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僵排排坐 第8章 第 8 章

“闭眼，别出声。”江吟川敢说他这是面对妖魔鬼怪最冷静的一次——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门外的东西一定还是奔着他来的，南瑭如果像他说的没走远的话应该马上就可以赶过来，当然如果这东西是南瑭放出来威胁他的就是另说了。

而江吟川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寻个空档让江吟峰离开，南瑭若是不靠谱他可就没有全身而退的法子了。而且他要保证不能让江吟峰看见这些东西，他屋子里的気都是乱的，这个时候再让江阴峰看到鬼怪，就很容易被缠上。好在江吟峰也很听话，虽然不解，但意识到哥哥的认真便也没有多问，闭上眼睛任由江吟川拉着他。

江吟川将时常揣在兜里的符咒一股脑全都塞进了江吟峰上衣口袋里。

他拉着人后退，一双眼睛紧盯着门口，这些脏东西是来找他的，不出意外并不会为难江吟峰。两个人就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江吟川在对方耳边低声说道：“一会儿我让你走你就快离开，出门下楼，直到站到阳光底下，其间发生什么也不要停下，更不要睁眼睛。”

正说着话，江吟峰身后的墙面却是伸出来一堆触手，江吟川瞳孔紧缩，手中使力，就拉着江吟峰便向他怀里倒，才将将躲过。见此情景，那触手也急了，直接伸出来就要捅向江吟峰后心，江吟川带着人直接倒地，就地一滚，江吟峰还在懵，就听见江吟川在他耳边气急败坏大喊。

“南瑭！”话音未落，江吟川就眼前一花，南瑭直接出现在江吟峰身后，他看着江吟川的，又看了看江吟峰，眼神复杂。南瑭抬起手指竖在嘴前，示意江吟川嘘声，然后他自己张口无声地说道。

“我救了你弟弟，这次你该心甘情愿同我去找玉佩了吧。”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江吟川眼睛蓦地睁大，下意识抬手去拉南瑭。

原来南瑭的位置正好将墙面的触手挡住，而此时他的胸口已经被触手贯穿，那长着密密麻麻吸盘的触手从南瑭胸口穿出，仿佛心情愉悦似的扭动着。

江吟川看着南瑭伸手摸了摸胸口的伤口，触手仿佛惧怕似的纷纷后退，从南瑭身体中抽出，而他胸前的皮肤就扑簌簌地变成灰抖落了下来，刚刚被捅出来的伤口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透过南瑭胸口的空洞，江吟川都能看到他背后的墙壁和挥舞的触手，他心如擂鼓，不知是惧怕还是什么，下意识收紧手臂，怀里的江吟峰被他忽然加大的力道勒得一声闷哼。

南瑭似乎是气愤了，江吟川眼见着南瑭一张脸黑了下去，周身更是冷气直冒，显然是神通广大的僵尸大爷在入土之后还没有遭受这般的伤害，如今胸口正破了一个大洞，心情自然糟糕非常。

江吟川带着江吟峰后退，就看见南瑭180°转过了头，就，只转了头，凉飕飕的胸口还正对着江吟川的方向，而脸却是已经和那些个触手对峙上了。

“哥？”感受到屋子里骤降的气温，江吟峰有些迟疑地呼唤江吟川，他此时还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除了紧闭的眼睛之外，他也没听到什么异动，如今江吟川的状态实在是诡异，难免教人担心。“哥你没事吧。”

“有事。”江吟峰的声音将江吟川的神志拉回现实，他咽了咽口水，对面的南瑭此时已经将触手暴力拆除，触手从墙里连根拔出，被南瑭掐在手里时还仍在抽搐，断口处更是流下了墨绿色的汁液，恶臭扑鼻。

江吟川还没来得及反胃，就见脸已经黑成了锅底的南瑭将一根粗长的触手碾碎、压缩，最后一股脑全都塞进了嘴里。江吟川胃里抽搐，咬着牙才算是挤出了两个字：“胃疼。”

这两个字没让江吟峰如何，倒是被专心进食的南瑭注意到了，他野蛮的动作一顿，连带着胸口又抖落了些许的尘土。他又将头转了回来，手里拿着还没吃完的触手，看看江吟川，看看手里的残骸，看看江吟川，又看了看手里的食物，僵硬的脸部肌肉似乎是扯出来一个可以成为难为情的神态，还没等江吟川看清楚他的表情，南瑭整个人连带着满屋子的狼藉就和昨晚一样，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小峰啊。”静默了好一会儿，江吟川眨眨眼惊魂未定，他打量四周，一切都已经变回正常模样。脱离危险之后，他首要的就是要面临跟江吟峰解释的困难了，此时他搂着江吟峰，仿佛怀里的是一个烫手山芋似的。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夹带着江吟峰走到门口，口气故作紧张：“小峰啊，你什么都别问，还记得我之前的叮嘱吗？别睁眼，赶紧回家，我之后会和你解释。”

说完，江吟川便将江吟峰整个人推出门外，而他自己迅速关上房门，江吟峰似乎是在门口楞了一下，然后才摸摸索索动了起来，听着对方凌乱但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长松了一口气。还好，江吟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骗，江吟川在心里默默替对方祈祷，下楼的时候不要摔坏什么部件。

而相比于江吟峰下楼的磕磕绊绊，江吟川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弄清楚。江吟川刚将人送走，一回头，南瑭便人模狗样地出现在他的身后，衣服整洁如新，任谁也看不出方才那茹毛饮血的模样。

“那些东西不是你拿来威胁我的吧。”江吟川喝了一口水权作压惊，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但还是询问道。

“自然不是。”南瑭满不在乎，一副不屑的模样，“那不过是你人気失衡，招致而来罢了。”

江吟川点点头，南瑭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不然也不会胸前破了一个大洞。而且挟恩图报也会有反作用。

人気这个概念，江吟川还是略有耳闻的，小时候他爸还在的时候便教过他不少，世间万物分阴阳，各个世界的界限也是因为阴阳占比不同而作以区分的，同一界内的万物，阴阳占比都是一致的，这就称为此界的阴阳平衡。在平衡正常运作的情况下，各界互不相通，互不干扰。

而一旦这种阴阳平衡失调，就代表着界的界限逐渐模糊，此人逐渐被本界排斥，进而进入其他的界，江吟川如今“见鬼”的情况也可以说是一种失衡。

处于人界，人体内自然也分为阴阳，组合称为“人気”，阳气主仙，阴气主鬼，阳气大盛则得道飞升，阴气大盛则堕入鬼道。行走于世界，每个人都是阴阳调衡的，失去了这种平衡，那这个人则在“人间”不复存在，或去“仙界”或去“鬼域”。

总而言之，人気失衡，也就意味着这个人“命不久矣”了——至少在人间看是这样的。

这可不是一个小状况，这也就意味着江吟川说不定哪一天就直接，啪，没了。他小时候学习不认真，此前也一直没有联想到人気的事……如今看来真是“吾命危矣”！

“我倒是没想到人気这么容易失衡。”江吟川心里mmp，脸上都是苦笑。人気平衡微妙但也坚固，轻易不会打破，否则岂不是日日都在闹鬼了？在人界，人気失衡无外乎两个原因，要么是做了大损阴德的事情，要么是自愿修练沟通阴阳。而如今显然不是因为江吟川道法有成……这是他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坑蒙拐骗即便不伤天害理也是不对的。

“倒也不是。”却不想南瑭开口说话了，他坐在单人沙发上，老神在在，“你是因为修道，人気本就易改变，再加上我的冲击，这才倒是人気泄露，阴气加深。”

南瑭越说江吟川越觉得心惊，果然这些个东西虽然不是南瑭找来故意吓唬于他的，但却是百分百是因为南瑭的到来才会缠上他，或者说是，那么轻易就缠上他，他自己若想摆脱南瑭，恐怕是不容易。

若说阴阳是一切的基础，那么僵尸这种东西就是世界上唯一不符合阴阳，也不必完全遵循阴阳之理的东西，僵尸体内阴气充盈，是故阴气占比百分之二十以上都可以自由调节，从阴气百分之百的厉鬼，到百分之八十的邪祟，再到百分之五十的人，甚至最低可以压缩到体内因其含量仅有百分之二十的道的底线范围。

如此恐怖，江吟川和他搅和到一起，人気不失衡才怪呢。他此前让江吟峰闭眼也多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虽然没有想到“人気”，但他心里也还是有着基本的知识，眼睛是人最脆弱最通透的部位，眼中入了污秽，那必定是鬼缠身的结果。更何况当时这间屋子因为他的原因，恶鬼都是处于一种“显形”的情况……

想及此，江吟川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事你也不必担心。”还没等江吟川说什么，南瑭就贴心开口说道，“待你助我寻回玉佩，我便将你体内多出来的阴气祛除，让你继续过普通人的生活。”

“那是自然。”江吟川也不敢说什么，心中纵有万般也不能表露，况且他还惦记着青云观，面上自然是卖力的敷衍，“今日你救了我弟弟，我定会助你。”

这话情真意切，可南瑭听了也只是不甚明显嗤笑一声，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江吟川口中话的不屑，他显然轻而易举就察觉到了眼前人的敷衍，但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或许这就是一个皇子的自负？江吟川不禁想到。

还没待江吟川做出反应，他便状若无意地同他聊起了家常：“你倒是和你弟弟感情好。我也有个兄长，不，我有许多位兄长，但能称为哥哥的只有那么一位。”

“但可惜，他早一千年就死了。”

南瑭说着话，不再向之前那般挺拔着腰背，反而如同不堪重负似的倚在了沙发背上，一张脸也全隐没在黑暗之中，说出的话让人听不出情绪，但江吟川就是觉得这么一大坨僵尸，仿佛难过得是要哭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