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恋人来自五年后 第10章 孔雀

天终于放晴了，夕阳的金辉趁机迅速泼洒下来，把湿漉漉的街道全部染成暖融融的橘色。

程意站在写字楼前，望着天边红的像火一样的晚霞，心底的烦闷却没被这晴好天气冲淡半分。

她突然非常想喝酒，于是问陈千忆有没有时间陪她喝一杯。

陈千忆那边传来隐约的背景音，像是有人在调试麦克风：“可是我今晚还有演出啊！”

程意的声音瞬间蔫了下去，踮脚踩了踩脚边的一个小水洼，发出“啪叽”的水声，“啊……那算了，我自己去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又重新响起了声音：“这样吧，你来我演出的地方，正好换个心情，听听脱口秀，等下台，我就陪你去喝！这附近就有家清吧，他们那个露台弄的特别好看，还能看夜景呢。”

等她到了剧场，人都傻了。陈千忆给她留的座位怎么会偏偏在周任尔旁边？云州这么大，怎么走哪都能碰到他，他就不能去别的地方玩耍吗？

周任尔只是抬头扫了她一眼，便漠不关心地转了回去。他身旁坐着一位气质温婉的女性，正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引得他唇角微扬，轻声笑了笑。

程意有些不自在地坐下，却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她一眼就注意到，周任尔今天竟破天荒地没再穿那一身黑了。深蓝色衬衫妥帖地衬出他清瘦的身形，外面叠穿一件修身黑色小马甲，领口随意敞开，露出里面衬衫的一角蓝。下身是条剪裁得体的深色牛仔裤，衬得他腿型笔直修长。

这一身搭配看似随意，却处处写着“精心打扮”四个大字。

他整个人坐在那儿，像一只忽然开了屏的孔雀……等等，孔雀为什么要开屏？她脑子里下意识蹦出这个念头，随即脸颊微微一热。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求偶啊！为了吸引目光，为了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

她忍不住抿嘴偷笑，真没看出来，周任尔居然还有这样闷骚的一面。

就在这时，周任尔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还没收起的笑意。“你笑什么？”他声音压得很低，恰好只够她听见，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却又隐约含着一丝了然的玩味。

程意顿时僵住，脸颊一下子烧了起来，命运的回旋镖还是精准的打在了她身上，她收起了笑容沉声道：“我没笑！”

“我听见你笑了！”

太无聊了，他竟然完全复刻她之前的回答，程意睁大眼睛瞪他，“嗯……我是笑了，所以呢？你管天管地还要管别人笑没笑？就算我笑了，又关你什么事？”

周任尔眉梢微挑，非但没恼，眼底那抹玩味反而更深了几分。他稍稍向她这边倾过身来，马甲领口与衬衫衣料摩挲出细微的声响，带过一阵清冽的气息飘过来。

“是不关我事，”他声音压得更低，像羽毛搔过耳廓，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无赖，“可你刚才看的……不是我吗？”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瞬间通红的脸颊上逡巡片刻，才慢悠悠地补上最后一句，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那我合理怀疑一下……你笑的是我，不过分吧？”

程意发现他现在话似乎特别多，字字句句都像精心打磨过的毒箭，不扎中她痛处绝不罢休。她索性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径直从包里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得飞快，刷起短视频来！

她虽然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但那些短视频的内容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所有的感官都不自觉地聚焦在身旁的动静上。那阵清冽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而他低沉带笑的声音更像魔音绕耳。

这让她不免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去报什么笑容进修班了？高中怎么没见他这么能笑啊！高中时的周任尔可是朵著名的高岭之花呢！

她听到周任尔身旁那位气质温婉的女性轻声开口：“周先生，那位是……你的朋友吗？”

程意划动屏幕的指尖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心脏莫名提了起来，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得更高。

只听周任尔轻笑一声，那笑声懒洋洋的。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那位女士的问题，反而用一种近乎闲聊、却又清晰足以让程意听到的音量说了另外一个话题。

“李小姐对云州的脱口秀场地很熟？”他微微侧头，看似将全部注意力都给了身旁的女伴，实际上余光一直在观察程意的反应，“这家剧场据说平时很难订到好位置。”

那位李小姐似乎有些意外他突然转换话题，但很快便温婉回应：“还好，只是之前和朋友来过几次。周先生要是喜欢，以后有新场次我可以提前留意。”

“那倒不用麻烦。”周任尔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莫名透着一股疏离，“今天也是凑巧，被王总硬塞了票，说是有惊喜，不来不合适，如今看来，惊喜在别处也说不定。”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打破了表面和谐的氛围。既点明了自己是被“硬塞”来的，并非主动意愿，也暗示了所谓“惊喜”可能另有所指……比如旁边那位看起来似乎很亲密的“朋友”。

李小姐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冷风倏地扫过，嘴角还扬着，但心里显然已经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程意甚至能想象出那位李小姐此刻可能略显尴尬的神情。

搞什么啊！原来不是孔雀开屏，而是无聊的相亲局！但也没必要把炮火往她这边引吧？她明显感觉到那位李小姐似乎往她这边多看了几眼。

直到脱口秀的开场音乐响起，程意才舍得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台上，一个穿西装打领结的男生抱着话筒站在那里，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好！我是摆烂，但我今天努力站这儿了！”

“前段时间我失业了，但没想到，我女朋友比我的公司还狠，公司只是把我裁了，她是直接把我从人生里“优化”掉了。

分手那天，她特别温柔地说：“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是因为我失业了吗？”

“不全是，主要是你失业后的‘再就业方向’我不太看好。”

我这才明白，原来谈恋爱和上班一样，“没有核心竞争力，就会被淘汰”。

她还说：“我希望找一个有稳定收入的伴侣。”

“但我也有稳定收入啊！”

她问：“哪来的？”

“失业保险金啊！每月准时到账，特别稳定！”

最讽刺的是，后来我用尽全力去挽回她，她说：“你都失业半年了，我们未来怎么办？”

“可马云当年也失业过！”

她说：“所以你现在是‘阿里爸爸’吗？”

我说：“不是……”

“那你就是‘阿里嘎多’。

我的朋友们都劝我想开点，如果往好处想……失业和分手这两件事，够我讲一辈子脱口秀了……

全场顿时掌声不断，掌声里还混着几声大笑，程意也跟着鼓掌，这台上讲得完全就是她的心声啊。

不，她更悲催，对方连一句准话都不肯给，让她一个人伤春悲秋，她不是没想过到他家去堵他，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可……那样太没自尊了……这不是清醒的独立女性该有的行为。

程意心里默默地想，“要是感情也能像工资一样按月发放就好了，少一点也可以，稳定就行。”

在过去的几年里，她的安全感全部都来源于感情状态的稳定。她渴望的从来不是轰轰烈烈、跌宕起伏的剧情，而是像每日升起的太阳一样，确定、准时、让人安心。她想要知道周末会不会有人陪，想要确定生日那天会不会收到祝福，想要在情绪低落时能有一个不必犹豫就可以拨通的号码。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份明明白白的“在”与“陪伴”。

陈千忆还吐槽她：“如果你只是想要稳定，还不如找一个长期炮友，至少日程表清晰，权责分明，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猜来猜去、哭哭啼啼。”

程意立刻让她打住。像她这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找那种关系？

陈千忆还不死心，追问道：“如果对方特别帅呢？”

“能有多帅？”

“跟那个周任尔差不多级别的帅！”

“谢邀，婉拒了哈。”

“不是……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他啊？”

程意顿了顿，轻叹一声：“哎，都是高中时候的一些旧事了，不提也罢，谁还没有点年少轻狂的时候了！”

陈千忆一听这话，眼睛里顿时闪烁起八卦雷达独有的光芒，心里的小人已经搬好板凳抓了把瓜子……哟呵～旧事？年少轻狂？

这关键词一出，不就是明晃晃在我这吃瓜大王门前摆瓜摊吗！不扒一扒都对不起我这江湖封号！

再说了她以过来人的身份看周任尔，总觉得他看程意的眼神特别的不纯洁，那眼神根本就不是看普通老同学啊！

程意越是一副往事不要再提的嘴角，就越说明这剧情跌宕起伏、值得深挖……保不是什么……当年拒绝有多冷，现在打脸就有多疼，或是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之类的经典桥段！

她已经脑补出八十集青春连续剧，并且坚定认为自己是唯一那个没领到剧本但手握放大镜的天选观众。

程意正神思飘忽之际，那位李小姐已听完这一场，翩然起身告辞。她经过时带起一阵香风，清雅却不甜腻，若有似无地萦绕在空气里。不得不承认，这位李小姐生得确实出众……眉眼如画，肤白胜雪，气质更是不俗，行走间自带风致，简直美得快要赶上天仙级别了。

就这样居然还入不了他的眼？真不知道，他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才满意。

周任尔倒是稳如泰山，人家姑娘都走出三米远了，他还跟尊佛似的焊在椅子上，莫非指望着椅子能替他说声“慢走”？

清吧的露台也果然美的不让人失望，当然……如果对面坐着的不是周任尔这个狗东西的话，可能会更加完美。

程意捏着冰凉的酒杯，试图用那份冷意压下心头莫名的烦躁。陈千忆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一下台就被“蜜腿男”打电话给call走了，还说两个人要去过夜生活了，只匆匆抛下一句“周任尔说他也去，你们老同学正好聊聊，位置我都订好啦！”就溜得无影无踪。

这哪里是聊聊，这分明是处刑。

周任尔倒是很自在，慢条斯理地晃着杯中的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脱了那小马甲，只穿着那件深蓝色衬衫，领口依旧随意敞着，少了刻意，多了几分慵懒随性。

“怎么？还在想你前男友？”他忽然开口。

程意回过神，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他学着她之前的语气，眼底那点玩味又浮了上来，“只是看你一副感同身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好奇问问。”

“谁要哭了！”程意立刻反驳，声音却不自觉地拔高了些，引得旁边一桌客人侧目。她顿时窘迫，压低声音，“周任尔，你是不是一天不找我茬就浑身不舒服？”

周任尔倾身向前，手肘支在桌面上，烛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我找你茬？程意，讲点道理。从进场开始，是谁先偷偷看我、偷笑我，又被抓包后恼羞成怒的？”

“我那是……”程意语塞，脸颊又开始发烫。她总不能说，是觉得他像开屏孔雀，正在努力求偶吧？

“是什么？”他追问，不依不饶。

程意深吸一口气，决定扳回一城。她学着他刚才在剧场里打量她的样子，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他那双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上：“我是在想，周总今天穿得这么……嗯，‘惊喜’，结果相亲好像不太顺利？看来孔雀开屏，算是白开了。”

她特意加重了“惊喜”两个字。

周任尔闻言，非但没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震动，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孔雀开屏？”他重复着这个词，尾音上扬，带着十足的兴味，程意却被他笑得心里有些发毛。

他抿了一口酒，继续道：“……谁告诉你那是相亲？”

“难道不是？”程意挑眉。

“程意，”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少了之前的戏谑，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认真，甚至还有点……无奈？“你看了我那么久，就只看出我在对别人开屏？”

“你什么意思？”程意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个荒谬又让她不敢深思的念头隐隐浮现。

周任尔收回手，靠回椅背，重新拿起酒杯，目光却依旧锁着她，像是无奈，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我意思是，”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落在程意耳中，砸得她头晕目眩，“我早知道陈千忆今晚有演出，也知道你会来。”

“我也知道王总塞票没安好心，但我还是来了。”

“这身衣服，”他指了指自己，“是我翻了半天衣柜才挑出来的，想着某人那天吐槽我穿得跟奔丧一样。”

“我甚至还知道你会坐我旁边……因为那张票是我买了，给陈千忆的。”

他看着她彻底愣住、目瞪口呆的样子，终于露出了一个近乎得逞的、却又带着点复杂情绪的笑容。

“所以，程意，”他缓缓问道，声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你现在还觉得，我开屏是为了吸引那位李小姐吗？”

程意的大脑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片空白。晚风、烛光、城市的喧嚣……所有的一切都褪色远去，只剩下周任尔那张带着无奈笑意的脸，和他那句句如同惊雷般的话语。

他……他是为了她？

那只孔雀，从一开始，就是想开屏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