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弟才不是黑莲花 第32章 032

三日后卯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剑冢入口的石门便泛出幽幽青光。既明剑尊站在石门前，周身灵力凝成半透明的屏障，如铜墙铁壁般挡住去路，冷冽的目光扫过前来的谢琅：“今日我陪你入内。”

谢琅刚要开口，就见禁地方向传来衣袂翻飞的声响。

望泠穿着素白长袍，鬓发沾着水汽，手中紧紧攥着一枚刻满符文的玉佩——那是开启剑冢的信物。她未发一言，径直走向石门，指尖将玉佩按在门扉的凹槽上。

“站住！”既明身形骤动，瞬间挡在她身前，灵力屏障猛地收紧，几乎要将周遭空气冻结，“不是让你留在禁地内休养么？”

“师父，我答应了谢琅的事情，怎能反悔？”

“你的身子连寻常灵力波动都受不住，敢踏进去一步试试！”

既明剑尊伸手去夺玉佩，望泠侧身避开，指尖在玉佩上用力一按，石门发出沉闷的嗡鸣，青光骤然炽烈。她转头看向既明，眼底没有争辩，只有一片决绝，随即反手抓住身旁谢琅的手腕，将他拽向石门的光晕范围。

既明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灵力疯狂翻涌，石门前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他想强行拉回望泠，却见石门上的青光已形成漩涡状的结界，上古符文在其中流转。

昆吾剑冢一次最多只能进入两人，结界一旦感应到有人进入，便会立刻封闭入口。

“望泠！”既明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惶，他向前疾冲半步，指尖几乎要触到望泠的衣袂，却被结界的反弹之力震得后退三步。他眼睁睁看着望泠和谢琅的身影被青光吞没，石门缓缓闭合，将所有声音与灵力都隔绝在内。

既明的拳头重重砸在石门上，整座石壁都被震得微微颤东。

而另一侧剑冢之内，浓郁的戾气如实质般扑面而来。

望泠刚踏入结界便浑身一颤，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眼前阵阵发黑，身形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谢琅眼疾手快地伸出手臂，稳稳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迅速结印，金丹期的灵力化作淡金色的护罩，将两人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师父，当心脚下。”谢琅半扶半抱着她站稳，掌心贴在她的后背，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灵力。他微微低头，能清晰地闻到望泠发间清冷的香气，感受到她身体的轻颤，于是将护罩收得更紧，几乎将她圈在自己怀里，“有我在，这些戾气伤不到你。”

望泠靠在他怀里喘息，指尖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谢琅的灵力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顺着接触的部位蔓延全身，竟真的压制住了戾气带来的刺痛。她想站直身体，脚下却被碎石绊了一下，谢琅立刻调整姿势，让她更稳地靠在自己身上。

“师父，我扶您。”谢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沉稳的安抚。

他小心翼翼地半托半扶着望泠，一步一步穿过弥漫的戾气，护罩外的黑气撞上来便被金光消融，发出滋滋的声响。

望泠能清晰地感受到谢琅手臂的力量，少年的手掌宽大而温暖，稳稳地托着她的腰，让她不必费力支撑身体。她甚至感受到他肌肉的线条和脉搏的跳动。

谢琅的步伐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踏得很稳，护罩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始终将她护在最安全的位置。周围的戾气在护罩外嘶吼冲撞，却无法靠近分毫。

走到石阶中段时，一股更浓郁的戾气突然从侧方的石缝中喷涌而出，冲击力让护罩都微微震颤。谢琅立刻将望泠往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迅速结出更复杂的印诀，护罩瞬间加厚，金光炽烈如骄阳，硬生生将那股戾气逼退。

望泠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灵力，心中竟泛起一丝微弱的安定。这种被保护的感觉陌生而奇异，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胸口却突然传来一阵空茫，所有情绪都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片虚无。

谢琅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僵硬，略停下脚步：“是不是累了？我们歇一会儿。”

望泠看着谢琅专注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浅浅的阴影，神情认真而温柔。护罩外的戾气还在疯狂冲撞，发出骇人的嘶吼，护罩内却安静而温暖，谢琅的灵力像一层坚实的铠甲，将所有危险都隔绝在外。

她忽然有些感慨：“原本为师带你入剑冢是为你护法，谁知道却成了你护着我。”

谢琅低头看向怀中的望泠：“弟子如今已是金丹修士，足以护你周全了。”

他刻意加重了“金丹”二字，目光扫过望泠苍白的脸，“师父肯拖着病躯陪我入剑冢，此生弟子都不会让师父受一丝伤害，更不会理所当然地接受师父为我牺牲。”

似乎是要验证他话中的坚决，他揽住望泠腰身的手臂又收紧了些。

望泠只觉他的掌心异常滚烫，与他身上散发的金丹灵力截然不同。那股热度顺着指尖蔓延，带着一丝诡异的暖意，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谢琅轻轻按住。

“师父的手太凉了。”谢琅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慢慢向前走去。

剑冢深处的戾气比入口处浓郁了数倍，幽暗的光线下，两旁石壁上镶嵌的古剑泛着森然冷光。那些剑或断或残，剑身上布满了锈迹与裂痕，却仍能看出当年的凌厉锋芒。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尘土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那是千百年前无数剑修与魔物在此厮杀留下的痕迹。脚下的石阶早已风化，每一步踩上去都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剑冢中格外清晰。

望泠望着眼前的景象，恍惚间想起自己当年入剑冢的情景。那时她刚结丹一年，既明陪她走到入口便停在原地，让她独自进入。刚踏入结界，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便从石壁中飞出，剑身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泽，径直落在她面前。

那便是皓羲剑。她与皓羲剑的缘分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几乎没深入剑冢便定下了本命剑，所以此刻看着这幽深的剑冢，竟有种陌生的感觉。

“师父，你看这些剑……”谢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他望着两旁的古剑，眼中带着期待，却又渐渐染上失落。他们已经走了很久，穿过了三道石门，周围的古剑却都安安静静地嵌在石壁上，没有一丝异动，更没有一柄剑回应他的召唤。

望泠也觉得奇怪，按常理来说，剑冢内的古剑都有灵性，遇到合适的剑修便会自行异动。当年她进入剑冢，没走几步，不少古剑都发出了剑鸣。

可谢琅亦是金丹修为，没道理连一丝回应都得不到。

“再往前走走看吧。”望泠轻声道，扶着石壁慢慢前行。

两人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剑冢最深处竟是一片空旷的石室，石室中央没有任何古剑，只有一个巨大的坑洞，直径足有三丈，洞壁光滑如镜，显然是被强行拔出所致。坑洞周围散落着一些断裂的剑穗和生锈的剑饰，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威严而苍凉的气息。

“这里是……”望泠看着坑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阆风剑曾经长眠之所。”

谢琅走到坑洞边，蹲下身仔细查看：“只可惜苍璧君陨落之后，阆风剑与他一同寂灭于天地了。”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坑洞边缘散落的一柄短剑。那短剑锈迹斑斑，却在他触碰时微微颤动，仿佛要苏醒过来。谢琅眼中燃起希望，指尖注入一丝灵力，想要唤醒短剑，可短剑只是颤动了几下，便又沉寂下去，再无动静。

谢琅不甘心，又接连触碰了坑洞周围的几柄古剑。有长柄的重剑，有小巧的匕首，甚至还有一柄断了半截的残剑，可无一例外，这些剑都沉睡着，对他的灵力毫无反应。

“或许是我才金丹，天赋又不太好。”谢琅站起身，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指尖微微蜷缩，“这些神剑都有灵性，自然看不上我这样的弟子。”

望泠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巨大的坑洞，眉头微蹙。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剑冢内的古剑虽有灵性，却也不至于如此集体沉默。她看向谢琅，见他眼底满是沮丧，便轻声安慰：“或许是此处的剑与你没有缘分，不必强求。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剑冢这么大，总会有适合你的本命剑。”

谢琅点点头，却没了之前的期待。他望着坑洞，又看了看周围沉寂的古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金丹修为，为何连一柄看得上眼的古剑都得不到？

“师父，”他忽然转过身，眼底的失落被一种近乎执拗的情绪取代，“弟子从小无父无母，就在断尘渊孤身一人，是您把我带回昆吾，引我入仙途。”

他一步步走近望泠，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是弟子唯一的依靠，弟子只希望您永远不要抛弃我。”

望泠看着他眼中的恳切，心口那片虚无竟泛起一丝微澜。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那句“不会抛弃你”在舌尖转了又转，最终却化作一句清冷的教诲：“谢琅，你要明白，大道孤途。修行之路本就注定孤独。”

这话像一根针，刺破了谢琅强装的平静。剑冢内浓郁的戾气顺着护罩的缝隙渗入，牵引着他心中压抑的冲动，那些被刻意掩埋的情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猛地冲上前，一把将望泠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

望泠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浑身一僵，虚弱的身体根本没有力气推开他。

年轻的弟子因为被剑冢内所有的剑拒绝，而爆发了激烈的情绪，她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

僵立片刻，她开口道：“谢琅，我相信你的潜力，假以时日定能成为顶尖修士，但师徒殊途，不可越界。”

谢琅被她眼中的清冷惊醒，看着自己紧扣她肩膀的手，脸上瞬间血色尽失。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眼中满是懊悔：“师父，弟子……弟子不是故意的，弟子只是……”

“无妨。”望泠抬手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剑冢内戾气浓重，容易影响人的情绪，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转身看向石室出口，“既然此处没有适合你的剑，我们便先出去吧。”

谢琅低低应了声：“是，师父。”

他默默跟在后面，指尖还残留着她衣料的微凉触感。

两人穿过三道石门，护罩外的戾气越来越淡。刚走到剑冢入口，石门便发出沉闷的嗡鸣，缓缓向两侧打开。刺眼的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门外那个身影——既明剑尊负手而立，周身灵力翻涌，白衣上的金线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你们可算出来了。”既明的目光落到了谢琅搭在望泠腰间的手上，“在里面待了这么久，连柄剑都没选到？”

谢琅收回手，躬身行礼：“弟子无能，未能寻得本命剑。”

既明上前一步将望泠护在身后，灵力在她周身形成一层防护罩：“剑冢戾气伤神，我们先回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