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莉等人站在湖区外缘,他们前面隔了一片林子,看不到湖岸的情况,罗莎莉终究放不下心,派出速度异能者返回去探听情况。
下属以极快的速度跑了个来回,回来时表情有点奇怪,罗莎莉焦急地问:“怎么样,刚才的爆炸是从哪里来的,云小姐他们没出事吧?”
“这,我没怎么看清,就看见湖岸多了一堆绿色大触手,云小姐似乎没事,那些触手见人就打,我不敢靠近。”
罗莎莉皱起眉:“触手?霍利萨弄出来的新怪物吗?”
“应该不是,”下属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语气带点犹豫,“霍利萨和他的手下好像都被弄死了。”
罗莎莉讶然:“你说什么?”
湖岸边,云巧扶着柯斐妮躺在猞猁身上,柯斐妮还有呼吸,只是外伤比较严重,血流不止,云巧调出小布袋,找出些药品,掺在营养液里,费了些力气给柯斐妮灌了进去。
猞猁悄悄舔去洒到地上的营养液,然后继续安静地充当沙发。
云巧给柯斐妮喂完药,回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大猫的脑袋:“你还挺聪明。”
这只变异种在霍利萨丧命的下一秒当场倒戈,它看出绿章鱼的可怕,也明白谁才是这里真正的大腿,在触手冲向它的前一秒,猞猁跃到云巧身侧,惊险地保住一命。
猞猁抖抖耳朵,顺势蹭了蹭云巧的手心。
天气转晴,气温却明显降低,湖面吹来的风冰冷刺骨,云巧感觉到冷意,挑了猞猁身上毛最厚的地方坐下,双手抄进袖子,静看绿章鱼清理战场。
霍利萨横死,他的手下终于知道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纷纷跪在地上举手投降。
触手们看不懂他们的手势,攻势丝毫不减,云巧倒是看懂了,但她控制不了绿章鱼,也不太想控制。
变异种受霍利萨的异能影响才会听命于他,这些异能者可不是,他们跟霍利萨一样,没见过真正的强者,以为跟着霍利萨就能在末世称王称霸,所以自愿听他指挥。
湖岸目前分为两个战场,东面绿章鱼大杀四方,占据压倒性优势,西面被霍利萨当做底牌的水怪在岸上横冲直撞了一阵,没伤到明十,倒是误伤了很多躲避不及时的动物变异者。
这些人知道头领死了,根本不敢有报仇的心思,一心只想逃跑,没想到被水怪的毒液喷中,在撕心裂肺的痛呼声中接连毙命。
水怪在水里蛮横久了,到了陆地竟然抓不住一只小小的猎物,它追了明十半天,渐渐失去耐心,开始狂躁起来,发了疯地朝明十所在的位置撞过去。
明十轻巧躲过。
水怪再次扑空,它每次落地身体都有两秒左右的缓冲间歇,熊铃瞅准时机搬起一块大石头,径直砸向水怪的头。
石头相当有分量,怪物被砸到鱼眼翻白,身体不住地向一侧倾斜,醒神后,水怪恼怒地转换攻击目标,疯狂冲眼前不知死活的人类喷射毒液。
这时藏在树上的双胞胎合力掀起风,将毒液尽数吹了回去。
就这样你来我往地僵持了一会儿,明十望见云巧那边解决的差不多了,终于认真起来。他停在离水怪十米左右的位置,最大幅度动用光元素异能,展开一张巨网将水怪囿于其中,光线在水怪躯体周围极速穿行,寻找最薄弱的进攻位置。
诺托斯和欧洛斯用风掩护,熊铃不停地挑衅水怪,让它来回翻动身体,方便明十找弱点,三人配合得还算默契。
水怪烦不胜烦,睁着恐怖的鱼眼瞪视他们,明十眸光微动,趁机挥出光柱射向它暴露在外的眼珠,水怪猝不及防被烧到眼睛,痛苦地在地上滚了几圈,而后本能地朝水里跳去。
明十没打算放过它,在水怪跳到半空的时候,用三发光刃割断了它的独脚,然后顺着伤口将光元素渗入水怪的躯体。
藏在鳞片下的柔弱体肉瞬间被烧穿,庞大的变异种轰隆一声落到地上,瞪着两只翻白的眼珠,与霍利萨一样,没来得及闭眼就断了气。
“赢了!”诺托斯和欧洛斯兴奋地击掌。
他们一起从树上跳下,围着水怪转圈。
“噫,好丑的变异种。”
“它原来是什么动物?”
熊铃嫌弃道:“新物种吧,没见过长这么磕碜的动物。”
东岸的云巧远远听到双胞胎吵闹的声音,知道他们成功干掉了水怪,天气寒冷,她身边还躺着一个伤员,云巧搓了搓手,朝西边喊了一声,继续窝在猞猁温暖柔软的腹毛中,等队友来找。
想当初在山上,他们被两只棕熊逼得东躲西藏,如今已经能游刃有余地解决比棕熊还大的变异种,实力不知不觉都在变强。
云巧收起绿章鱼,默默跟系统嘀咕:“小玫瑰都能升级,你就没有这种功能么,升到二级抽卡晶石减半之类的。”
系统只有扣她晶石的时候才会说话,云巧没指望它搭理自己,不料她刚嘀咕完,脑子里忽然冒出系统播报时的电子合成音。
[检测到宿主需求,是否选择查看当前等级]
云巧噌地坐直身体:“等级?我还有等级??”
[检测到宿主需求,是否选择查看当前等级]
“你到底瞒着我藏了多少功能!”
系统依然机械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罢了。
它这个死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云巧做了一轮深呼吸,选择确认查看,脑中弹出一个全新的界面。
[宿主ID:七号
等级:2(269/300)
当前等级功能:卡牌升级
下一等级功能:卡牌融合]
云巧盯着最后一行字:“卡牌融合是什么意思?”
“什么卡牌?”欧洛斯探着脑袋突然出现。
云巧浑身一僵,接着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扬手指了下旁边昏迷的红发女人:“她是绮嘉儿的妈妈吧。”
诺托斯弯腰看了眼:“的确是柯斐妮阿姨。”
欧洛斯被转移注意力,转过头,忍不住嘶了一声:“她身上好多血……”
少年眼底流露出担忧。
云巧道:“血已经止住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们先回大路,想办法联系罗莎莉回来接我们。”
一行人开始返程,云巧让猞猁驮着柯斐妮走在前面带路。
熊铃目不转睛地盯着猞猁,啧啧称奇:“它真是变异动物么?咋这么听话。”
双胞胎垫着风,在半空跳来跳去地观察下面的大猫。
“它会看路标!”
“好奇怪,不像是人变的。”
动物变异者就算变成动物也会保留人类的某些特征,跟变异种有明显的区别,熟悉之后几乎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双胞胎看了一会儿,没在这只变异种身上发现人类的痕迹。
他们跟着猞猁走到一处岔路口,猞猁停下来,支着耳朵左右看了看,刚要迈腿,前方被杂草淹没的花坛里突然钻出一个人。
明十眼疾手快地架起光墙,那人速度很快,刹不住车被光烫了一下,嗷嗷叫唤着蹦回花坛,隔了段距离喊道:“误会,误会啊,我不是霍利萨那边的,执理大人派我回来接各位。”
罗莎莉知道霍利萨已死,立刻返回去找人,不巧两边选择的路线错开,罗莎莉赶到湖岸时,云巧已经离开了。
被派来找人的速度异能者来回找了三四圈,不小心给自己转晕了,在林子里迷了路,正没头没脑地乱转,结果刚好碰到了他们。
罗莎莉接到下属发出的通讯,飞速带人赶过来,她情绪激动,忍不住跟云巧拥抱了下:“谢天谢地,你们没事。”
随后,她走向猞猁,看着它背上的柯斐妮,以为好友已经成了尸体,眼角红了一半,被云巧出声打断:“她还活着。”
防卫部的人急忙上前,将自家上尉抬上车。
云巧一行人坐上罗莎莉的车,猞猁也跟着跳了上去,改装货车宽敞的后车厢瞬间被它填满一半。
罗莎莉倒没赶它走,甚至好心情地找了块肉干喂给它。
云巧摸摸缩在她脚边咬肉干的大猫,好奇地问:“你认识这只猞猁?”
罗莎莉笑笑:“W区大部分人都认识它。”
诺托斯眯起眼睛,捏了捏猞猁的尾巴毛:“等一下,它难道是……”
“是松饼!”欧洛斯双眸亮起,兴奋地叫了一声,飞扑到猞猁身上,“你居然能长这么大!”
“它长这么大应该是变异的原因,”罗莎莉失笑,接着跟云巧解释,“松饼以前是卡尔索顿动物园的明星动物,性格温顺,听得懂人说话,还拍过电影呢。”
松饼听出人类在议论它,亲昵地蹭了蹭云巧的小腿。
“它很亲人的,”欧洛斯趴在猞猁身上,遗憾地说,“我们以前想把它养在院子里,被爸爸发现,揍了我们一顿。”
熊铃惊讶:“你们家教这么严的啊,小孩儿胡思乱想也得挨揍。”
罗莎莉摇头:“因为他们付出行动了,松饼失踪,整个W-Ⅵ区的市民都在帮忙找,卡斯帝奥上校当晚回家才发现家里多了只猞猁。”
“……”
熊铃嘴角抽了抽,看向突然沉默的兄弟俩:“揍轻了。”
诺托斯委屈地说:“是松饼自己跳出笼子要跟我们回家的。”
云巧没有加入对话,她似有心事,一边摸猞猁一边喃喃:“不知道中心区让不让养猫。”
熊铃表情古怪:“你管这叫猫?”
云巧沉吟片刻:“差不多吧,它的体型在猫科变异种里算小的了。”
养猫算是她的一个执念。
以前在福利院,所有东西都得共享,一个玩具好几个孩子一起玩,云巧比较特殊,她通常一个玩具也摸不到,其他孩子说她跟坏人一伙,也是坏蛋,院里的大人知道她的来历,虽然没有表现在明面上,但云巧一出现,他们总会有意无意地防着她,对她说的话将信将疑,下意识认为她嘴里没有实话。
哪怕是这样的日子,都比待在组织里幸福得多,云巧很知足。后来有天,一对年轻夫妇带着孩子来捐款,小孩儿怀里抱了只猫,小猫很乖,一身白毛又长又软,云巧一直盯着猫看,孩子妈妈发现了,便让她伸手摸一摸。
那只猫就像松饼一样,乖巧地蹭了她的手心,它脸上柔软的温度,是云巧当年能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自那天以后,云巧就将养猫纳入了自己心里的愿望清单,可惜现在穿到了这个世界,日常温饱都成问题,更别说养宠物了。
云巧收回手,轻轻叹了口气。
罗莎莉察觉她对松饼的喜欢,笑说:“云小姐也想养松饼?”
云巧点头又摇头:“不了,养不起。”
“怎么会?你这样的实力——”
罗莎莉表现的很惊讶,她沉思一会儿,在车上环视了一圈,除了云巧一行,其余都是她的亲信,于是放心地问:“我在湖岸找到了霍利萨的尸体,看得出是一击毙命,听说有一群巨大的触手从地底钻出来,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云小姐方便透露那些触手的来历吗?”
云巧想了想:“算是我的异能。”
罗莎莉看她的眼神写满了不可思议,止不住地惊叹:“我以前跟中心区的强者打过交道,说真的,即便在中心区,云小姐的异能也当属头一份,你,真的是植物系吗?”
她的确不是。
有霍利萨做例子,云巧换了套说辞:“我应该是像霍利萨那样拥有两种异能,目前只能确定有植物系,另一种我还不知道属于什么类别。”
罗莎莉显然更相信这个说法,了然点头:“霍利萨拥有动物变异和动物控制两种异能,他算走了大运,可惜心术不正,为了权力地位可以不择手段。”
提起曾经的同僚,罗莎莉心情颇为复杂,她略过这一话题,视线转向前方,载有柯斐妮的车以最大速度驶往内区,现在已经看不见车尾了。
罗莎莉低声自语:“如果真是自然系的威力,柯斐妮就有希望了。”
云巧诧异:“她是自然系?”
“是的,”罗莎莉无奈地说,“柯斐妮这个人,明明异能水平跟普通人差不多,却总要跑到前线跟异能者和变异种拼命。”
诺托斯插嘴问了一句:“说起来,怎么一直没看见砂鹤叔叔,他也没有异能吗?”
罗莎莉怔了一下,慢慢垂下眼,淡声道:“不,砂鹤是动物变异者,末世之初,他曾是W区的主战力之一,几个月前,霍利萨私下找到他,称其有办法越过尸潮,帮他寻找女儿。”
云巧低头抿了抿嘴,她已经猜到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了。
“他加入霍利萨阵营了?”欧洛斯惊讶地拔高声音。
“嗯,砂鹤跟柯斐妮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假意投敌,到霍利萨那里卧底,同时想办法找到绮嘉儿,我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当时霍利萨在我们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所以真相只有我和柯斐妮知道,其他人并不知情。为免柯斐妮受迁怒,也为了骗过霍利萨,砂鹤走之前联合我们演了一场戏,假装跟妻子决裂,然而情况并不如我们预想的那么顺利,砂鹤为了离开,失手伤了两个防卫部的长官。”
诺托斯皱眉:“那他要怎么回来?”
熊铃咳了一声,握拳在他头顶敲了一下:“行了行了,毛都没长齐,净爱打听大人的事。”
诺托斯撇嘴,扭头看见罗莎莉的表情,忽然反应过来,如今这个世道,没有被提起的人,就是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罗莎莉摇头叹息:“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霍利萨自始至终都不相信砂鹤,他为了削弱内区的战力,故意将砂鹤骗去尸潮……后来我们澄清了砂鹤叛变的真相,但他伤了人是事实,柯斐妮的处境并没有好转,她为了证明自己的立场,只能一日比一日拼命。”
这个故事并不轻松,车内空气变得沉重。
熊铃低骂了一句:“霍利萨那个老畜生,死那么痛快都便宜他了。”
罗莎莉扬起笑:“好在你们带回了绮嘉儿,柯斐妮还以为我在骗她,等她醒过来见到女儿估计要高兴疯了。”
日落之前,他们顺利回到内区。
柯斐妮五分钟前醒了过来,她全身缠着绷带,蹲在大楼门口抱着绮嘉儿泣不成声。
夕阳斜下,日末余晖映在她们身上,为这苍白世界添了一抹温情。
欧洛斯站到诺托斯身侧,小声说:“我想爸妈了。”
诺托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闭嘴吧你。”
众人不想打扰她们母女团聚,悄声绕到另一边进门,绮嘉儿看到他们,从妈妈的怀抱里艰难地伸出手,擦了擦眼泪,然后打开一直背在身上的斜挎包,取出她的宝贝调料瓶放在柯斐妮眼前。
小姑娘说话仍不太流利:“妈妈,这里的东西,没有了,让爸爸,装,送给,姐姐。”
柯斐妮肩膀抖了抖,半晌,她终是没忍住,抱着女儿放声大哭。
知晓内情的众人同时被悲伤感染,熊铃要面子,捂着脸快步跑进楼里,双胞胎红着眼睛跟在他后面。
云巧原地待了一会儿方才离开,明十走在她身侧,垂目看见她颊边留下的浅淡泪痕,眸中隐隐露出疑惑:“为什么哭?”
云巧没有回答。
她其实也说不明白,或许是绮嘉儿的话让她想到了小时候的那只猫,苦难和疼痛对她来说不值一提,但是那些微末而直白的,不掺任何虚伪的爱意,总能轻易击穿她的防线。
为了节省能源,大楼走廊的灯全都停了,傍晚的楼内空间分外昏暗,明十在前面照了一道光引路。
云巧低头前进,蓦地,一缕微光落到她的脸颊。
光线自带的暖意沁入肌肤,不着痕迹地抚去她脸上的泪痕。
云巧咬住嘴唇,低头深吸了口气,轻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