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里有你 第18章 生日宴三

“叶总，那是贵子吗？”

“啊，哈哈哈哈，不不不，怎么会呢。那小子是我远方哥哥家的儿子哈哈哈哈，难得这几天来我们家一趟，我正好把他带过来见见世面，你们知道的，哥哥拜托的，哈哈哈哈，谁想到这兔崽子这么招笑哈哈哈。”最后几句话他甚至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这样啊哈哈哈哈。”周围人也跟着叶父在那哈哈笑着，“小孩子嘛，年轻气盛，我们别管了，找个位置坐吧。”

“……你干嘛这么大动静？”叶小泽注意到周围的视线，赶紧反应过来颤颤巍巍的坐下来，唐慕言满是无语地问他。

“受到了巨大刺激……”

萧笙笙不说话，她现在想的不是这件事情有多巧合，疏蘅喜欢他吗，完全看不出来，邱原爱她吗，作为她的未婚夫，邱原的眼神就不合格，可疏家为什么会让他们疼爱的千金去和一个不爱的人订婚。

两股视线晃晃射来，萧笙笙和唐慕言都感觉到了，让人不舒服的既视感，在叶小泽还在光明正大的交流这件离谱的事情时，虞思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叶小泽的座位后边。

“唐小姐，您好。我是建中房产的虞易，今天很高兴能见到您。”虞易似乎没有听到叶小泽滔滔不绝的嘴舌，他是直奔着唐慕言而来的，不夸张的说，在叶小泽大喊惹人视线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位脸目一直平静的清冷女人，“看你们聊的很开心，我们能加入吗？”他手里举着半杯酒，向上拖了拖。突然感受到衣服后角被人拉住，他回头看发现是他的妹妹，此刻正是一脸难看的表情。

“哥，你不是说找个位置坐吗？来这里干什么？”虞易看出来妹妹难得的很不乐意。

他回头和虞思柒悄声说，“唐家小姐，我过来打声招呼，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虞思柒不说话，略带些震惊，似乎在掂量这几个人的地位与身份，萧笙笙她是认识的，她不认识叶小泽，也不知道唐慕言是千鸟唐家的大小姐。

这边唐慕言不管他的低语，对着他笑着，和虞易象征性的打了声招呼，“你好，虞先生。”

就是那样的笑容，疏远和清冷，永远只能站在沙滩上望着的海平面，虞思柒怎么奔跑都触摸不到。也是那样的微笑，让虞思柒理所当然地把唐慕言的虚伪滤镜又加厚了一层。

不自主的咬牙，不自主的愤怒，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面色逐渐发黑。

“虞同学，你好。”唐慕言依旧坐着，看着虞思柒迅速变化的脸色，她脱口和她打了声招呼，“你脸色有些不好？”

这是重逢以后唐慕言对她说得第一句话，她从来没有找过唐慕言，但是唐慕言也从来没有找过她。虞思柒以为，她单方面的冷暴力和故意针对会让唐慕言感到疑惑和不舒服，从而找个好一点的时机和她谈一谈，可是没有，从来没有。虞思柒像一栋装满炸药的黑匣子，把爆炸自己吞咽，留下的硝烟自己消化。高二和她的种种历程仿佛都像一缕青烟在上了大学的唐慕言身上彻底烟消云散。

虞思柒不甘心，虞思柒愤怒，虞思柒厌恶。听到这样随心又无所谓的，这样似乎跟自己根本没有关系的语气之后，隐藏在室内的最后一颗炸药终于在此刻爆发，“唐慕言。”她咬牙切齿，眼睛瞪住唐慕言，“你为什么能这么风轻云淡呢？”

“你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平静的脸庞呢？你被我争夺资源，你被我传播谣言，你被我处处针对。”她步步逼近，完全就忽视在一旁愣住的三个人，包括虞易，“你凭什么还能在临城大学的座位上神闲气定地坐着？你为什么不来质问我？你为什么不反过来针对我，你为什么要当无事发生忍受着呢？如果我不是亲眼看见，如果我不是在那里等了一夜，我差点就被你这样的模样给彻底欺骗了。”

“碰！”虞思柒逼近到唐慕言身前，双手直接撑住了她身后的沙发上，瞳孔中有频闪的亮光，唐慕言知道，那是燃烧着的怒火和几年来痛苦的压抑。

“虚伪、狡猾、奸诈……”

“虞思柒！”虞易急了，还好这里比较偏角落，除了他们几个没有人再能听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贯冷静又完美的妹妹会突然激进，但是对象是千鸟唐家的唐慕言，不论出于什么理由，在这样的场景下她就是不能这么说，连今天的东道主都没有资格以任何理由去这般说唐慕言。如果被唐慕言追究，如果被唐世诚知道，他根本不敢设想。

虞易赶紧过来拉住虞思柒，把她拉回到一个安全的位置。叶小泽只觉得此刻尴尬无比，萧笙笙倒是什么也没说，只看着。

虞易赶紧舒气，正开口，“唐小姐，对不住，我妹妹她今天有点……”

唐慕言意外的站了起来，面色仍没有因为疏蘅的那一番动作而露出半点愤怒情绪，她只是用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睛盯着虞思柒。

“虚伪，狡猾，奸诈。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这类人了，你对我的这些评价很大众啊。”很好，唐慕言现在甚至有些开心，她没觉得虞思柒说得没错，她比在场的每一个人好像都要了解自己，但她还是想笑，她拽着虞思柒的胳膊把她从虞易身边扯过来，她接下来说得这段话是贴近虞思柒耳朵说得，“可是。你真诚，善良，单纯，但却被邱原一步步击碎，被贪婪者们一步步啃食，被狡猾的小丑一步步欺骗。”

唐慕言真真切切地发出一声笑，随后退回安全距离，像前几天楚落溪对待她一样，无比缓慢地在她周围走动，可她没有动手动脚，只是说。

“虞思柒，你现在跑过来质问我？连你都说是我该质问你的，连你都觉得你的冷暴力和处处针对是需要被我质问的，那你现在过来以我太冷静，太平淡的理由过来质问我的资格又是什么呢？因为你在哪里等了一晚、在哪里看到我虚伪的嘴脸？”

“那我现在质问你。”唐慕言在她面前定住。

“你清醒吗？从临城大学重逢到现在，你用清醒的目光看我了吗？”

“我来帮你回答吧，你没有。甚至到现在，你那好看的眼睛都是浑浊的。”

“用这样的眼神过来质问我，很容易让我反客为主的，虞思柒。”

“你为此而戳破完美气球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唐慕言离她还算近，她的目光仅仅在虞思柒身上，就连她一吞一咽的动作，她都能看清。微微颤抖的瞳孔，紧紧皱起的双眉，轻轻抖动的身子，虞思柒紧张，不解，矛盾，犹豫，她的所有情绪都落入唐慕言的眼里。

“我听你的话了……”她被唐慕言的话语轻易感染，开始缓缓张口，“我听取你的意见了，那些人现在烦不到我，嘲笑不了我。邱原，我当时也早就放下了。你跟我说，你了解邱原，他甚至连对初次见面的人都藏不住本性。你跟我说，那些骚扰捉弄我的人，更容易害怕和忌惮，你带着我让他们被狗咬被猫抓，你带着我让他们害怕我，让他们不敢再接近我。你带着我让我一步步走出阴霾。但是，最后的最后，你却欺骗了我……我……”

“感谢大家来到小女的生日宴会，对此疏某感激不尽。那生日宴会现在正式开始，让我来给各位介绍，正站在我身旁的，我的女儿，疏蘅。”

不巧的时机，宴会已经开始，周围的人群传来哄闹声，已经到了只有对着耳朵说才能听到的地步。虞思柒被卡住话语，唐慕言瞥过正中间站着的疏家主角。突然想笑，现在怎么看现在都不是揭伤疤的时候。

其他的人也都清楚，虞思柒没办法，她把好不容易被唐慕言酿出来的情绪硬生生憋回去，捂住脸庞，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整栋别墅灯光渐暗，到最后只剩下手机和天花板高质量灯花的微微亮光。

虞思柒看不见唐慕言了，她被哥哥拉扯提醒着离开这里，该结束这一场不该发生的闹剧了，到头来又没有解释清楚，仿佛又回到了高二那年，她在酒店楼下整整蹲了一夜，也没再见唐慕言下来的无措和失落。

唐慕言还没走，虞思柒突然感受到了，耳边传来那人的轻声细语，“你要是想说你哪天晚上等了一夜的事情，随时可以来找我。”紧接着，身边人的呼吸就消失了。虞思柒一直觉得唐慕言很神奇，她真的太会感染别人的情绪，自己在她面前就像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而她是手持毒液的变异体，轻轻一挥手，自己就会变成听从她的另一变异体。就像刚刚一样，她的负面情绪迸发出来，她只想得到答案，所以她开始说话了，说自己的经历，说自己的想法。渴望唐慕言给她一个解脱，给她一个答案。

“你清醒吗？”

对不起，她真的一点都不清醒，她从来没有清醒过，她在那里等了一夜之后心就死了，她的眼睛就变混浊了，她就不想再去寻求真相了……

……

萧笙笙只知道唐世诚有位捧在手心里的千金，她的固有思维让她觉得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千金小姐，会依靠父母的势力在背后趾高气扬，嚣张跋扈，这样碾压全场的身份地位，会让她对所有人不屑与傲慢。她遇到过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

不可一世的“卖一晚给我，我包你一个月的钱。”

“这样的姿色就不要想靠实力说话了，靠身体能更快的爬到上层哦。”

“跟我吧，我包养你。”

好笑的是，和她说这些话的人大多是依靠父母提供资金的纨绔公子，那些没有经过风吹雨打，在完全屋里长大的20岁青年。

她还记得五年前，她只是一个没有背景，刚刚起步的小演员，却被人邀请进入到明星晚会中，她以为她的机会来了，她需要紧紧抓住。没想到，这些人让她抓住的只是身体的筹码和被包养的资格。

滑头油腻大叔恶心，背头骚气小鬼更恶心。在晚会结束，她准备叫车离开时，一位腿脚不便的20岁资本少爷叫住了她，跟她说，我看上你了，跟着我做我的女人，我能让你出名。真直白啊，酒店门口还有很多未曾离开的人，他那一句话，半个门外都能听见。庆幸的是那些人根本不会在乎你，倒霉的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你。

萧笙笙差点没逃出来。

……

唐慕言整场宴会下来再没有遇到虞思柒，疏蘅下来了，又跟他们打成一片，只是当疏蘅再提起虞思柒，大家默契的闭口不谈。

疏蘅觉得这场生日宴最大的收货就是见到了萧笙笙，哦，还有唐慕言。她和唐慕言交换了联系方式。过了很久，她们聊天都快聊腻了，果然吹完蜡烛，吃完蛋糕之后这些时间就不属于她们了。就算她们现在跑去ktv和酒吧唱歌蹦迪喝酒，也没人在乎他们。

哦，差点忘了，还有一个时不时会过来打扰她们的臭老鼠邱原。原来邱原和唐慕言是一个高中的，哈哈哈哈，真是没用的巧合。她甚至想，为什么唐慕言不在高中把这个男人打残废，这样他就不会出国，她爸妈就不会遇到邱原。好吧，无可奈何无厘头的想象。但是她这些话只闷在了心里，她和邱原的相遇，订婚经过，她一个字也没提。

直到生日宴逐渐结束，疏蘅原本因为要和萧笙笙离别而失落的心更像是被掐住了一般，闷闷地传来疼痛。

唐慕言已经跟着唐父唐母向停车场走了，直到背影逐渐容纳住疏蘅的视线，她才回头询问萧笙笙要不要坐她的车回去，她今天是寿星，难免会喝些酒，但她有专属司机，相对安全。现在大晚上的，让别人来接她，不管是经纪人还是谁，或多或少都不会安全。

萧笙笙也有明显的松动，就差一点，只要她再软磨硬泡一下，萧笙笙一定就会答应。但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黑色Cayenne缓缓朝着她们这里挪移，疏蘅起先以为是来接那些有钱人的管家。但是它为什么在我们面前停下了？不会是她爸派人接她回家的吧？

后座车门被打开，最先看到的是一双好看又骨节分明的手，只是稍稍抓住门把手，就会有微微凸起的青筋，还有手腕上应该是皮制的黑色手环，和手肘处的皮肤完美贴合。之后，疏蘅便看到了一个大冬天穿着黑色薄风衣，里衣穿着白色衬衫的高挑女人。

是的，天太黑了，她只看到了完美比例的卓绝身姿还有一头披散着的长发。可是她一站出来就好有气质，周围的冷空气与点点星光都被她无限吸引，逐渐在她身边徘徊。疏蘅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人，哪怕隔着一辆车，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都觉得女人周身的寒冷气息将她团团围住。

疏蘅被来自于女人周围的冷风吹醒了，她不可能是她爸派过来接她的。等等，她怎么过来了？而且还是半脱着风衣的动作？大晚上的玩激情吗？所以你才穿这么少的吗？

疏蘅愣了，她脑海中一直在想女人是谁，忽略了身旁萧笙笙不经意间的躲避动作。

象征“X”身份的手环在黑夜中不停因为光线而闪烁，楚落溪。那只手一出来，她就知道是她，她真正出来后，果然就是她。萧笙笙的心咯噔一下，像被一个人用手心揪住一样，那个人在控制她的心脏，让她窒息，又让她活着。

黑色风衣落到她袒露的肩上，尽管如此，她依旧寒意。

“按照约定，我来接你了，萧小姐。”好绅士温柔的话语啊，跟冬夜里的寒冷格格不入，萧笙笙却反射性的抖了一下。

疏蘅这才反应过来，她是来接萧笙笙的。注意到女人的动作，疏蘅既懊悔又不甘，是啊，冬天这么冷，她只看到了萧笙笙的美，却在魅力之下忽略了温度带来的影响，在别墅里还好，这么出来，肯定是冻极了的。

“约定？”萧笙笙皱眉，说话间带着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其他的。

“你忘记了吗？没关系，外面冷，先到车上说吧。”

楚落溪没有和疏蘅说一句话，她搂着萧笙笙双肩，轻轻动作，示意她上车。

“笙笙姐，你……”就算是商业大家疏家的独生女，经历过很多大场面小场面，甚至在国外遇到过拿着家伙冲入他们公司闹腾的，她都能轻松应对。在今天，面对这样的一个女人，疏蘅突然就失去了和她交谈的勇气，她好像也知道，她今晚不能送萧笙笙回家了，她就连照顾她的身体都没做到。

“差点忘了，我要人来接我了。”她双臂交叉收紧楚落溪的风衣，一脸歉意地对着疏蘅，“对不起，阿蘅，下次我们再找机会见。”然后像是逃跑般的打开保时捷的车门。

“碰。”门关上了，动作好快，疏蘅都没来得及和她说声再见。

这个人站在她旁边，有一种天然压制的气息，让自己的每一步动作被禁锢，被变得缓慢和迟钝，明明女人什么也没做，明明她只是在冬日的寒风中呼气，为什么像拿了一把枪抵住她一样，她快踹不过来气了。她明明根本就不认识她。

“麻烦你照顾她了。”以这样一句话为落幕，她的身上只有一件白色衬衫，细长的脖子半遮着露出来，因为衬衫以上还有白色布条，不知道那是什么，太黑太冷，疏蘅看不清也管不着。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楚落溪就绕过她打开另一后车门。

空气中的压抑氛围陡然消失，她找到了那棵救命稻草，拼命地喘气和呼吸。连再见都没说，连最后的抱抱都没有，连手都没有再牵过，早知道这样，她应该在那辆车来之前紧紧抱住萧笙笙，感受她身上的温度，感受她的存在。心口处涌出委屈，她差点想哭，因为那个女人，因为自己，也因为萧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