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鸡飞狗跳和偶尔的温馨中悄然流逝。麦秋禾逐渐习惯了家里多了一个颜值逆天、行为古怪的“室友”。云貅也似乎慢慢适应了现代生活的节奏,虽然他的适应方式总是带着浓厚的个人色彩——比如,他成功地将家里的月度电费控制在了令人发指的低水平,水费更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天,麦秋禾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公司的一个重要客户临时要求修改方案,第二天一早就要提交最终版。这意味着,她今晚必须加班到深夜。
下班回家,她匆匆煮了碗面对付完晚饭,就一头扎进了工作中。笔记本电脑摊在客厅的小餐桌上,各种资料文件铺了满桌。她眉头紧锁,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时不时停下来查阅资料,或者对着屏幕沉思。
云貅像往常一样,先是完成了他的“日常巡检”——检查水龙头是否滴水、电器插头是否在不使用时拔掉、物品是否摆放整齐。做完这些,他习惯性地走向电视遥控器,准备进行他每晚的“无声财经研究”。
然而,他的手在触碰到遥控器之前停住了。他回头看了看专注工作的麦秋禾,又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以及屋内明亮的灯光(麦秋禾工作需要,不得不开灯)。
他沉默地走到沙发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下看电视,而是拿起一本麦秋禾买回来就没翻过的杂志,坐在了离餐桌不远的椅子上,安静地翻看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只有麦秋禾敲击键盘的声音和偶尔的叹息声。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她的工作才完成了一半。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干涩发胀,脖子和肩膀也开始酸痛。
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下意识地想去拿桌上的水杯,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杯温水,无声地递到了她面前。
麦秋禾一愣,抬头看去,只见云貅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手里拿着她的水杯,杯里的水冒着微微的热气。
“呃……谢谢。”麦秋禾有些意外地接过水杯。她记得云貅一向是准时“就寝”(打坐)的,而且非常反对晚上点灯耗电。
云貅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然后又坐回了原来的椅子上,继续翻看那本他可能根本看不懂内容的时尚杂志,姿态依旧端正。
麦秋禾喝了几口水,感觉干渴的喉咙舒服了些。她继续投入工作。过了一会儿,当她需要找一份压在下面的文件时,发现原本有些杂乱的文件,不知何时被整理过,按照类别和页码顺序叠放得整整齐齐,方便她取用。
她再次看向云貅,他依旧在“看”杂志,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一种微妙的感觉在麦秋禾心中升起。这家伙……是在陪她?
到了十一点多,麦秋禾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打了个哈欠。云貅立刻站起身,走到厨房。麦秋禾听到微波炉启动的声音(云貅经过多次“演练”,终于勉强接受了这个“法器”的简便操作,但每次使用都如临大敌)。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杯热好的牛奶走过来,放在麦秋禾手边。
“此物……据说有助于安神。”云貅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记得前几天麦秋禾睡不着时自己热过牛奶喝。
麦秋禾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云貅,很晚了,你……不去休息吗?这里开着灯也挺耗电的。”她故意提起耗电,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云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用一种故作镇定的语气回答:“无妨。吾在此处,可……可震慑此灯,使其耗电减缓。”这个理由蹩脚得连他自己可能都不信,说完后,他的耳根明显泛起了红色。他避开麦秋禾探究的目光,强装镇定地补充道,“况且,一人独亮一室之灯,与两人共享一室之光,人均耗费实则更低,更为经济。”
麦秋禾看着他这副明明是想陪她、却非要找一堆抠门理由的别扭样子,差点笑出声来。她突然觉得,这只貔貅别扭起来,竟然有点……可爱?
“哦~原来是为了更‘经济’啊。”麦秋禾故意拉长声音,带着笑意说,“那真是辛苦你了,云‘经济师’。”
云貅听出了她话里的调侃,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但依旧维持着高冷的表情,轻轻“嗯”了一声,坐回椅子上,拿起杂志,仿佛要把它看穿。
经过这个小插曲,麦秋禾感觉疲惫似乎消散了一些,工作效率也提高了。有个人默默地陪在身边,即使他不说话,那种无形的支持也让人感到安心。她不再觉得加班是件那么痛苦的事情了。
终于在凌晨一点前,麦秋禾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她保存好文件,合上电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完成了?”云貅几乎是在她合上电脑的瞬间就放下了杂志(那本杂志他可能一页都没看进去),开口问道。
“嗯,搞定了!”麦秋禾疲惫但满足地点点头,“谢谢你啊……陪我到这么晚。”
“吾并非刻意陪汝。”云貅立刻否认,站起身,动作迅速地开始关闭客厅的灯,只留下玄关一盏昏暗的小灯,“只是恰好……在研究此刊物的排版与印刷耗费是否合理。”他指着那本时尚杂志说道。
麦秋禾看着他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忍着笑:“是是是,云大师研究得真深入。那我先去洗漱了,你也早点……打坐休息吧。”
“嗯。”云貅应了一声,看着麦秋禾走向卫生间的背影,直到门关上,他才微微松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朵。陪人这种事,对他来说,果然还是不太熟练。
第二天是周日,麦秋禾难得地睡了个懒觉。起来时已经快中午了。她走出卧室,看到云貅正站在阳台,对着阳光观察他那个小布包里的硬币,似乎在清点他的“私库”财产。
阳光很好,麦秋禾心情也不错。她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拿起梳子梳理睡了一夜有些凌乱的头发。梳着梳着,几根掉落的发丝缠在了梳齿上。
她随手将那几根头发取下,准备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住手!”
一声低喝从身后传来,吓了麦秋禾一跳。她回头,只见云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卫生间门口,眼神锐利地盯着她手中的那几根头发,表情严肃得像是在面对什么重大事件。
“怎么了?”麦秋禾莫名其妙。
云貅快步走上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麦秋禾指尖将那几根细小的发丝取了过去。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然后,在麦秋禾惊讶的目光中,他掏出那个深蓝色的小布包,解开系绳,将这几根头发丝仔细地、平整地放了进去,和那些硬币放在了一起。做完这一切,他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麦秋禾看得一头雾水:“云貅……你捡我的头发干什么?那……那都是要扔掉的东西啊。”她心里甚至有点毛毛的,收集头发这行为,怎么想都有点诡异。
云貅抬起头,看着麦秋禾,眼神异常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此物乃你身之物,源于你体,附有你之精气神,岂可随意弃之?”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在吾看来,凡归属于吾……呃,凡与吾相关之重要资财,无论形态大小,皆有其存在之价值,不可轻弃。发丝虽微,亦是汝身一部分,弃之于秽土,有损……有损整体气运。”他差点说漏嘴,及时改口,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麦秋禾怔怔地看着他。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投下阴影,他俊美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他并不是在做什么诡异的事情,而是在用他那种独特的方式,表达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珍惜。
在他那套“只进不出”、“万物皆财”的法则里,连她掉落的几根头发,都被纳入了需要小心守护的范畴。这不是变态,而是……而是他认知世界里,对“属于他的东西”最高级别的重视。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缓缓地淌过麦秋禾的心田。那种感觉,比昨天深夜他默默的陪伴更加强烈。她突然意识到,对于云貅这样一只天性聚财、吝于付出的神兽来说,他能给予的关心和重视,或许就是这种看似古怪、却无比真诚的“守护”吧。
守护她的财物,虽然方式令人抓狂,守护她的家,虽然标准过于苛刻,甚至……守护她掉落的头发。
“你……”麦秋禾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喉咙有些哽咽。最终,她只是轻轻笑了笑,语气柔和地说,“好吧,随你。不过下次别突然喊那么大声,吓我一跳。”
云貅见麦秋禾没有责怪他,脸上紧绷的表情放松下来。他将小布包仔细收好,点了点头:“吾知晓了。”
这个小插曲过后,麦秋禾感觉自己和云貅之间的距离,似乎无形中拉近了一些。她开始更能理解他那些看似不可理喻的行为背后,可能隐藏着的逻辑和……善意?
中午吃饭的时候,麦秋禾主动给云貅多煎了一个蛋,虽然用的是最小的那个鸡蛋。云貅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蛋,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麦秋禾。
“快吃吧,今天辛苦了。”麦秋禾笑着说,意指他昨晚的陪伴和早上的“护发”行为。
云貅沉默地低下头,开始吃面。这一次,他吃得格外慢,格外仔细,连碗壁上沾着的一点蛋花都用筷子仔细地刮下来吃掉了。吃完后,他破天荒地主动收拾了碗筷,拿到厨房清洗——虽然洗的过程中依旧严格控水,但态度十分认真。
麦秋禾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觉得,饲养一只貔貅,似乎也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甜头。
下午,麦秋禾决定放松一下,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老电影。云貅也坐在沙发另一端,他没有再看无声电视,而是安静地看着麦秋禾播放的电影。这次,麦秋禾开了声音。
电影是一部温馨的爱情片。当放到男女主角历经磨难终于重逢相拥时,背景音乐悠扬响起。麦秋禾看得有些感动,眼角微微湿润。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云貅,想看看这位上古瑞兽对人间爱情有何评价。却见云貅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
“有何不妥吗?”麦秋禾忍不住问。
云貅指着屏幕上相拥的男女主角,一本正经地问:“此二人,为何要放弃原有居所,奔波千里相会?期间耗费资财无数,耗时耗力,最终目的仅是……肢体接触?此等行为,于资源优化配置而言,效率极低,得不偿失。”
麦秋禾:“……” 好吧,她就不该指望一只貔貅能理解浪漫。
她试图解释:“这不是效率问题,这是……感情。因为他们相爱,所以愿意为对方付出时间、金钱和精力。”
“相爱?”云貅对这个词显得很陌生,“此等强烈的情感纽带,竟能驱动凡人做出如此不经济的决策?真是……难以理解。”他摇了摇头,但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屏幕上,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超越他认知的概念。
麦秋禾看着他那副困惑又好奇的样子,突然觉得,教一只貔貅理解人类的情感,或许比教他使用家电更有挑战性,但也……更有意思。
夜幕再次降临。今晚的云貅,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到点就催促关灯。他甚至默许了麦秋禾在客厅多开一盏阅读灯看书。
他依旧盘膝坐在沙发上打坐,但麦秋禾感觉,周围的空气不再像以前那样清冷,而是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