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围观了全程的阿翼则兴致勃勃:“放心啦慕哥哥,我会一直关注你们这边的,若你这位队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必定会好好教育他的!”
没得到言纪的回嘴,阿翼竟有些不习惯地地歪了歪头。
随后明白过来,这是对方在践行他刚刚承诺的条约。
真是……阿翼摇了摇头,在脑海里搜索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有够狗腿。
“如果慕哥哥和你的朋友们准备好了,我就开始规则的补充条款了。”
一群平时恨不得把“我已熟读并同意以上条款”点出花来的人此刻乖乖站好听讲,慕明晓也不例外。
申请表被他折了两折放入口袋,里面还躺着张小小的卡片。
“画框后面的世界并不互通,你们可能传送到任何地方,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触发随机事件。尽可能地顺从他们,搜寻每个角落,找到那枚记忆碎片,这就是你们的主线任务——哦还有拿回表格。”
“如果你们觉得探索得差不多了,喊我一声,就能回到这里。当然你们觉得有漏了没收集到的也可以随时进去。没特别的事情不要叫我,不能随便插手的原因讲过了再不赘述。”
“记得哦,触发的任务请尽可能地完成,完不成也要拖着,不能与里头的人起冲突,否则会被所在的世界强行排斥出去,之后能不能再进只能看运气了。”
“类似于橙光那种?”重度游戏爱好者向宇总算找到了自己的舒适区,“这个我熟,你们也熟吧?”
果见众人都点点头,慕明晓道:“还是有区别的,毕竟我们没有系统给的菜单,不能随时确认收集度,也没有进度条可以精准把握交谈的分寸。既然各不互通,我们也不能通过手机交流,大家小心为上。”
画框早被分好,又互相关心了两句,众人便三三两两去往自己挑选的那个世界。
而慕明晓对言纪点了点头,两人并肩来到最大的画框——也是阿翼坐着的那个画框面前。
除了一望无际的白,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里面强烈的波动。
言纪说:“我走前面。为安全考虑,我建议我们牵着手——我是指拉着你的袖子,可以吗?”
他的话有理有据,加上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慕明晓点头,任对方的手搭在他袖口的位置。
二人穿越白雾。
*
先传入耳迹的是一段悠扬的音乐,很像那种装潢精致的咖啡馆里会播放的旋律。
而后占据慕明晓视觉的,是一个男人的大腿。
不要误会,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东西,他只是在称述事实。
他面前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背对着他和旁边同样穿着正式的同伴聊天,他的视线能看到的就是对方被包裹严实的大腿。
不不,这不科学,他是趴地上了吗视角这么低?
慕明晓往前走了一步,随后立马意识到不对——他是好好站在地上的,脚踏实地那种。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沉默地看着那比原先小了两圈不止的手掌,以及超绝儿童比例的胳膊和五指。
不,他还能再挣扎。
他艰难地抬起视线扫视周围一圈,刚刚还牵着他袖子的人早就不见,证实两人的准备工作完全白做。
但眼下重点完全不是这个,慕明晓眯起眼睛观察起环境。
这似乎是个装点得异常豪奢华美的大厅,空气里都是糕点甜腻腻的香气,和着淳厚的酒香,令人心驰神迷。
男男女女皆衣着正式,三两地攀谈着,头顶那盏巨大的水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将此地衬托出纸醉金迷的味道。
这可真是来了不得了的地方。
那么现在,他要立刻找面镜子,确认自己目前的容貌,以此确认,他是角色扮演,还是本尊出演。
不过就他现在这个撑死一米零几的个子,真的够得着洗手台吗……
好在事态没发展到那个地步,慕明晓很快找到了用以自照的东西,是左手边占据了一整个墙面的落地窗。
倒映着身后的衣香鬓影,也将他的面容照得清清楚楚。
然而在看到的第一秒慕明晓就开始发窘了。
这不是他五岁时候的样子吗?
要问他为什么对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了如指掌,那就要拜他的母亲所赐了。
自出生起就喜欢抱着小小的自己rua,在查房医生千叮咛万嘱咐新生儿不能过多亲近下老实了一段时间,出院又沉迷上了给他照相。
他天生喜爱文字,在书架上的书逐步增加的同时,记录他成长的相册也以每年一本的频率更新着。
全方位的照片,标注了年龄,高清1080P,眼睫毛都是根根可数那种。
两三岁的时候还好,等自己记事了,他的妈妈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抱在怀里,从身旁堆积如山的相册里抽出一本,给他指这是他几岁在哪里照的,时不时还要吸自己一口,发出“我儿子怎么能这么萌”的感叹后继续下一本,场面看上去诡异得要死,爸爸在旁看得乐呵,受伤的只有他一个。
这样的活动持续到八岁,终于在他的连番抗议下宣告结束。
但相册是不会断的,假期带着他去拍写真已经成了每年惯例,他们已经是那家摄影的钻石VIP。
即便随着他年岁渐长,翻看以前照片的时候,除了一句“我小时候这么蠢吗”的感叹外没别的感想,总体还是很温馨的回忆。
但他是来找东西的,或许这样的外表很能迷惑他人,不好行动也是真的啊。
以及自己身上这身价值不菲的小西装,是空间赠送的cos服,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宴会的角色之一?
慕明晓摸了摸身上,从胸前那个放方巾的口袋里找到被折叠整齐的申请表以及卡片,松了一口气。
“慕哥哥我来找你玩啦……哇。”
伴随着一道元气满满的声音,西装的小正太在半空现出了身形。
大家都看不见他,而他一眼就看到了打扮得活似他亲兄弟的慕明晓,眼中顿时冒出了爱心——慕明晓确信自己真的看到了爱心:“慕哥哥你这样真的好可爱啊,好想抱起来揉!”
……这要他怎么回答?这人长得一副正太脸,说不定还真是能把他抱着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年纪?
见慕明晓一脸沉默,阿翼也意识到自己的嘴快,假惺惺咳嗽两声道:“咳嗯……我说笑的啦。但是好奇怪,只有慕哥哥你被改了体型,难道是因为能力太强,世界特意针对你做出的限制?”
“不过没关系,出去就能变回去的,而且说不定这里的人见到慕哥哥就会被萌倒,什么情报线索都给你!”
阿翼眼里的爱心愈发亮了。
就在慕明晓考虑着他这个样子能不能钻进脚下那条地缝的时候,对方总算发表完了类似痴汉的言论:“所以慕哥哥,我非常看好你,慕哥哥加油!我不打扰啦。”
说着就消失不见了。
慕明晓才从落地窗前离开,一个女仆打扮的人匆匆奔来,满面的急切在见到他后化作放松:“少爷,夫人到处找您呢,您怎么跑这里来了?”
慕明晓确认她喊得是自己,表情便有些微妙。
他这个小康之家的孩子也是享受了一把小说男主的待遇哈。
女仆说着蹲下身,就把他抱起——不是抱起?!
慕明晓浑身僵硬,虽说这经历不是没有过。
近点的有他那几个舍友,而小时候参加父母的博士毕业典礼时,被一群怪阿姨当大号娃娃不断转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但那也是小时候了,除却家人,他鲜少和异性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然而这是虚构的世界,显然自己已经触发主线剧情,反抗绝非上策。
慕明晓这样想着,便听女仆道:“知道小少爷自尊心强不喜欢被抱,但夫人和陈大少爷都等着见您呢,我们快些过去吧。”
慕明晓说:“陈大少爷?”
他是在试探,落到女仆耳朵里就只剩下疑惑,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小少爷忘啦,就是这场寿宴的主办方,陈老爷子的儿子呀。”
慕明晓默默将信息记下,出于谨慎没再多说什么,任女仆利索地带着自己穿过人群,最后在一处站定。
此处是似乎是宴会厅的中心,一幅长约五米的画陈列于此,供来往之人展览。
旁边站了几位衣着华丽的女士,其中一位身着玫红色礼服,气质格外的雍容华贵。
她双手抱臂,漫不经心地听着身侧人的发言,然而慕明晓看到她时心神一震。
无他,在场那么多人中,只有这位的面容格外模糊,像隔着一道雾气般。
“宝贝回来啦?刚刚去哪逛了?”
虽然看不清脸,但能从声音听出浓浓的母爱。
“小少爷在落地窗那看了看花。”女仆贴心地找好说辞把慕明晓放下来,后者落地没有五秒钟,手就被一只细白的掌牵起。
慕明晓下意识就要挣脱——不是没礼貌,纯粹是对方指尖鲜艳的蔻丹,是他这个荨麻疹患者避之不及的噩梦。
这要是被刮到,他也没心思干别的了,光挠手去了。
但没给他挣扎的机会,红衣的贵妇人将他带到自己跟前,亲昵地揉揉他的发,微微蹲下身,一个用力又把人抱了起来。
慕明晓莫名有种自己是拿声音换了双腿的人鱼公主的感觉。
还好妇人穿得严实,不然他手只能团吧团吧揣身前了。
旁边一个礼裙女人掩嘴笑道:“哎呀,这就是令郎啊,真是完全继承了您的美貌呢,长大得迷死多少人呀。”
贵妇人轻笑一声:“钱夫人谬赞。”
“诶,令郎值得。”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手拿着香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听说夫人的孩子自小学习绘画,师从名师,天分极强,日后必然能在艺术界崭露头角。”
不同于对钱夫人的笑,对这个人的赞美,贵妇人只是淡淡点头回应,说不上敷衍,但也绝没有重视的意思。
男人看上去并不介意,话锋一转道:“贵公子既然有这样的天分,不如让他评价一番这幅画如何?”
“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他配得上。何况家父吩咐我把这幅画放在这里,本就是供大家品鉴的。”男人脸上笑容更甚,却不经意重读了父亲二字的发音。
听到这里的慕明晓已经基本了解了,这个男人,就是所谓的陈大少爷。
他口中的父亲,陈老爷子,必然是有些地位的人,起码,要比这位红衣贵妇高。
他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的缘由用脚都想得到,几句赞美的话他也不是不会说,但……
在男人话落之后,慕明晓面前便升起两个选项框——就是那种视觉文字游戏里会出现的选择项。
IU设计地很漂亮,带着金色的边边,一左一右,占据了他的双眼。
女人再没多说,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寻常地发问。
“那宝贝,你觉得这幅画好看吗?”
慕明晓沉默地看着那副画。
女人的面容和画像的具体都被充当马赛克的白雾遮得严严实实,像是游戏里没解锁发灰的区域。
你的宝贝能看到的只有那两个选项。
好看,但是假的。
好看,但是假的。
……所以它们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的腹诽,选项的下面忽然又冒出来一个框框:我能不回答吗?
看似雪中送炭,然而慕明晓眼神一凛,直觉这是被包裹成蜜糖的陷阱。
只是他到底高估了这几个选项的道德感,他手还没动呢,新的框框放大了一下,已经被选上了。
所有选项消失。
一行字缓缓浮现:当然不可以啦(●'?'●)
不用任何旁白,慕明晓也能从这个颜文字里窥见满满的恶意。
它好像只是为了嘲讽这么一句,几秒后便消失了。
然后之前两个选择框又回来了,字体被加黑加粗,不断凑近,就差直接糊他脸上。
慕明晓:。
难道他要成为第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玩家?
一般的视觉文字游戏,这种避无可避的选项都关乎着接下来的剧情走向,选错就会触发be结局。
但这已经不是选错的事了,是但凡这话说出口,整个场地都会炸了的问题。
他不惧未知的冒险,可这和作死是两回事。
另几位夫人和男人正一起看着他,后者眼中殷殷的期盼格外浓烈,等着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似乎是嫌这个场景还不够乱,视线最上方出现了一个计时条。
说是无常的催命铃更合适,因为它正以光的速度往最左方滑铲,眼瞅着最多五秒,二者就要相亲相爱地抱在一起。
选择项距离他的面颊就剩下两公分的距离。
他能感受到周围的气压正不断下降,明了再不作为,自己真的会被踢出去。
但选了也是闪现迁坟,垂死挣扎。
慕明晓: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一个小孩子的吗?
等等。
他猛然反应过来。
他现在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小孩面对两颗苦瓜味的糖果,难道还会委屈求全地选一个吗?当然不能。
他当然会拒绝,而拒绝的第一个动作是……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嘴巴往下一撇,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