鼓手沈协冬,就剩一个贝斯手,只知道他姓安。好像是个混血。
我和每个人关系都不错,只有余燥,我总觉得和他像是隔着点什么,无法真正熟络起来。
或许也不能这么说,因为全乐队的人都觉得余燥和我关系最铁。
就连丘帆也常开玩笑说,说自己俩好友抛下他凑一对了。
但我知道,我一点也不了解余燥。
余燥的性子,是那种如果你见过他,第一反应一定觉得这是个很会玩的人,感觉并且有些浪荡,是会有好几个女朋友的那种渣男。
他有没有女朋友我不知道,虽然我也挺好奇的。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余燥不像是会喜欢某个人的样子。
“巍哥,想什么呢?”余燥走过来揽上了我的肩,我于是不再想。
我说没什么,顺着他的力走进了工作室。
最近他们在筹备一首出道曲,丘帆找了圈内一个大佬来编曲,听说是老同学。
余燥进去后就开始练歌了,我也开始弹吉他,我们在同一间屋子练习。
这屋子有一个窗户,窗外一棵大树,阳光总是很好。
一切该会一直这么平静下去,我每次来都这么想。
今天丘帆却面色难看地闯了进来,破了这份似乎永恒着的平静。
他说安贝斯手惹上了个圈外高层。
我闻言不知怎么,很自主地就转头看向余燥,正对上他看向我的眼神。
他朝我勾唇一笑,用口型比了个:
巍——哥。
我惊起别开头,脑中晃着余燥勾起淡红嘴唇唤我的样子。
丘帆见我俩都不上心,憋红了脸,语无伦次,眼见就要开骂。
我和余燥很默契地开口询问详情。
——那安姓贝斯手惹上的大佬很毒,这回可能整个乐队都得完。
听完我和余燥都沉默着。
我低头继续调弦,余燥也低下头开始小声哼曲。
丘帆看着我俩,叹了口气,在一旁坐下点了根烟。
“出去抽。”
“别在这抽。”
我和余燥异口同意低声说。
“草……”丘帆低声骂着掐了烟,然后望着窗外树上的阳光出神。
“操他妈的!”丘帆突然吼了起来,我和余燥抬头看他。
“他妈的什么玩意!老子高中成天躲着老师躲着家一心搞音乐!挨过的打比听过的歌还他妈多,这乐队我一个人筹备了这么多年眼看着要走上正轨了,他妈个蛋给我一锅全端了!他他妈的有心没有?!我他妈这么多年白搭吗?我……他妈的……”
丘帆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渐渐没了声,蜷缩在椅子上低头捂着脸,脖子都是红的。
我听了半天没听出来他他妈的是他谁的妈,可能是安贝斯的,不过安贝斯人挺好的,所以可能是那个圈外大佬的,我不知道。
我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正想开口说几句,就听余燥说话了。
“工作室内不许喧哗,滚出去。”
他声音很平静,平静到了一种刻薄的地步。
我不知道说什么。
丘帆闻言抬起头,怔着傻了眼,脸上的红色褪去,好像要掉眼泪。
“……”
我本以为丘帆会和余燥吵起来,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张了张口,起身出去了。
我又转头去看余燥,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低头背着词,只是周身散发起了一股阴郁漠然的气息。
我不敢问,没说什么,继续练吉他。
丘帆好像没有来过。
第二天我到工作室的时候什么人都没看见,余燥不在,丘帆不在,其他几位也没见到。
我练了练吉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也走了。
之后又过了几天,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我联系不上余燥——我没有他的电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担心余燥。
他那天在工作室的状态不是很对劲。
——我总觉得那天的余燥,像极了初见那夜倚着栏杆抽烟的余燥。
好像只有这两回见过的余燥,是真的余燥。我完全不认识的余燥。
我无法揣测这个他,所以我担心。
说不定也不肖我担心,他也有自己的生活。
……
我又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余燥的女朋友……那该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很好奇,可能是好奇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吧。尽管我并不希望他有喜欢的人似的。
他这样的人,心里不该是装着一个女孩儿的。
他心里应该都是些我看不懂道不清的更为复杂的东西。
反正,别是个女孩儿。
又过了几天,丘帆联系了我,说事情解决了,是他那个编曲同学的一个大佬朋友解决的。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多大佬?为什么这么多大佬都这么闲得来管这些事?
我不知道。
余燥,余燥……燥儿,好久没见了。
再去工作室时,我处于一种十分异常的亢奋状态。
我将这份亢奋理解为对音乐或乐队的热爱,或失而复得——尽管我知道我从不曾那么心潮澎湃地爱过音乐,或是那个临时组凑的乐队。
我本来就不是个情感很热烈的人。
高中那会儿玩起音乐也不过是闲来无事找的消遣。没有狂热的青春热血,更谈不上爱。
可能我没什么感情,我是一个很冷漠的人。
于是我为这份亢奋疑惑——是迟来的热情?对音乐?对乐队的友谊?还是什么。
什么都好,让我见见余燥吧。
他可别跳了。
每晚八点,全文已完结,约一万字小短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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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