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问题过于突兀,徐叶睁大了眼睛回头看他。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可能是张兰说的话让他误会了,她冷静地解释道:“是张婶误会了,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救过我,与男女之情无关,你不必多想。”
李淮挑了挑眉后点点头,表示理解,他随即又一字一顿地问了一遍:“所以徐姑娘有心仪之人了吗?”
徐叶这下不明白他究竟是何意思了,她疑惑着摇了摇头。
“既如此,那徐姑娘不如就依张婶所说,同在下成了亲,如何呢?”李淮靠在床头,双手自然交叠在身前,语气平静,仿佛谈论的只是今天天气如何这桩小事。
其实他心里慌死了,他怕徐叶死脑筋不答应,硬是要等他好些就将他送回京城,倘若那时他还未与手下联系上,岂不是在半途就被人给暗杀了?他必须得说服徐叶同他成亲。
卧薪尝胆的道理,他岂会不懂。
“这如何能行?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徐叶皱起了眉头,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个走向,先是张婶的信口胡诹再到现在徐树竟然主动要同她成亲。
“我们不是从小就认识吗?更何况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徐姑娘是看不上在下吗?”李淮加大劝说力度。
徐叶脸色却冷了下来,她头转过去接着弯腰点火,语气中有些凉意:“何必拿那些荒诞之言来随意应付?我说话向来算数,我会保证你安全回家。若是说我救你一事已与你从前对我的恩泽相抵,那接下来我对你的照顾就是需要你再还我一个恩情了。
“什么恩情?”
“之前我借你的人情将我的朋友们安置在了锦绣坊,但五年前我回京城时,锦绣坊关门停业了,我找不到我的朋友们了。等你恢复记忆,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他们。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李淮轻皱了一下眉头,他对这事也是一无所知的。不过很快他就想开了,管他呢,先应下来再说,以后就算办不到徐叶也不能将他怎么样。但这个亲还是要成的,只有这样他才能想在这里留多久就留多久,也能顺便恶心李瞻一把。
尽管徐叶背对着他,但他还是扯出了一个笑,声情并茂道:“只要我想起来,我一定帮你找到他们。但我想徐姑娘你可能误会了一件事,我想同你成亲是真心的,因为......我对姑娘一见倾心。”
李淮说完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他暗骂自己与符笑尘那个浪荡子学坏了,现在他竟然能脸不红心不跳地信口胡诹这种红小姑娘的话。
“你在瞎说什么?”徐叶不可置信地回过头,虽然语气中带了一些点斥责,但毕竟是个小姑娘,耳尖眼见着红了。
李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知道现在说这个有些突兀,但我的真心日月可鉴。而且你刚经历了丧师之痛,如今独留你一人,所以我就想不如我们成亲吧,我代替你师父陪着你。希望徐姑娘能给我一个机会。”
他说完之后抖了抖胳膊,不用看都知道上面长满了鸡皮疙瘩。这次徐叶要是再拒绝,他就放弃这条路了。可徐叶听完之后一直没回应他,一直背对着他盯着那个火炉,一点反应也没有。
徐叶眉头都拧在一起了,其实她从来没想过以后的事,更没想过嫁人。从前师父在的时候,她就想着给师父养老送终,如今师父不在了,她想的就是找到从前的好友,看看他们过得如何。再以后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了。
成婚吗?找个伴侣,其实也行,毕竟这也是师父一直放心不下的事。
但她从来没想过和徐树成亲,徐树在她心中一直都是不可亵渎的存在。
在那个满是瞧不起人的权贵的京城中,徐树是徐叶遇到最好最好的人。她们在破庙的佛祖脚下住了几载,可佛祖始终没有垂目。但在那天,神明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尘不染的少年朝她伸手,送来了希望。
虽然她觉得徐树与她记忆中的少年有了很大不同,他不似记忆中那般体贴柔和,还会说些过分的话。但从前的记忆过于厚重,让她实在无法忘却。
她悄悄地回过头去看他一眼,刚好与他的目光对上,静默片刻,徐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好啊。”
算了,管他呢,反正是他提出来的。她从小就想有一个家,当初同意和徐秋走,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如今徐秋走了,她又没家了。和他成亲,俩人也算是成了一个家,况且他的皮相也不错,自己也不吃亏。
不管他说得那些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管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就当他们俩各取所需好了。
徐树可能没料到她会答应,眼中满是震惊,徐叶扭过头去偷偷笑他。
“那就这样说好了,我晚点去和张婶说我们要成亲。在这个村子有个说法,就是家中若有长辈去世,喜事需得在一年以内操办。若是日子合适,恐怕不用太久我俩就得成亲了。”
“什么?!”
虽然方才是李淮自己一直争着要成亲,但他听到没几日就要成婚还是不由得诧异。这是他第一次成婚啊,竟然就这么随意地定下来了。
徐叶没搭理他,接着熬药,留他一人思考人生。
在天色暗下来时,家中来了一个客人——沈迩。
他行色匆匆,脸上还有些焦急,徐叶在堂屋给他搬了张凳子,询问他怎么了。沈迩坐下喘了两口气才开口道:“我今日去镇上采购笔墨,没赶上徐师父的丧礼,还请见谅。”
徐叶轻轻摇了摇头:“没事的,这本就不在计划之内。”
“徐叶,我想知道为何我今日回来后,大家都在说你的未婚夫来寻你了,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昨日才给那位公子起了名。”沈迩坐直了身体,语气竟有些严肃。
徐叶点点头:“他们说的没有问题,我和徐树的确是要成亲了。”
徐叶将张兰的说辞简化了一下转述给沈迩,沈迩是知道真相的,她也不想骗他。沈迩听后眉头紧锁,他沉思一会道:“张婶的顾虑是对的,我家中刚好有一间空卧,不如让他搬去同我住。”
“那怎么能行?我与他之间是我们自己的恩怨,万不可麻烦您的。”徐叶很干脆地拒绝了。
“可你对他压根就不了解,他自己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徐叶,你有没有想过,他的身份如果是......”沈迩意识到什么似的,忽地顿住了。
“我的身份如果是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接上他的话。
两人猛地回头,徐树正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眼神犀利。徐叶率先站了起来:“你怎么又自己起来了?”
徐树一动不动,仍是站在那里看着沈迩,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所以沈夫子是知道我从前的身份吗?”
沈迩脸上的诧异只维持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他笑了一下,慢慢站起身拂了拂衣袖,温声道:“我自幼在青州长大,而徐公子貌似是京城人,我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呢?我这么说,无非是觉得公子你看起来像出生于富贵人家,怕我这个学生配不上罢了。”
徐树轻扯了一下嘴角,也没说信或是不信。就在徐叶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的时候,就听到他漫不经心地开了口:“那沈夫子如此苦口婆心地劝徐姑娘不要同我成亲,是为何呢?沈夫子不会是......喜欢徐姑娘吧?”
此话一出如同平地起惊雷,徐叶当场愣在原地,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就连沈迩一直波澜不惊的表情也维持不下去了。
“你胡说什么?”徐叶大声呵斥道。沈迩是她的老师,他来劝告自己是一种担忧,没想到徐树竟然想得如此龌龊。
徐树只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回应,他仍是看着沈迩。沈迩脸上也少见地出现了怒气,他不答反问道:“那公子你呢?在不明记忆的情况下,忽然同一个陌生女子成亲,又有何居心?”
“徐叶姑娘勇敢善良,救我性命,我心生爱慕,诚心求娶,有何不妥?”李淮满脸的理所应当。本来他只是对沈迩有些怀疑,今日他确信沈迩是知道些什么了。
沈迩听后轻挑了下眉,又问道:“若是徐公子有朝一日想起从前之事,回到京城,是否还会认下如今这门亲事?”
李淮同样挑眉:“沈夫子为何会觉得我恢复记忆后会不认这门亲事?”
言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迩抱了下拳,说:“今日之事是我唐突了,我就先行告辞了。”
还没等他转身,张兰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她笑道:“哎呀这么巧,沈夫子也在啊,来一起坐下聊会儿。”
沈迩回头看了一眼徐叶,徐叶朝他点点头,他收回了刚要迈出去的脚。徐叶搬了三个凳子出来,一个给张兰,一个给沈迩,另一个自己坐着。
张兰回头看了眼,徐树低着头靠在门框边,也不知在想什么。她关心道:“哟,这是咋了?怎么让小徐一个人站那呢?”
张兰是个有点自来熟的人,这才认识没几天,她就喊起了小徐。
“张婶,不用管他,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徐叶正在气头上,压根不想搭理徐树。
张兰“小叶啊,婶儿今儿回去后被你季叔说了一顿,他说我不该乱给你们说媒的。我自个儿又想了下,这事的确有些荒唐,咱都不知道人底细不是?所以婶明儿个就去给大家伙解释清楚。沈夫子,你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