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不可能是九州第一 第8章 九州第一的佩剑，是该有些脾气

逍遥峰地处广阔，夜幕降下，偌大的领地中，唯余左右别院闪烁着明亮。

门窗外，月光拨云倾泻，无差别地落入每一处，为逍遥峰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

洛砚回了楼上，从柜子里翻出厚厚一沓崭新的纸张，放在桌案上，瞧了一圈后，草率地决定用笔搁先压着。反正有重量，那就是和镇尺一个作用。

研了一柱香的新墨后，右手执笔，开始编写整理左右符箓集。

烛火随着字符游走而摇曳，因为是内熟于心的东西，无需占用思考，所以这个时候，格外容易激起各样的心思。

赤海血战中，她与天道成功立下对赌局，接受千名同门的传承，融合他们的毕生所学，集大成于一身。世人皆知她诸武精通，天赋卓绝，却不知这等天赋是怎么来的。

她活着，追着那个曾被前辈们寄予厚望的自己。

门窗内，苏景和褪去层层交错的弟子服，沉浸于药气翻腾的浴池之中。

他盘膝静坐，双目紧闭，脖颈处青筋鼓起。束起的发丝有部分浸入药液中，紧贴后背，有些痒，但很快被经脉中流淌的药效刺激的疼痛所覆盖。

药力在经脉阻塞处碰撞，融进血骨，翻腾不息。

苏景和深吸一口气，沉心静神，气集丹田，引导药液中的效力进入体内。

一股热流滑过体内每一处骨骼，沿着经脉流淌至整身。这热流冲刷着他的经脉，致力于将其中的杂质和污垢排斥出去。

随着淬体药效的深入，苏景和的身体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肉眼可见的是，他头上的汗水越流越多，但身上的肌肉更加流畅整实，池水不再清澈。

他自己都能听到急促的心跳声，以及骨骼在药物的发挥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两个时辰，很快就过了大半。

他面露痛色，但依旧皱着剑眉，极尽忍耐，手足无措间只得紧咬泛白的下唇，咬出血丝也未察觉。

事已至此，不容退缩。

他也未曾想过后退，继续承受淬体带来的的阵痛。

第一次淬体，因为不像其他同门轻车熟路后根骨早就结实，感受到的痛感格外明显，相当难受。

但今晚过后，比起上一世，能够让他至少少走五年弯路……

所以，值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楼上的左右符箓集快封笔装订了，楼下的疼痛在也逐渐减轻。

经脉被打通后，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酥麻感。

苏景和知道，他的凡躯在此刻获得了新生，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上一世他也曾攒材料为自己淬体。

缓缓睁开眼，汗水顺着脸庞落入池水中。他感到全身轻盈异常，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比起前世自己找寻的普通药方，他师父安排的这药浴带来的疗效果真不一般。

两个时辰过后，他用清水冲洗全身，便回屋，揭开红色发带，散着长发躺下。

今天遭遇的事情太多了，药浴又折腾到这么晚。

其实他在意的，还有那个真正入魔的弟子到底是谁？

不过上一世中，五年来所有人没能发现这个人的踪影，想必现在也很难追查到。

但他能够当场将祟气释放在自己身边，连二长老的阵法都探查不到，可见其境界不低……寻常弟子难以做到。

不过也不排除凶手用什么法宝隐藏实力的可能性。

“算了，先不想了……”

这种蹊跷事，掌门都不清楚，以后请教一下他那逍遥神境的师父吧。

苏景和喃喃自语，很快安睡入眠，被子里还沾染了些药香。

*

次日一早，天刚破晓。

苍南山的日常作息是辰时演武，然后去学院修学，一直到申时才结束。

因此，刚进日出卯时，也就是在演武之前的一个半时辰，苏景和先是换上亲传弟子的服饰，后独自御剑，片刻后站在了逍遥峰北部山崖的最高处。

四周被无尽的云海包裹，风声飒飒，旭日的熹光洒在他修长的身影上，向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这里面积不大，却有着许多把古旧的长剑插在石头上，旁边躺着的剑鞘刻有岁月留下的痕迹。正中间的剑像是新插入不久的，剑身偶尔反射出点点寒光，可窥视见杀意，与周围寂静的其他剑形成鲜明对比。

他见过这把剑，是当时洛砚佩戴的。

柄上没有常见的流苏挂件，只有一根红色飘带，和她三年前无意间流落在地，被他捡到当做发带的那一根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只是不知道它的主人，究竟为何遗弃它。

也不知道为何，洛砚昨天的表现就像完全没有见过他一样。

仅仅三年，从十七岁到如今的二十岁，明明他的长相并未发生太大的改变……按理说不至于一点儿也认不出来。

更何况，他束发所用的发带，还是她的所有物。

苏景和想要触碰那根红色飘带，却被剑弹开。

不死心地又试了一遍。

还是没用。

毕竟是九州第一的佩剑，是该有些脾气，被人扔了也不让人碰。

苏景和站立在崖边，目光在这些剑中打转，很明显这些剑的材料不甚一般，最差的一把，都是用极为金贵的玄铁所打造的。但他不知道怎么选，认剑怎么认……

‘那就好好想想，你上午是怎么拔出那把剑的？’洛砚的话反复在耳边徘徊。

“既然如此，就一把把地拔出来，挨个试试！”应该是这么个流程。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阖上双眼，试图感受人剑合一。

未果。

人剑合一的境界，还是太难领会了。

但沉下心来，感受到风声敲打在剑身上的声音。风是穿山过水，到达九州的每一处。高崖之上，有一把剑，随着扑面而来的风声鼓动，仿佛在向他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当他再次睁眼时，目光锐利而深邃，轻轻抬起洛砚佩剑旁边那把生了锈的长剑，霎时间，剑尖微微颤动，即将从石中缝隙脱落。

苏景和转动灵力调整，让自己的呼吸声与剑鸣节奏保持一致。

很快，手腕轻轻一抖，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拔出来了。

一个，生了锈的剑。

*

等时辰差不多到了，苏景和按时站在演武场上。

演武场最前面的是亲传弟子和内门弟子，不过大师兄祁溪是个例外。

根据苍南山规定，亲传弟子可以跟着师父，在所居的十二峰习剑，不用来演武场，因此祁溪他此刻应该是在青云峰习剑的。

目前洛砚还没有教左右剑法，他就暂时先来这里打打基础功。

随着他身旁吴十方挥舞重剑的一声低喝，苏景和轻轻握住落星剑的剑柄，指间传来微凉。

认剑认得比想象中要快很多，中间他还回了逍遥峰一趟，刚起来的洛砚告诉他，这把剑名为‘落星’，是她刚入苍南山时在玄成演武上赢下来的。

玄成演武的星成榜嘛，他也上过。

不过是末位，只得到了入天阶秘境的机会，还只进去摘了些药草。

左右剑法他还没学过，但洛砚那一剑，在他脑海中挥抹不去。

顺着记忆，加之淬体过后明显改善的体质力量，苏景和此刻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于剑身，开始试着调整挥剑的方向和力度，步伐行云流水，顺势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如同雷霆万钧般迅猛有力的弧线。

半晌，轻轻收回长剑，落星剑再次指向地面。

“看来师弟对剑法有了新的领悟，这力度比起之前更精准了，不如也教教我？我最近还在郁闷，对重剑的力度掌握总是有偏差。”

苏景和静止不动，没出声。

刚才的出剑酣畅淋漓，经脉疏通后就是不一样，不过有些乏力，毕竟药浴才第一天，要完成最终的淬体，还需要三个月。

吴十方自从突破万山地境，用重剑时总感觉缺了些什么，打不到位，让他有些焦虑，于是询问苏景和。

在他满眼疑惑旁边人怎么不说话，继而伸头看过来时，苏景和眼角轻轻一抽，直接道： “好。”

“这个。”苏景和伸手指着落星剑。

“我早就发现了，师弟你换了新的剑，真是的，换把什么的不好，这都生锈了，哎，还不如你之前那把呢。”吴十方侧首看去，师弟的意思，难道是， “懂了！我也要去换一把不值钱的剑，这样就不用小心翼翼地担心它损伤了！”

谢谢你师弟，我悟了。

泰原吴家节俭惯了，他从小练的剑都是些最普通的，自从打算上苍南山后，才拿到一把好的剑，经常怕自己给剑弄损了。

吴十方对苏景和的印象又加深了，果真如在时斋时所说，他师弟真的没钱。

“嗯。”苏景和悻悻地收回手。

他想说的是，虽然做不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但可以通过听觉，感知到剑的下一步行动，进而与剑共鸣，出剑精准无误。

但是师兄，不管如何，你觉得自己悟了就好。

“不对，还不够。师弟，我再给你演示一遍，你看看还有哪里出了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这力度突然变得时好时不好的，换一把剑也未必管用。”

苏景和看看他： “好，那师兄你来，我在旁边观察一下。”

言罢，苏景和往他身后站去。

吴十方操持重剑一顿挥舞，大象无形，重剑无锋。

他手腕上还缠绕着绷带，掩盖之下是从小练武而积累下来的伤疤。

瞬息之间，空中的重剑落到一半再次卡住，吴十方的把持下，这剑下不来也上不去。

“师兄感觉如何？”苏景和说。

吴十方回头看去，发现他正微微扬首，盯着重剑的剑尖。

“诚如师兄所说，确实缺了些东西。”安静片刻，苏景和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