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禾月站在那间房门口徘徊了一回,设想了一下季无许虚弱到极致的画面,似乎内心也没有那么抗拒了,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门。
只是令她没想到是,屋内空无一人。
榻上松软的棉被被堆放在床尾,江禾月拿手一摸,早已经冰凉,看来他一早便离开了,连冰夏都没有来得及告知。
不是说重创昏迷吗?这人哪去了?
江禾月耐着性子在房中坐了许久,直到专门被派来照顾伤患的丫鬟都到了,季无许还是没有回来。
看来他伤得也没那么重嘛,是她白担心了一道。
她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房间休息,不多时便有丫鬟敲门传话,若江禾月三日后身体恢复,下地行走如常后便可自行离开,同江广白一道返乡。
江禾月开口应下,缓缓舒了一口气,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后续的一切纷扰都再与她无任何瓜葛,明明是件好事情,但她心里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在里头。
那几日恐怖的经历总是时不时在脑海里回放,让江禾月反复思索,理不清头绪。但理智又在告诉她,为了自己的小命,后面的事确实不应该再参与下去了。
一连三日,季无许一直未曾露面,那间屋子已经被丫鬟重新打扫过了,干净得像是没有住过人。
江禾月身上的伤并没有她自己想象得那么重,请来的郎中想必也是个好手,不过几日功夫,那些细碎的伤口便好了个七七八八,脚腕的肿胀也明显改善,如今走路已经不成大碍,果然和冰夏料想的差不离。
不过她的内心却隐隐有些焦灼。
按理来说,明日一早便可离开,伤病也见好,但是一想到连季无许的面都没见到,她不免有些担心此人的状况。
会不会是出门办事,但是在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所以没得赶回来,这三天就晕倒在了某个树林子里,被野兽拖去吃掉了?
江禾月想象了一下季无许被拖到洞穴里面的场景,打了个寒颤。
不过她在这里瞎操心确实没什么用,更何况就算是被野兽拖走,她也是毫无办法,最坏不过日后清明节多给他买点纸钱,只是自己预算不多,这季无许想要在地府里拥有大宅子是不太可能了,最多尽力给他搞个乡下平房,希望季大人能笑纳。
用过晚膳,江禾月收拾好东西,早早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只要明天离开这里,她就又可以回到从前那样闲散的日子,再说去到乡下,山高水清,在乡下种点绿色蔬菜,养几只鸡鸭,过上田园生活也不错。
想着想着,睡意毫无征兆地袭来,江禾月的意识逐渐模糊,进入了梦乡。
——
翌日,送行的马车来得极早,江禾月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便提溜着包袱来到了院子里。
赶车的马车夫是个憨厚的中年男子,江禾月一来,他便点头示意,利索地撩开了车上的帷幔。
临了了要走,脚步却一僵,她实在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属于季无许的空房间。
看来确实是等不到告别了。
江禾月攥紧了手中的包袱,利落地抬步上了马车。
帷幔一放下,马车内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了不少,她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样高兴。
怀里抱着没装多少东西的包袱,江禾月闭上了眼睛,感觉到马车夫坐上了车前,驱使着马车转向。
一切终于结束了。
江禾月在心里悄悄为这些事情划上了一个句号。
这马车并没有上次冰夏带她坐的舒适,内饰较为简陋,整体十分低调,或许是为了更快地到达目的地,行进的速度倒是比上次还要快。
或许会是在这个世界最后一次坐这种马车呢,不过万一以后能自己攒下银两买一个呢?那是不是还需要专门再请一个马车夫呢?不行,那估计就得是另外的价钱了....那要是我自己驾驶呢?是不是也得需要考个驾驶证呢?
您好,这是我的驾马证。
马车没走几步,江禾月倒是已经在脑子里乱想了一通,就连马车减缓速度停了下来她都没有注意到。
“季大人”
江禾月侧耳听了一道,给自己的大脑按下了暂停键。
季无许?
季无许!
她慌忙撩开马车窗边的帷幔,伸出个脑袋左右查看。
没有见到任何人。
幻听?不对呀,这马车确确实实是停下来了。
江禾月把包袱抛到一边,拉开车前帷幔,一抬头便瞧见一个人立于车前。
那人似乎和初见时没有任何分别。
墨发被高高束起,衣角随风轻微摆动,精致的眉眼让人一眼难忘,眼神依然是看穿世事的淡然,
如果没有留意到他煞白的嘴唇的话,丝毫瞧不出是才受过重伤的样子。
季无许。
看来这个人没事了啊。
在见面之前打好的腹稿被江禾月忘得一干二净,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问不出。
马车夫给季无许行过礼便退到了一边,显然是以为季无许是要和车内的江禾月说道几句。
江禾月抿了抿唇,拉扯帷幔的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莫名其妙的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
隔了好几秒,两人相视无言,江禾月硬着头皮,率先打破沉默
“季大人您看上去不错我也很好咱们就此别过江湖再见多谢照顾!”
一口气不带标点说完这一溜客套话,江禾月便顺手放下帷幔,转身钻进了车厢。
像对面是洪水猛兽,逃似的。
江禾月暗自舒了一口气,既然打定主意不再掺和之前的麻烦事,那就连一点点的好奇心也不要有了。
她只得暗自腹诽——车夫大哥求求你快坐回来啊,发动小车车,咱们马上远航去。
隔着车厢,江禾月并没有听到什么其他交谈声音,不多时,马车动了一下,紧接着车夫的吆喝声起,行程继续。
和马蹄声音一起渐起的,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与此同时,她的脚腕处似乎又传来轻微的疼痛感,江禾月下意识伸手轻轻覆盖伤口处,叹了一口气。
真是越来越不懂自己在想什么了。
——
“咳咳....咳”目送马车走后,男子终于支撑不住,捂着胸口轻微弯下腰,背部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咳嗽似乎又重新裂开了,有一点血迹在单薄的衣衫上渗透开来。
“公子!”忌之从后面的竹林里猛地窜出来,一把扶住季无许。
“....事情办得如何?”
“公子放心,府邸被烧毁,进出账目被清算,再加上多年搜刮民脂属实,想来恭景王那边有得忙了。”
季无许沉默了片刻,开口道:“眼下这些只能将他暂时地调离京都,后续还有很多琐事要做咳咳...”
又是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后,季无许定了定神,示意忌之一同去往屋内。
忌之清秀的脸皱成了一团:“公子,您去到谷中三日都没见成效,这世间还有墨白无法解开的毒?那蛇毒竟是如此厉害?”
季无许垂下眼睫,拭去唇角的血迹,小幅度摆了摆手,道:“那蛇是专人饲养,天下罕见,实在是毒性特殊,一时半会难解,且等来日”
——
江禾月再次见到江广白的时候,只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头上白发密布,看上去比之前老了十多岁不止。
他呆呆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神情看上去甚至有一丝呆滞,粗糙的手轻轻搭在膝盖上,整个人显得很是沧桑,哪里还有当初在权贵府上侍弄花草的精干模样。
江禾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路上她设想了很多自己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也免不得生出了质疑之心,可看到江广白如此情景,她又觉得那些话似乎是不必问出口的。
更何况他是为了给自己出头才加入那场混战,就算如季无许口中所说,原主身世存疑,可那又怎么样呢?
是啊,那又怎么样呢。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坐到了江广白身侧,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开口。
此时已是巳时,太阳爬上了坡,阳光晒得人暖呼呼的,江禾月用手撑着头,整个人意识昏昏沉沉,显然是快要进入睡眠状态了,突然有声音传来:
“禾月,你这几天...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听到声音的江禾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道锐利的视线冷冷地扫过来,让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
江禾月迎着视线向上看去,对上了江广白的眼睛,望向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忧愁,仿佛刚才的审视都是她自己的错觉。
“这几天您受了不少苦吧,等回乡后日子都会好起来的,您就别想太多了..”
江禾月本想随便打个哈哈混过去,谁知道江广白再度开口:“季无许没有给你说什么吗?”
“...没...”江禾月开口了才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她打量着江广白的神情,面前的人似乎在此刻变得如此陌生。
“禾月,要听个故事吗?”
“....好”
偷摸回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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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