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在深夜织毛衣 第1章 小羊小羊，呼叫小羊

晚上6点半，温度仍然超过26度。

S市今年格外热，夏天早早来到，燥意凶猛。

江聿单手提着三份晚饭，背包里背着死重的电脑，用移植到手表的感应程序刷开宿舍闸门后，一路面无表情上了楼。

刚出电梯，就听到穿透走廊而来的鬼哭狼嚎——

“我真的会报警，120块一件的翻车货都骗，诅咒你打本不出货、找情缘被绿！有没有人管管这司马骗子，我都要吃不起饭了……”

“说了我没有减伤等一波，硬要上。”

“奶妈跑路了，得嘞，咱们也散吧。”

“哥们，听我句劝，今天不宜渡劫。”

江聿推开门，18度的冷气混合着男寝独有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甚至有些辣眼，他屏息适应了足足5秒，才认命般踏步走进。

“吃饭了。”

没有人回应。

江聿耐着性子又喊了一声，牛敏率先丢开鼠标键盘，虔诚地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豪华烤肉饭，并感恩戴德道：“江爹，我的爹，谢谢您！饿死了饿死了，饿得我都没力气清货了。”快速扒拉两口饭，他抬头看向江聿诉苦，“我今天又被骗了，120块，够我吃多少顿烤肉饭了？死骗子……”

牛敏被骗实属家常便饭，江聿甚至都不用安慰。

他看向另一个，语气嫌弃：“不吃饭就去洗澡。”

“我没臭——我哪里臭了——男生不都这个味儿？”

沉迷复盘的李赫恼羞成怒扭过头，局促地撸了一把半干半油的头发，又扯起衣领心虚闻了闻：“我吃饭完再去洗澡。”

“恶心哥们可以，别恶心我江哥！”

牛敏这会收拾好情绪了，一边扒饭一边和江聿聊天，插科打诨间，已经把李赫今天巅峰渡劫6-14的带妹战绩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最后的最后，才小提一嘴《剑心》今日黑市财报。根据小程序统计，本季度他的仓库预计总收益又双叒叕减掉五位数，相较之下，被骗的120块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剑心》是宿舍三人玩了超过两年的游戏。

当然了，正经把游戏当游戏玩的只有江聿。

李赫沉迷在竞技场带妹。

显然他带得不怎么样，近三年里已经死了超过10任情缘。

而牛敏自从误打误撞进入“黑市”，找到了真正适合他的玩法，账号装备品级就永远地停留在两年前，再也没有升级过。

从自囤自用的外观党到小有名号的黄牛，如今的牛老板不仅手握超过50个贴吧会员账号，分|身配合之下能搅动黑市舆论节奏，还拥有3家某宝店，营业规模不大但也绝不算小了，最佳战绩是成功炒红了某个玩家评价两极分化的限量款发型。然而沉沉浮浮、起起落落两年半，归来仍是一仓库的翻车货。

吃完了饭，发臭程度高达50%的李赫被赶去浴室。

趁着这会，江聿开窗开门通风透气。

听到水声响起，牛敏怅然叹气，想起自己又亏一万，愁得奶茶都不点了：“江哥，我记得你之前那个小情缘眼光可好了，她真不玩了吗？要不我用你的号把人哄回来吧，我的仓库真的很需要她来拯救！”

江聿冷不丁地被提起旧事，先是一怔，随后又恼上心头。

“不玩了。”

面前的饭菜突然没了滋味。

“哎，不能情缘的话，做朋友也可以呀。”

牛敏仍然不放弃，试图说动江聿。

让人救仓库纯属玩笑话，实在是江聿这萎靡不振的状态有点吓人。

他隐约记得，那个小姑娘人有些腼腆，不爱在人多的时候开麦，只有和江聿单独玩才会叽里咕噜说些俏皮可爱的话。牛敏偶尔遇到过几次，也被萌得心肝儿直颤。据他观察，江聿简直吃死这套人前人后的反差感，几乎是毫无招架之力！

那时的江聿再好说话不过了，让他帮忙签到打卡、带饭带水，都是小事儿。只要哄好这位哥，趁着人家心情好，没准还愿意一个人包办作业……

可惜好景不长，江哥初次网恋结束在今年春天。

除了他本人，没人知道死情缘的细节。

李赫和牛敏各种旁敲侧击，江聿咬死不答话，虽然游戏照上、日常照做，但自那之后他玩游戏的状态就变了，跟打卡上班似的，签个到就开始无所事事，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往日和情缘一起玩不腻的趣味休闲玩法再也没碰过。

这样的状态，很明显是遭受了情伤。

心大如李赫都不敢轻易去触江聿的霉头，更别提牛敏。

就这么萎靡到现在，一学期都快过完了，江聿也没见好转，很难说是不是没走出来，哥俩不敢多问，问了人家也肯定不会承认。

暑期《剑心》新版本上线，全新资料片加新等级在召唤，新老玩家在海量福利的吸引下焦急观望，李赫收拾收拾情绪准备再去约新的奶妈妹妹一起冲分，牛敏则花三天整理了仓库存货，绞尽脑汁琢磨了几个萌新必入的外观搭配，P图改文案，预备带着他那50个贴吧版营销号大干一场……

只有江聿，在高考那天罕见地买了份报纸回来做题。

李赫看到十分惊讶：“今年难吗？”

其实他更惊讶的是江聿买报纸这个行为。

每年的高考题网上一搜多的是，到处都有。

江聿写完后并不做评价，随手将笔扔在报纸上。

难不难什么的，纯属个人主观感受。其实不用花时间答卷，看看网上热议的#数学好难#、#作文跑题#等等话题，就知道这届高考恐怕不会太简单。

没一会，熬夜的牛敏也醒了：“江哥有弟弟妹妹高考？”

“没有。”

他只是想起两人分开之前，那人呜呜咽咽地解释，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S大的学生，而是还没参加高考的高中生。编造的内容太多了，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这份解释江聿也不全然相信……

至于今天，是恰巧刷新闻看到，又恰巧买了份报纸。

没别的意思，江聿就想看看自己高中水平还剩几成。

*

高考结束，甄旸迎来阶段性大解放。

他过了两天帝王般的日子，考完就睡个昏天暗地。

所谓一胎精心照书养，二胎随心所欲放养，小儿子考完后，甄家父母便恢复了正常的工作作息，只有姐姐甄妤实在看不下去，将他一把从薄毯里薅出来：“小羊饿不饿？想出去吃饭吗？我还约了tony老师给你做造型。”

“姐姐，我想喝奶茶，吃烧烤，还有海鲜。”

可甄旸现在连骨头都是酥的。

他很饿很累，但又懒得动弹。

甄妤心疼地摸摸弟弟的小脸蛋：“行，都满足你！”

等甄旸洗了澡、吹干头发，整只小羊又焕然一新。

在这期间，甄妤点的四份外卖已经到了两份，趁爸妈不在家，姐弟俩疯狂吸收各种“垃圾食品”。恰逢周末甄妤没住在学校，聊起暑期安排，甄旸对毕业旅行没什么特别大的期待，去哪儿都人挤人，反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情。

他可怜巴巴地问：“你们答应我的，考完换新电脑……”

甄妤收下弟弟亲手剥的一盘虾肉，豪迈放话：“都买都买！全部换新！你乖了半年，爸爸妈妈肯定也会说话算话。”

要是做父母的耍赖，甄妤想，她还有压岁钱呢。

作为家里第二个孩子，甄旸从小习惯捡姐姐的垃圾。

不是家里供不起。

而是姐姐用过的二手更香更有性价比！

手机，平板，电脑，加湿器，自带香氛的小风扇，甚至是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很舒服的懒人沙发……

甄旸全都不嫌弃，开开心心往自己房间里搬。

从姐姐那继承来的电脑也用了快三年，直到去年，甄旸意识到这台“小霸王学习机”是真的快要带不动游戏：一开机，整个房间只听得到嗡鸣作响，像是在热锅炒菜，又像是开了个吹风机吹个不停，玩起游戏更是噪音超级加倍，仿佛有人在屋里打电钻。

他不得不降低画质和特效，以求勉强流畅的效果。

只是游戏越更新越大，版本更替之间还有持续的技术革新，对硬件要求虽然算不上苛刻，可让一台配置过时、徒有美貌的小霸王去运行简直是强人所难！甄旸不得不A掉游戏的同时，也把新电脑加入了高考许愿大套餐里。

如今高考结束，家人为了让他愉快享受暑假，很快就安排上全新且顶配的电子产品大套餐。

考前心心念念想要，拿到手里，甄旸反而又有点逃避，出去和同学聚会疯玩了好几天。直到回家用新电脑启动游戏，面对突然蹦出来的“未成年人防沉迷”弹窗，甄旸毫无防备地陷入惆怅，输入账号密码的手比填志愿时还紧张颤抖。

因为他想起自己尴尬又惭愧的一段网恋史——

被精英怪打得晕头转向时，初入江湖、懵懂无知的萌新小白被天降大侠拯救。

在雏鸟情结的作用下，甄旸鬼使神差地隐瞒了自己的真实性别，享受起对方的爱护。日复一日的偏爱，再加上周围好友心照不宣的调侃撮合，男高小羊无法抑制地心动了，半推半就地与对方结成情缘。

高考倒计时悬在头顶，偷摸进行的网恋更让人觉得刺激！

白天，他是被埋在一张张试卷下的高三生；晚上，他是武侠世界快意江湖的大侠。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足足半年。

幸亏甄旸在父母姐姐、老师同学那积累了足够多的信任资本，也幸亏他本人的成绩足够稳定、没有退步，因此他的网恋状态不仅没有被发现，甚至大家还挺认同适当的放松有助于缓和紧张的复习状态……

直到高三还剩一个学期，时间突然就变得不够用了。

与此同时，甄旸意识到他情缘想要的越来越多，不再满足于每天的聊天，对方渴求的不止是游戏里的朝夕相处。

这样的试探，甄旸不可能感觉不出来。

他面对游戏里的亲朋好友，给出的身份是“大一学生”。大学生嘛，看似时间充沛、活动自由，实则不然。白天理所应当要上课，课后会有各种各样的会要开，周末还有乱七八糟的团建，晚上上线玩游戏很合理。

甄旸认为合理的，有人琢磨着更合理。

半年后，对方提出了见面。

“你大一，我大三，我只比你大两岁，我们俩……”

这不是很般配么？

刚好元旦到了，约时间见一面吃饭看电影也很合理吧？

事实上，这个邀约直接把甄旸震惊到心脏狂跳：三天元旦假期，几门课加起来留了十多张卷子。作业都写不完了，哪个高三学生敢出门玩儿？

再说了，哥，我去哪给你变个女大学生出来啊？

总之，这事没谈拢。

甄旸说元旦早有安排。

再后来，又有月考和模拟考接踵而来，他很难维持每天上游戏的固定频率，两人的相处时间断崖式减少。事后，甄旸想，也许就是因为有这一桩事挡在最前面，他错过了最佳的坦白时机，没有第一时间彻底断绝关系，给了对方一些并不存在的希望……

就这么熬到期末，话再说出口，已经是分手。

嗯。

甄旸觉得，这段感情的结束应该称得上“分手”。

声明：

重要阶段网恋是小羊个人主观行为，不代表作者支持、提倡。

（鞠躬）（优雅离场）

开文啦！

明天会更很多，谢谢提前给我投喂灌溉的姐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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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羊小羊，呼叫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