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叶先生,你预订的旅游团票我们这边系统显示已经超时取消了,对此确认一下你那边是否需要改票?”
叶林北站在祭坛前将手机打开免提放在桌上。
想来这是半个月前订购的旅游票,按照形程安排,本应在上个星期四出行,岂料却碍于一些问题耽搁到了现在。
垂眸思索间,他从漆木抽屉中取出两只红烛与三香,插在对应的位置点燃。
案板上昏黄的烛光沿着周边扩散,照亮祭坛诡谲的装饰,衬得人脸苍白黯淡。
此时正直北上寒潮,屋中开着暖气预热。叶林北身着单薄哑面料的青色睡衣,淡光下透得身形修长却显消瘦。
密闭昏暗的房间中弥漫着香烛燃烧的闷味,混杂着空调的暖气显得格外呛人。
叶林北用刀划破指尖把血滴在木偶娃娃上,声音绵柔地说:“是的,你帮我改到明天下午,谢谢。”
“好的,这边再次确认一下,目前改票时间在下午两点到五点左右,祝你旅行愉快。”
“叮。”
电话挂断的瞬间,手机那头便传了一则短信提示音。
如果换做是以前,他大概率会以为是保险推销短信,现如今历经前段时间的网曝后,短信通知十有**都是老爷子的银行卡封杀警告。
喂养完小鬼叶林北转头进入房间,从角落中拉出大号行李箱摊开在床上。
根据天气预报提示,明天将有寒潮最低气温可降至-20度。
考虑到路程较远,他拉开衣柜取出几件高档鹅绒的长款羽绒服,外加几件羊绒制的高领毛衣……
封箱前他想起应急药品还未装入,转身慢条斯理地下到一楼从客厅中找出家用药箱。
客厅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纸人形模特,身上穿着一件黄黑相间的寿服,其旁边还摆着口红漆棺材,纸白菊的祭圈立在前头。
提上药箱返回二楼房间,叶林北顺手放在行李箱旁打开,挑挑拣拣拿了几种较为常用的药品,塞入行李箱隔袋中。
处理完一切,他把行李箱重新放回角落中,走到祭坛前拿上手机进入书房。
刚坐稳椅子叶林北便暴露懒散属性,抬腿塔在木桌上,惬意地挪动身体到舒服的点位,活脱脱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看着手机浏览器上的搜索记录——塞尔黎亚庄园的历史、中欧古典庄园发展……
关键词弹条出来的信息对应记录少之又少,导致叶林北也无法从破碎的统计中提取出有用信息。
这些年他曾走访过无数个谣传的灵异地点,基本上都大同小异可以用科学解释……简称无聊透顶。
抖擞着腿叶林北闲来无事翻看起今日的热搜——刚刷新热搜条,发现冲顶热搜第一条的竟还是他。
这个报社也算是无良媒体,用着几年前的路透旧图充当新图,并配文“震惊!某豪门公子被‘鬼上身’,错失家业继承。”
“还真是比鬼都可怕的人性。”
嘀咕着一股寒气刮过全身,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把腿放下坐好,弯腰伸手捡起掉在地上的毛毯。
刚想盖上毛毯保暖,叶林北的视线便落到门外。
别墅窗帘用的都是遮光性极好的材料,为的就是白日里不透光积攒阴气。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祭坛上扎着两根火烛,在屋内昏暗的环境下亮度应该俱增,如今外头火光反射的亮度明显不对,瞧着像是熄灭了一根。
早年间为确保有足够的阴气养鬼,他特意请了风水先生算阴地。
现在说不定是养成了,又或者是被外头的孤魂野鬼夺了舍。
出于习惯,叶林北谨慎地询问着外头的“来客”:“你是谁?”
而后目光死死地盯着门外,瞧见那反射的火光摇曳不停,紧接着陡然熄灭。
“你到底是谁?”
叶林北打开手机电筒本想照亮前方,却见灯光处几缕烟气汇聚成白条直勾勾的向他飘来。
“呲呯!”
听到外头瓷器碎裂的声音,他顿感不妙挥散烟气小跑着前往祭坛——原先用来装木偶的血陶碗规整的裂成四瓣,两烛落在地上,三香烧成大凶的两长一短。
“Rabbit。”
一道清冷的声音落入叶林北耳中,让他头皮一阵发麻——寻鬼雷达已响应,看来是真的撞鬼了。
忽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上楼声,听步伐倒不像是个活人,仅过三秒那道声音便戛然而止,仿佛就停在楼梯口。
叶林北解锁手机点开照相功能,将屏幕亮度调到最高后缓慢地举起,岂料映入眼帘的却是位于客厅的纸人,此时离他不过一臂的距离。
仔细端详着屏幕上的纸人,原先空白的眼眶处被点上血眼——犯忌讳。
纸人抬手搭上叶林北的肩头,对着屏幕咧嘴一笑……
伴随着窸窣的异响肃清,原先嗡鸣环绕的耳边逐渐响起一道爽朗的女声。
“你好,你能让个位置我进去吗?”
感受到肩头摇晃,叶林北缓缓睁眼瞥向身旁站着的人,恍如失忆刚醒般他深吸口气缓解头晕的眩感。
“请问……”
叶林北侧身让出位置给那人进入,随后才隔着墨镜四下观察周围的环境——旅游团大巴。
岂料这时鼻尖隐约闻到一股甜桃酒香,清爽淡雅得十分勾人。
顺着味叶林北压低眉眼看去,只见身旁那人扎着粉色双马尾把背包放在胸前,低头清点包里的物品……登山绳、便携式匕首、便携式净水袋、外加一本日记。
出于礼貌他收回目光,并没过多窥视那人包中的内容。
碍于一切发生得都太过于玄幻,导致他一时半会也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能拘谨的走一步看一步。
美其名曰:活着就行。
“那个……你好,可能有些冒昧了,不过毕竟相识一场,能交个朋友吗?”
闻声叶林北疑惑地看向身旁裹得跟粽子一样的人,暂时避开她的问题询问道:“今天是几号?”
“啊?”
姚燃川微蹙着眉从口袋中翻出手机,看了眼锁屏说:“十一月七立冬,怎么了?”
叶林北:“没事。”
确认完时间,他不信邪地掏出手机点开购票软件,确认改票的日期正是今天——再看一眼发车时间,哪有之前定好的下午,现在分明改到早上八点。
做了一个真实而又怪异的白日梦。
为确保万无一失,叶林北调出家里的监控,发现“梦”中的纸人还停在客厅的位置,祭坛也保持着原样……太真实了,让人无法忽视。
取下裹在脸上保暖的围巾,姚燃川转头看向那人询问道:“对了,你去庄园做什么?”
叶林北瞥了眼她,随后阖眼靠着几乎笔直的座椅语气轻缓地回复道:“去旅游的。”
恍惚间他想起排名热搜榜第二的神秘嘉宾,当时看过一眼路透图与头条配文,想必就是身旁的人了。
艺名“Peach Heart Adventurer.”,原名姚燃川,新生代冒险家博主,通过猎奇的解说与高质量内容圈粉无数,从而被资本捧红。
细想着她的身份,叶林北不知不觉竟陷入浅度睡眠。
长途旅游大巴的座椅并不舒适,倘若后头没人还能调整一下坐椅角度,八个小时的路程大抵不算特别难熬。
只不过睡得并不安稳,腰、颈处坐久了就会酸痛无比。
起初头四个小时还算风平浪静,除量沿着高架过了三个服务站,最终司机开入第四个服务站进行短暂休息。
叶林北模模糊糊清醒过来,趁此机会下车进行筋骨拉伸,这趟人群当中大多数都是朴素的游客,唯独有几位给他的感觉不对。
直觉告诉他,这几个人心里肯定都藏着鬼,说不定都是奔着庄园去的。
大巴车途经三个旅游地,伊甸花园、老式农庄园区、某化工厂生产观光基地……多少上车的人都是奔着其中一个去的,毕竟没人愿意去往长途庄园。
自从被报道出来灵异事件后,便更加没人再去了——舆论的压力,足够影响是非观。
拉伸完他转身上车,过走道时故意放缓脚步隔着墨镜注视坐在最后排的俩人。
靠近走道的人一副神经兮兮的打扮,单从面相来看就是位不好走的爷,原先挨着窗的人倒挺正常,只不过看着气血亏虚,倒像是个短命的。
大约过去20分钟,司机摁响车铃招呼着人上车。
岂料刚再度发车,刚开出一公里左右叶林北便顿感头皮发麻。
等他回过神时车上原先半满的旅客只剩下寥寥八人。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几乎贯穿车厢,引得其余几人纷纷起身眺望。
叶林北闻声下意识侧头看去,入眼便瞧见第一排胡乱骚动的俩人正是刚才他所盯上的对象之一。
其中矫气的女人貌似格外眼熟,只不过这一时半会儿想不清在哪见过。
姚燃川倒表现出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态,悄咪咪扒在坐椅上看戏:“那俩人是情侣吗?”
“……”
沉默着叶林北放眼环视一圈,发现整辆车中包含他只剩下八人——仿佛像被精心挑选了一样,其中的每个人都在他怀疑的范围内。
倘若是巧合的话,那么在目前筛选的幸存者中肯定有某种必要的联系。
说到底还是不懂在哪里中了邪……出发点?还是休息站?
思索间叶林北动身来到驾驶位,仔细观察后发现车辆除了没有司机外,一切行驶步奏都是正常的——运气好的话,大概率并不需要人工的干扰。
岂料这时一双厚毛底的手套从旁边伸来,叶林北抬眸对上那人目光的瞬间,想阻拦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扭动了下方向盘,见其纹丝未动便抽回手低声说了句:“方向盘锁死了。”
说完他垂眸看了眼面前的叶林北,而后悄悄藏起眼底翻涌的波澜转头坐下,温柔的安抚身旁情绪躁动的人。
那人低沉淡漠的嗓音轻飘飘的回荡在车厢中,无疑不把其余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片死寂中,坐在后排的“神棍”把赖在身上的人晃醒,起身凑到前头看戏。
对他而言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离谱的事,假神棍的身份履历上又可以添上一笔。
“各位不要急,说不定这辆车会带着我们去往目的地。”
叶林北闻声回头看向表率的人,心想:还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竟然可以这么冷静。
姚燃川说着从背包中掏出一封红色邀请函,提点整件事的逻辑顺序。
其余人见状纷纷想起上车前的确收到了导游给的信封。
当时还以为是什么特殊福利,现在看来是被选中天选“倒霉”之子。
邀请函……叶林北并不清楚他是否有这个东西,毕竟他貌似跳过了一段时间,其中就包括上车这个片段。
“既然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倒不如互相认识一下,后期也好作伴同行。”
“短命鬼”跟着“神棍”从车厢后头走来,整个人套在一件纯白的羽绒服下,乳色的毛织围巾悄然遮住半边脸,说话间若有若无的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温柔气场。
“就由我来先表个态,我叫白迟江,主业是名花店老板。”
众人听此围聚在一起交叠着,仿佛正在举行大型狼人杀般。
叶林北碍于先前被网暴的要紧,一时间不确定这里的人是否认识他,只能随便找了个身份混过去——普通游客。
暗度揣测中众人经过一轮介绍,彼此间的陌生关系得到了微妙的缓解……虽然仅保持了片刻。
待彼此简略了解过后,人群几乎是一哄而散,纷纷回到对应的位置,美其名曰:避免扎堆团灭。
许是车辆此时由鬼接管,魂体属阴相克畏暖便关去了车载暖气循环,导致车厢内的温度骤降。
前窗挡风玻璃覆盖上一层厚重的雾面,几乎遮挡着全部的视野,岂料雾气生成不超过半分钟竟自动散开,单独开出一片视野——鬼聚合。
“好神奇啊,你有见过这么离谱的场面吗?”
姚燃川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玩手机的人,示意他看一眼面前的景象。
闻言叶林北瞥了眼旁边的人,举起手机指向信号格提醒道:“趁着这会手机还有信号,你就多发点消息吧,给亲朋好友什么的。”
“……行,我以为你找我加联系方式呢。”
被人潜移默化的拒绝后她坐回原来的位置,带上眼镜从包中取出那本日记做起记录。
——北京时间三点五十八分,旅游团大巴被困,共计九人,存活九人。
记录完她合上日记本,掏出手机点开相机前置就是一顿拍。
叶林北关去手机,沉重地闭眼向后仰头瘫在座椅上。
对他而言此时并不好受,随着距离目的地逐渐接近,头痛感也在加深。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一头撞死过去,估计这会做鬼都不会这么痛。
大巴车沿着山路向上,兜兜转转不知道绕了几个弯,分明近在咫尺的山顶庄园,现在却宛如鬼打墙般一直在绕山。
潜移默化中众人的思绪被绕晕,昏昏沉沉的大部分都打起哈欠强撑眼皮。
叶林北:“别睡啊,起来。”
感到周围的异常,他赶忙起身试图叫醒众人。
好在因为头痛恰好平衡了鬼打墙的晕感,这才让他始终能保持着清醒的意识,避免了两眼一闭双腿一蹬……全军覆灭。
见其余人没有回应睡死过去,叶林北便知道这种臆想类似于某种盗梦空间——要么人死在梦里,要么在现实当中被活活饿死。
正当他思考着该怎么突破空间怪异时,车辆前方却突然凭空出现一群山羊拦路。
伴随着急速刹车避让,仅瞬间车辆便产生惯性侧翻出二里地。
等叶林北再次醒来时,睁眼却见一头乌黑的山羊正在舔舐着他的脸颊。
要是记得不错的话,在车祸发生前他貌似护住了身旁的人——车厢内跑入山羊,除了引擎盖冒烟外并没有着火的征兆。
“嘶……好疼啊。”
左臂传来的痛感深深刺痛着叶林北的神经,不过抬头看了眼压在身上昏迷的人,左右端详着貌似并没有什么大碍。
“粉毛冒险家,你快点醒醒,我就要被你压死了。”
他持续不断地摇晃着身上的人,直到她有苏醒的意识,才左右环顾四周确认其余人的情况——九人存活,多半都受了点伤。
要不是脚被卡住动弹不得,叶林北高低把她撂翻在一旁。
姚燃川迷迷糊糊地醒来,见到面前的黑山羊还以为是在做梦,伸手就一把扯过山羊角放入嘴中。
叶林北疑惑地看向她:“不是你干嘛?”
其余人醒来的第一眼见到山羊,本以为就已经够荒谬的了,谁成想转头也惊喜——青天白日生啃羊角。
听到声音她赶忙放开嘴,从叶林北身上起来。
“抱歉,被撞糊涂了。”
“亡命鸳鸯”相互扶持着起来,其中占据主导地位的男人向四周传来打量的目光。
按照目前的情况,他及时给出行动计划:“各位还能动吗?能的话就快点下车,随后把行李搬出来就离车远一点,这样比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