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摔……”
“别进!”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陆佑安动作极快,在卫长陵踏入澡间那刻抓起外衫裹住身体,“我哪里都没摔到。”
“嘭。”
澡间木门重新被关上。
卫长陵背靠木门,耳尖涨红,“抱歉,我以为你摔倒了,你别怕,我现在就走。”
“别走。”
陆佑安拽紧外衫,快步走出澡间,“你让小厮把澡间水换了沐浴吧,我洗完了。”
话落她便钻入房间。
熠熠烛光下,上好的银骨炭烧的赤红,暖意不断传来,陆佑安解开外衫换了新寝衣。
“夫人。”
梳着双丫髻的婢女端药走来,“今儿主子去瓦肆吹了冷风,王大夫调整药量,多加了防寒药。”
“先放着吧。”陆佑安撇了眼不断散发苦味的药碗,摆手示意她离开。
不管前世还是在卫国侯府生活的时候,她身边都没婢女伺候,到了卫家有钱也没留人在身边,不过刘令仪还是给她安排了人。
她看着离开的婢女。
卫家仁善,允许府上买来的奴仆做事五年后赎身,这对沦为奴的男女是天大的恩典,使得他们赎回卖身契也多半受卫家雇佣做事。
这婢女便是其一。
陆佑安清楚婢女对卫家忠心,再婢女迈步要出门时叫住人,“听雪。”
听雪回头看向陆佑安。
她无声地等着陆佑安吩咐,平静的表情下尽是激动,这么多天了,陆佑安终于有事让她做了吗?
“夫人有何吩咐?”听雪出声询问。
陆佑安立于铺了宣纸的桌前,边练画技边吩咐道,“找两个人盯着霍家,若霍烬回去,打听出来他是否要去潞州,又什么时候去潞州。”
“夫人说的可是将军府?”听雪思索几秒出声。
她停笔看向听雪,示意听雪有话直说。
“将军府的消息,外人打听不出来。”听雪说着摇头,特意跟陆佑安说了前些年,霍烬兄长回燕京大婚时有人死在将军府。
这事现在燕京也没传出来。
听雪皱着眉,脸上遗憾又难过,“若非那天我去给夫人取醒酒汤撞见了事情,这事我也不会知道,但夫人再三交代我不可将事情对外人说出。”
“在将军府出事的人是谁?”陆佑安询问时反复思索,发现她真没听过将军府有谁死了。
不愧是将军府。
霍将军不在燕京,将军夫人也把府上铸成铁板一块。
想知道霍烬是否接了去潞州剿匪,还是要指望能从皇宫带来消息的燕程瑜,她想明白这点再次让听雪离开,听雪稍稍犹豫,掏出一把拜帖放到她面前。
“嗯?”陆佑安挑眉。
她画画的手停下,捏起拜帖打开。
明希竟给她送了诗会邀请?
不去。
她跟明希可没交情。
丢开诗会邀请,剩下的拜帖接连四五封都是请她参加宴会,都是些商人妻子,小官夫人。
商人想靠跟她交好巴结卫家,小官想靠巴结侯府,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侯府再穷也有实打实的爵位,以她侯府独女的身份嫁皇子都门当户对。
陆佑安嘲讽勾唇,一字推开拜帖查看是谁送的。
“英娘?”
她抽出杜英送的拜帖,看完后笑起来,“去松华山求平安吗?”
陆佑安记得松华山与松石书院相邻,去爬松华山求平安正好能顺道路过松石书院,正好能给燕程瑜找借口约友人访学。
五百两的诱惑很大。
算盘打的噼啪响的陆佑安弯眸,“桌上那些拜帖都丢了吧。”
“是。”
听雪应声,一张张拿起要处理掉的拜帖。
送这些拜帖的没有普通人家,纵使陆佑安不去,这些拜帖也不能随便丢弃,而是要烧掉拜帖处理干净,以免有人拿了拜帖给陆佑安惹事。
她抱着拜帖离开,沐浴结束,长发湿漉漉的卫长陵走进房中。
“药在炭盆那。”陆佑安指了下炭盆的方向,垂眸继续捏着画笔作画,毕竟她对侯府成衣坊绣了新花样的衣服也有关注。
漂亮的花样绣出来能赚钱。
不过花样仿制快,这才不到半个月,已经有店铺模仿花样绣衣服卖了,卫长陵那十二张花样也就能用到过年后。
陆佑安耐心作画,时不时停下动作思索下一笔。
大钱要赚,小钱她也要赚。
卫长陵没时间一直画花样给成衣坊,她靠卫长陵的共享自学,成不了顶尖画师也能源源不断的给成衣坊提供新花样。
她画的入神。
等陆佑安落笔结束,耳畔才传来卫长陵的夸赞,“画的不错。”
“夫君?”
卫长陵笑笑,伸手给她披上外衫,“佑安在作画上很有天赋,可想拜师专精此道?我记得湘雅夫人极擅长写意。”
“湘雅夫人哪会收我。”陆佑安弯眸笑起来。
她对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
偏偏卫长陵对她自信过了头,认真端详她画成的圆胖兰花,“写意重神韵,佑安这兰花虽圆胖有瑕,但憨态可掬,别有风采。”
“这可不是圆胖。”陆佑安摇摇头。
她画兰花时回想着前世记忆里的素描与萌版小人,素描她没法用毛笔画出,萌版小人她还拿捏不好比例,索性就将花草景物画成萌萌的圆胖模样。
宣纸上的兰花圆润可爱。
陆佑安越看越满意,双手环胸给卫长陵解释起什么叫萌。
“这兰花确实很萌。”卫长陵赞同点头。
只是。
他那双狭长清透的凤眸扫过兰花,最终落在陆佑安的脸上。
卫长陵心想比起那圆润的兰花,陆佑安才是萌的那个,杏眸弯弯如月牙,小鼻红唇,仰头说话时满眼都是他。
心脏在胸腔内剧烈跃动。
他红了耳尖,偏头看向暗处,半敛的凤眸晦暗,“不早了,睡吧。”
“是该睡了,明日还要去松华山呢。”陆佑安边朝床边走去,边打了个哈气,有水雾占据杏眸,沾湿卷翘的睫毛滚落。
她上床扯着锦被盖好。
卫长陵走到床边坐下时,陆佑安已经睡着。
朦胧的烛光打在她脸上,如藻铺开的青丝霸道的占领卫长陵的位置,她背对着床边侧身睡着,精致的脸因炭盆的灼灼热气泛着绯红。
他垂着凤眸,修长的手指半悬在空中描绘着陆佑安的面容。
瓦肆那段话又在脑海浮现。
嫁他冲喜前,霍烬是她满意的夫婿人选。
陆佑安满意霍烬。
那她……
是否喜欢霍烬?
卫长陵默默想着,抬眸不经意看到床内没揭走的囍字,垂手从陆佑安脸侧勾起一缕长发。
“咔嚓。”
长发被他放轻动作剪断。
卫长陵随后又剪了自己一缕发丝,将两人发丝捏在一起打结塞入荷包放到枕下,抿着的薄唇展颜一笑。
结发为夫妻。
他会让陆佑安忘掉过去,眼里心里只有他。
卫长陵躺入锦被中,伸手将背对着她的人扣在怀中。
夜幕沉沉,星光点点。
有人已经沉睡,有人则清醒的骑马从南城门离开燕京。
寒风吹乱长发,裹在身上的狐裘结满冰霜。
霍烬哈出一口白气,目光看向身侧领了皇命,要跟他前往潞州找回赈灾粮款,处理民乱的太子,“殿下可要休息?”
“赶路要紧。”太子沉声,目光遥遥望向潞州的方向。
他不敢想大旱三月,又没赈灾的潞州是什么模样。
冷风无孔不入的钻入狐裘,贴着太子的皮肤游走,冷漠的带走体温,使他仅是赶路就冻得脸色青白,这样冷的冬季,不知潞州会死多少人。
太子蹙眉抿唇,嗓音嘶哑,“孤那些弟弟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
“起码三皇子不一样。”霍烬想了想开口,以他对燕京七位皇子的了解,三皇子燕程瑜是真对夺嫡没心思,为断绝乱七八糟的人攀附他,连入朝都拒绝了。
不过燕程瑜真想争也争不过。
卫家是有钱,可朝中的文官武将可不是给钱就会支持他夺嫡,那些人精向来聪明,幸好燕程瑜也不蠢。
“等殿下查清潞州是谁插手贪了赈灾粮款,回来不妨问一问三皇子的打算,就算他不想夺嫡,卫家那么有钱的母族也招人惦记。”霍烬沉声,有意让太子收拢燕程瑜做钱袋子。
太子沉默,没回答也没拒绝。
这时天空有雪花飘落,两个一心赶路的人犹豫片刻,为免病倒更耽误时间,他们找了个村子落脚,因此也就没发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寒风裹着他们说的话钻入燕程瑜耳中。
燕程瑜攥紧马绳垂眸,随后他利落转身回了燕京。
潞州已经有救。
他无需跟着两人到潞州。
一人一马踏着夜幕到卫府落脚,再醒来时,陆佑安正咚咚敲着他的房门。
“表哥?表哥你醒了吗?”陆佑安的声音钻过木门,霸道的唤醒尚且有些呆愣的燕程瑜。
燕程瑜眨眨眼。
他诧异陆佑安这么早找他做什么,又想着霍烬去潞州的事该说,起身套好衣物开门,“弟妹放心,昨晚霍烬与太子连夜赶去潞州了。”
“啊?”陆佑安懵了下。
很快她想起自己敲门的目的,笑盈盈开口,“英娘约了我今日去松华山求平安,表哥可方便约一约你的友人去松石书院,等我们从松华山下来偶遇。”
陆佑安边说边把卫长陵朝燕程瑜推过去,嘴上还不忘叮嘱,“夫君替我好好监督表哥,定要约些样貌、身家、学识都合适的人见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