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樾沉吟片刻,眼见着晚宴快接近尾声了人群渐渐稀散,于是转头与悬河说道:“不然你就带去协会吧,你们协会人脉广关系网遍布,想必找出一个孩子的父母不过是动动手指,”说到这儿时,罗兰樾接着压低了声线,“最近地下组织发布了一场预拍卖会,坪市内都不太平,这小孩不知道是谁家的,安全起见,不能让他一个人乱跑。”
协会内部最近也在时刻关注着这场暗中挟带违规交易物品的拍卖会,而关注的重点则是末场次一支被感染的腺样体细胞标本,纪谈派人暗中紧盯,本来协会对这支标本势在必得,可谁知半途杀出个程咬金,被骆家横插一脚给搅黄了,有争抢就必然引起哄价,加价的势头逐渐偏向离奇,在引起业内其他人士注意的同时,也加重了骆家与协会之间对峙的火光。
悬河不为所动,“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骆家在商界再如何独占鳌头只手遮天,也管不到我们协会头上,罗二少爷应该清楚我们会长的性格,你要我带个和他那么像的小鬼头回协会,我还要不要命了?”
公众无一不清楚,在纪会长眼里,骆义奎就是个不折不扣自私自利的资本流氓,两家自然是相看两厌,针尖对麦芒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势同水火。
罗兰樾瞥向悬河身后的骆融:“我相信会长心胸宽容大度,不会把长辈间的恩怨仇恨算计到一个无辜的孩子头上的,是吧?”
悬河被他说的头疼,但毕竟是会长的心上人,也不好太驳他的意思,他蹙眉捏捏眉心,“行了,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最后责任我不会替你担着。”
罗兰樾知道是他答应把人带走的意思,他展颜一笑,“嗯,你就与阿谈说是我的意思。”
“那跟我走吧,麻烦精。”
最后这句是和骆融说的,见自己被同意带去协会,骆融也不计较被叫做麻烦精的事了,赶紧快步跟在悬河身后。
悬河是从宴厅的侧后门离开的,他代表着联盟协会,身份特殊,行程需要低调躲避暗中势力者的监视,侧后门两米远停着一辆带着协会专有标志的灰黑色长轿车,骆融人还没坐上去,就有些望而却步。
他从记事起就晕车,只要在车里超过半小时就会面色发白眩晕呕吐,连带着那一整天都会食欲消退,连口粥都喝不下,症状可不谓不严重,所以也是在记事后,家里人很少带他出门,非必要的情况都会将他留在家中。
悬河坐进后座后,发现骆融还杵在车门边,他没什么耐心:“上不上来?不上来我走了。”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自然不能退缩,骆融在泛着淡雅香气的车内坐下,司机在悬河的指示下缓缓发动向前行驶,车里一路异常安静,悬河低头看手机,没一会儿袖子忽然被拉了拉,他转头看到骆融皱着小脸不太舒服的模样。
“我难受。”骆融嘤嘤唔唔,几乎是眼泪汪汪地憋出这句话。
悬河的视线从他脸上扫过,低头看了眼腕表,“老李,路边停车。”
轿车停下后,车门刚一被拉开,骆融就跳下车蹲在路边干呕了几声,生理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泌出,顺着向下沾染到脸颊,弄得眼睛鼻子一片惨兮兮的红,难受的感觉一阵阵地上涌,逼得骆融甚至忘记了自己当前的处境,在看到悬河的脸时,下意识地委屈伸手想要他抱。
小毛头倒是挺会套近乎。悬河被他弄得有点心烦意乱,他也是百年难能一遇地心软,还真伸手把骆融从地上抱了起来。
骆融脑袋蔫蔫地耷拉在悬河的肩膀上。
老李跟着下车见到了这个情况,“先生,那这……”
“算了,车你开回去。”悬河摆手说,这里距离总部大厦大约六七百米,早已步入了协会的地盘,在这个保护范围内,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造次。
“是。”老李应下。
骆融刚从晕车的难受里缓过来一点,从悬河的肩膀上稍抬起头,就看到轿车在视线里远去,他眼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泪珠,微遮挡住了视线,令他下意识地眨眨眼睛,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此刻正被悬河抱在怀里。
他已经长大了,怎么能还像小孩一样被抱着,骆融脸一热,挣扎着要下地,“我要下去。”
悬河也没说什么,顺着他的意思把他放下,又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过去,“眼泪鼻涕擦掉。”
骆融听话照做。
稍微整理过后,悬河领着骆融朝大厦的方向走去,路程很短,没十分钟就到了大厦一层大门口,骆融对这里其实并不陌生,十年后的协会大厦气调比眼前的更加沉阔奢气,楼层也更高,可地理位置不变,大致样貌也相差无几。
悬河在旁边看着骆融仰头盯着大楼眼眸清澈透亮的模样,心里琢磨了会儿,决定等会儿进去把他丢在茶水间里,为了避免麻烦,越少人看到越好。
“听着,”悬河大掌把他小脑袋掰过来,语气命令道:“进去之后不要说话,不许乱跑,我让你待在哪就乖乖待着,你要是不听话……”说着一指大厦门口规律排列站立的黑衣保镖,他们的腰间统一别着漆黑的手枪。
“那儿的人看到了没,他们直接会把你丢出去。”
“我听话。”骆融点头。
悬河满意,他先一步迈开修长的腿走进大门,骆融在后头跟着,路上碰到的人在主动与悬河问好的期间,不时拿暗含好奇的目光瞥向后头的骆融,他白皙额前的发丝被蹭得有点凌乱,两只小脸蛋不知被热气熏了还是怎么红彤彤的,显得莫名可爱。
一路顶着四面八方的目光走进贵宾电梯里,电梯门缓缓合上阻隔外界视线的同时,也令骆融稍稍松了口气,他歪着脑袋看了眼,下意识地垫脚抬手要去摁去顶层的按钮。
指尖刚触到就被悬河截了胡,他摁断电话警告似地睨了骆融一眼,随即按下了去十八层的按钮。
十八层只有一间办公室外加茶水亭,其余都是储存资料的电子仪器,进出皆需要个人权限外加指纹校对,稍有不对便会触发红色警告,协会的安保人员会立即出动,将整个楼层围得密不透风。
唯一一间办公室里宽大的拱形桌上并齐摆放着五台正运行着的电脑,电脑前坐着一名身形敦实肥厚的男子,他鼻梁上架着沉重的黑色粗框眼镜,眼神困倦迷离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却在键盘上如轻燕点水般飞速掠动着,烂熟于心地敲下最后一个代码,呼出一口气端起手边的奶茶猛灌了两口。
这一仰头看到了玻璃门外站着的悬河,男人神色诧异地开口:“哟,这不是咱们尊敬的副会大人,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少啰嗦,你那里坪市的人口关系网还在的吧?”悬河问。
“还在。”
“行,那这小鬼交给你,人是宴会上走丢了捡回来的,别的不用我多说,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胖男人闻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让我用关系网给他找家人?悬河,会长当初花高价把信息系统买到协会手中,可不是拿来这么大材小用的。”
“我知道,”悬河道:“所以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今晚那场晚宴宴会主人的意思,我只是代而行之。”
胖男人知道他说的晚宴是罗兰家操办的,若是说罗兰家与协会有什么牵扯,大概也就是会长对罗兰家的那位二少爷……胖男人轻咳正色,“好吧,交给我。”
悬河点头:“会长今天回协会吗?”
胖男人思索着摸摸下巴,“昨天回的坪市,前些天一场重要会谈出了点意外,会长心情不佳,这段时间大家都缩着脑袋干事呢。”末了他还提醒悬河:“你也小心点。”
悬河摆摆手离开。
操控室内又恢复寂静,胖男人招手让骆融走进,他的厚框眼镜两年没换,看人都模糊不清的,眯了眯眼睛问骆融:“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骆融说:“我叫波米,八岁。”
在来之前尉迟告诫过他,不能在这里暴露本名,波米是纪谈给他取的小名,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没有撒谎。
胖男人点头,“我叫潘洪,你可以喊我一声潘叔。”
“潘叔。”
“嗯,”潘洪满意地点头,转身打开右手边的一台电脑,漆黑的屏幕上划过亮绿色的串串代码,直到最后在末尾停住,显示框跳出,人网关系识别系统就被打开了。
骆融好奇,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潘洪在指纹认证通过了密码锁后,正要继续询问骆融,却在这时放置在桌边的手机嗡嗡作响,屏幕界面显示是通电话,潘洪看了眼来电人,一手接过电话的同时,打开二层抽屉从里面摸出了包牛奶饼干递给骆融。
骆融虽然不爱喝牛奶,但是喜欢吃牛奶饼干,他乖巧地拆开外包装,拿出一片慢慢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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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