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季无忧的质问,陈梦茹慌忙解释:“没有!我只是想要他们全心全意爱我、听我的话,并没有要害他们的意思,更没有杀过人。”
“你没有用人的血肉去喂养过母蛊?”
“没有!这怎么可能。”陈梦茹双目睁大,惊惧交加地否认。
季无忧眯起眼睛。
陈梦茹没有在撒谎,他对此很清楚。正因清楚,他才会感到疑惑。
通常情况下这类能通过母蛊操控人意识的子蛊等级不低。母蛊一年能诞下一只子蛊已是不易,怎么可能每月都有新的子蛊诞生?
“你平日里有给母蛊喂过什么东西?”
“有的,是一种红色的小珠子。”
“在哪,拿出来给我。”
陈梦茹抿着嘴角,抬眼向季无忧解释珠子现在已经没有了,但下个月或许还会有。因为每个月的月初,都会有人往她楼下的牛奶箱里放上一粒。
季无忧眼睛骤然一亮:“你可有给你蛊虫那女人的联系方式?”
陈梦茹摇头:“我只见过她那一面,后来她也没有和我联系,只定期往牛奶箱里放珠子。”
季无忧盯着她思考了一阵,把装有母蛊的戒指揣在衬衣左上方的口袋中:“那珠子总不会是直接放报纸箱里的吧?有用什么东西装吗?”
“有、有的,是个玻璃瓶,很小。上次的玻璃瓶我还没扔,就在家里,应该能找得到。”
在季无忧的催促下,陈梦茹一路小跑跟着他回到家。
陈梦茹的家果然一片狼藉,厚重的防盗门被砸得稀烂,连卧室的门也损毁严重。
她低头在床头柜里翻找,不一会儿便举着一个小瓶子递给季无忧。
季无忧打开瓶子上的软胶盖,里面透出一股淡淡的血气来,惹得他眉心一皱。
照这味道,陈梦茹描述的红色小珠子无疑是用人的血肉所炼制。
背后隐藏的人,实在害人不浅。
“那、那个我都已经完全交代了,没有任何隐瞒。看在我未曾害人的份上,你能不能放过我?”陈梦茹两只手紧紧揪在一起,神情忐忑。
“没有害人?你知不知道子蛊被种入后会持续吸食人体的精血,特别是无法和母蛊接近的人,他的亏空会更加明显,如果不取出蛊虫,他活不过一年。”季无忧想起顾云庭那副气血亏空的模样,气笑了。
“什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陈梦茹苍白的嘴唇嗡动,脚下一个不稳,膝盖撞在有些尖锐的桌角上,但她浑然不觉痛,“那个人只教我怎样放蛊,并没有教我怎么把蛊取出来。怎么办,我根本没想过害人,只想让更多不同的男人爱上我。”
季无忧无奈地摇头,都是贪念作祟,妄想着拥有不属于自己的“桃花运”,最后却惹来一身的“桃花债”。昨夜的事约莫就是子蛊出了岔子,才会惹得那五个男人疯似的要见她。
等等,他好像忽略掉一个重要信息,昨夜子蛊发狂,但他结界中的那只蛊虫似乎并未出现异动。
“昨晚子蛊同时发狂,但你在我这留下的子蛊却无异常,你可知道些什么?”
“或、或许是因为蛊虫还没长好?放给你的那只才刚诞生不过一天,原本都是会等七天的。”陈梦茹吞吞吐吐回答。
季无忧沉思片刻,在陈梦茹战战兢兢的注视中对她说:“走,跟我再去派出所一趟。”
“你刚才不是说只要老实交待就可以不用进派出所的吗?”陈梦茹脸色发白。
“不是要抓你,是带上你给里边被你祸害的五个人解蛊。”季无忧冲她没好气地道。
闻言,陈梦茹因惊恐扬起的眉眼低了下来,顺从地跟季无忧下楼,一路往派出所走。
在街口拐角处,季无忧回眸望了陈梦茹一下,只一瞬的分神竟让他没注意对侧的来人,猝不及防同那人撞了一下。
胸口被撞得有些发麻,一道清脆的“叮叮叮”声响起,是他存放在衬衣口袋里的心形戒指滚落在地面上。
与他相撞的那人背对着他,蹲下身拾起戒指。这时,季无忧才发现,这个人的背影很熟悉,清瘦、纤细,连后脑勺的形状都与他所知道的别无二致。
“小卿?”
在呼喊出声后,季无忧如愿地看见玉卿那张让人惊艳的侧脸。
“无忧哥,是你啊。”玉卿把戒指送到季无忧面前,眼中的惊喜逐渐变为担忧,“不好意思把你的东西撞掉了。你快看看坏了没有。”
季无忧接过戒指看了看,外观上并无损坏,里边的母蛊也依旧还在。
没有问题。
确认母蛊无误,他又将视线移至玉卿脸上,想起自己都被撞得胸口发麻,就玉卿这单薄的身子,定然是更疼。他皱着眉在玉卿肩膀上摸索几下:“刚才撞疼你了吧?有哪里痛吗?”
“无忧哥,我不疼。”玉卿抿嘴笑道。
季无忧有些不信,毕竟这孩子看起来就很喜欢逞强。
“真疼了一定要说,不能憋在心里。”
“无忧哥,我真不疼。”玉卿斜斜扫了季无忧侧后方的陈梦茹一眼,“话说回来,无忧哥你怎么还会跟她走在一起。”
陈梦茹莫名感到胸口压着千壑,喘不上气,冷汗瞬间从额角滑落。
“是有些公事要处理。”季无忧直视玉卿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又瞧见他白里透红的面色,才彻底放心下来,“你呢?这里离家挺远的,你怎么一个人来?”
“我来帮妈妈买点东西。”玉卿像是想起什么,神色变得着急,“诶呀,这东西我妈急着用,我得先走了,无忧哥,晚点再见。”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他便急匆匆扭头朝另一条街快步走去。
那条街路可能不太平坦,玉卿走得匆忙,踉跄了一下,急得季无忧手心凝起一束白光。在见到玉卿站稳脚,白光才消散。
季无忧眉宇紧拧。
不行,他今晚回去还得找玉卿说道说道。才刚解蛊没多久,身子定然没能完全恢复,怎么不悠着点,连走路也那么不让人省心。
“陈小姐,走啦。”季无忧收回视线,正要抬脚继续朝派出所方向走时发现陈梦茹似被施了定身术般直挺挺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如纸,领口一片潮湿。
用得着这么害怕吗?有胆子犯事却没胆子承担责任。况且他都说过不会给她送派出所,怎么还担惊受怕成这样。搞得像是他欺负她似的。
直到季无忧又朝她喊了一句,她才怔怔地回神,木讷着一张脸跟在季无忧后边。
进派出所,季无忧一眼搜寻到不久前接待过他的那名警员,与之说明来意后,警员慷慨地带他和陈梦茹来到临时关押五人的房间外。
这五人依旧吵闹,只不过争吵的话题由陈梦茹到底是谁的转变为找律师保释、要对派出所进行投诉之类的。
“都安静,有调查员来跟你们问话,都好好回答。”警员用警棍敲打着门框。
里边的五人安静了一瞬,但当他们见着站在关押室外的陈梦茹时神情更为激动,连眼睛也一下子发红。几秒后,他们跟饿狼见着肉般向陈梦茹方向扑来,铁栅栏被扑得“哐哐”响。
陈梦茹脸色青白,朝后退了几步。
与季无忧同来的两名警员也被毫无预兆就发狂的五人惊得面色一滞。其中一名年龄稍长的警员从腰间抽出对讲机,正要说些什么时被季无忧阻止了。
“伍警官,这里面的事交给我,麻烦你关掉房间里的监控。”季无忧目光落在警员胸口的名牌上,跟他指了指墙边闪烁的监控红点,压低声音,“你也知道,我们局到底是干什么的吧?”
伍警员拿着对讲机的手慢慢垂下,再次看向季无忧时眼中多了敬意:“没问题,季专员,我这就去关,你有需要随时叫我。”
伍警员带着跟在他身边的另一名年轻警员离开,回到走廊上,年轻警员才低声问:“伍哥,民间事务管理局的人来头都这么大的?让我们关监控就得关。”
伍警员瞥了他一眼:“小李,这世间有许多我们所不知道的神秘领域,也有许多连警察都处理不了的事。然民间事务管理局正是为处理这些事件而设立的,对此,我们应心怀敬畏。”
年轻警员迷茫着点下头。
关押室外,陈梦茹被里面发狂的男人吓破胆,正跌坐在地上发抖。
季无忧仰头,在发觉上边亮着的监控灯停止闪烁后他拿出心形戒指,指尖掐了一道诀,涌现出的白光在戒指中绕了一圈又嗖一下进入面前五个男人的身体中。
骤然间,五个男人安静下来,目光呆滞。
“陈小姐,借几滴你的血。”
陈梦茹应声伸出手指,季无忧以风为刃,在她指腹划出一道浅口,鲜红的血液冒出。
季无忧施术,以血引蛊。同时,母蛊在一团白光的包围下分别在五人的额前停留。大约半分钟过去,只见有五只细小的棕褐色虫子从他们耳道内爬出。
季无忧嘴角一勾,让五只小虫与被他拘在结界里的兄弟团聚。
“噗通、噗通、噗通”
随着蛊虫的引出,五人纷纷失去意识,横七竖八瘫倒在地。
季无忧瞥见脸上添了新伤的顾云庭,好心给林念发去一条消息,让他来武夷路派出所领人。
随后,他锐利的目光射向陈梦茹:“看在你没弄出人命的份上饶你一回,你好自为之。”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陈梦茹头点如捣蒜。
“还有,你说那珠子下个月还会有,具体是什么时候?”
“每次都是月初,大概五号、六号这样。”
“行,陈小姐,保持联系,如果那边有什么异动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好,我一定会跟你说的。”
季无忧料她也不敢再搞事,朝门口看了一眼,示意她去做该做的事。随后,他拿出手机想联系张映山说明情况,但忽然想起似乎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于是电话拨给了另一人。
“喂,李主任,武夷路派出所的事件我已经解决,就不用劳烦外勤部跑一趟。”
放下手机,他用术法打开关押室的铁门,蹲下细细检查瘫倒在地的五人。幸好,五人都无大碍,休养一阵子就能恢复原样。
另一边,陈梦茹取消报案,仅提出让五人赔付被他们损坏的物品即可。
事情已了,季无忧心情颇佳,正打算离开时在派出所门口撞见匆匆赶来的林念。
“季专员,你让我来领人……是他吗?是不是他?”林念喘着粗气,想要从季无忧脸上看出些什么。
季无忧笑着伸手指了指身后被警员从关押室搀扶出来,斜靠在座椅上,却依旧还未完全恢复神志的顾云庭。
林念顺着季无忧的手指望去,当那人的脸映入他眼中时,他僵在原地,几秒后如离弦的箭般向顾云庭跑去。
“云庭,你还好吗?怎么脸上又受伤了?”林念心疼不已。
“念念?”初醒的顾云庭在朦胧中唤着心上人的名字。
“云庭!你记起我了?”林念惊喜地捧起顾云庭的脸,眼中泪光闪烁。
“念念,真的是你。”顾云庭眸光聚拢,一把楼过林念,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太好了,我终于能见到你、拥抱你了。”
感受到颈间传来的湿意,林念颤声问:“这几个月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感觉像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在梦里我不记得你,也不认识你……”顾云庭哽咽,他又忽然捂住头,五官扭曲起来,“那个梦很恐怖,一回想就会头疼。”
林念为他擦拭两颊的泪痕,咬着嘴唇道:“没关系的云庭,咱们不提那些了,你现在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季无忧遥遥望向紧密拥抱在一块的两个男人,心底不仅没有他以为的那种违和感,而且还隐约有些高兴。他把这种高兴归结于事情的完美解决。
回到住处,季无忧倚靠在沙发上举起装有母蛊的戒指细细端详。
终于是让他逮着一只活的高阶母蛊了,上次那只莫名其妙就死了,他还没能好好研究。
于是,他开启戒指上的心形,脑海里霎时间涌现好几个“折磨”母蛊的方案。可待心形空间完全打开时,季无忧得意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母蛊和之前李家的那只一样,腹部朝上,口中分泌出黏液,生机全无。
这怎么可能?虽然他在拿到此戒指后未仔细探查过母蛊,但方才在派出所解蛊时它还是活着的啊!怎么现在就又死了?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还是说,这江宁市的蛊虫和别处的不同,被解蛊后母蛊就会突然暴毙?
可是这合理吗?即便是巫蛊这种玄之又玄的术式也遵循能量守恒原则,此消彼长。母蛊的生命力陡然消失,可增长又在何处?
季无忧眉心紧紧纠在一块。
李家的迷雾仍萦绕在他心头,悬而未决。这会儿,又来了一个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