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七, 魏少轩召集副将参将就粮草问题进行第十次商讨!。zhongqiuzuowen
“大将军,三成士兵染上了风寒。再不想想办法,我们很快就会有伤亡了。”
“别说士兵, 老张也倒下了。娘的,北上数百里,一个金兵没碰着,自己把自己冻死了,笑话儿!”
“总这么下去可不行, 不行就抢吧, 反正老百姓也说咱抢他们的, 索性再抢他娘的一回。”
“就是,他们吃饱穿暖乘轿子,咱们吃苦受累活受罪, 凭啥!”
“凭啥?凭人家是皇亲国戚呗。”
“抢老百姓这事儿咱就甭想了,一旦乱了民心,搞不好要杀头的。”
……
主帐里吵成一团。
魏少轩眉头拧成“川”字,坐在主位,一言不发。
他领兵二十年, 从未像现在这般憋屈过,一方面受俞在铭和监军张咏的指手画脚,另一方面还要受这些副将参将的挤兑。
如今借俞轻姬宴的光,夺回丰安和辽远,却还要受老百姓的气。
——大金挖的坑很有用,边军到哪儿都不受欢迎, 不但粮征不上来,便是棉花也买不到,大街小巷的店铺全都关闭,万人空巷。
辽远比大燕关冷多了,士兵们吃不饱穿不暖,每天都在瑟瑟发抖。
俞在铭仰仗边军接管各城镇,安插自己的人手,却对边军的困难视而不见。
尤其是张咏,他在兵部时就知道边军粮草不足,棉衣缺口大,但一直对此闭口不言,把所有困难一股脑地丢给了魏少轩。
关于这一点,魏少轩和魏智扬分析过。
张咏胆小,未必存心作梗,可能有两个原因,首先是朝廷不给拿或拿不出粮草;其次是广安帝怕养肥边军后,便宜了诚王夫妇。
所以,他就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好了。”魏少轩沉着脸,目光在一干人的脸上缓缓扫过。
士兵太可怜,打劫老百姓?看似义正言辞,实则不安好心!
他们不过是怕激起兵变,所以逼着他挤兑朝廷,让朝廷出钱出粮罢了。
打的一手好算盘!
主帐里安静下来。
副将刘胜说道:“大将军有什么法子渡过难关吗?”姬宴俞轻一走,他就从京城跑了回来,想趁此机会在丰安和辽远多得些好处,捞些军功。
“咳咳……”魏少轩清清嗓子,借机把火气压了压,说道:“我的意思是,先查查金军没抢哪些地方,看看能不能买一些,借一些。”
金军没抢到的地方,边军的名声好一些,办事也容易。
刘胜笑眯眯地拍了个马匹,“好主意,大将军高明!”
房仲威也点了点头,“末将马上让人去办。”
辽远大部分地方受灾,买粮食又能卖多少,杯水车薪!
魏少轩很清楚,他这个主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摆摆手,“高明谈不上,死马当活马医而已,诸位还有别的办法吗?”
参将们闭紧嘴巴,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如锯嘴的葫芦。
到真格的时候,又都没能耐了。
魏少轩端起茶杯,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那就散了吧。”
众参将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魏少轩的茶杯重重地磕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魏智扬给他续上茶水,劝道:“气大伤身,父亲息怒。”
魏少轩怒道:“打仗不行,谋略不行,贪财第一,都他娘的什么东西!”
“唉……”魏智扬轻叹一声,这话已是老生常谈了,他转了话题,“明天就到平原关了,不知三哥怎么样了。”
“哦,哦,哦……哇,哈哈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聒噪声。
魏智扬不知发生了什么,凝神听了听,发现是士兵们的欢呼声,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往心里去——士兵们苦中作乐,偶尔出点格也无可厚非。
魏少轩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平息片刻,说道:“他们该往回返了吧。不知他们走哪条线,会不会碰……”
“报,李千户求见大将军。”外面警戒的亲卫忽然喊了一声。
李卫国是魏少轩的家将。
魏少轩停下话头,“进来。”
李卫国兴冲冲地跑进来,“报大将军,有药啦,有粮食啦,也有棉衣啦!”
“哦?”魏少轩站了起来,“有多少,谁给的?”
李卫国缩了缩脖子,情绪也低了几分,小声道:“禀大将军,是诚王和诚王妃。”
“什么?”魏少轩惊讶极了。
李卫国点点头,“就是他们,从天而降,诚王妃一挥手,粮食和棉花就都有了。”
魏少轩和魏智扬对视一眼。
这何止高人啊,简直神仙,幸好他们家去了一个魏智飞。
“魏大将军别来无恙!”一个年轻且熟悉的声音在主帐之外响了起来。
魏少轩头皮一麻,双脚却麻利地朝门口去了,“王爷爱民如子,末将替边军感谢王爷,多谢多谢。”
“魏大将军言重了,此事不必谢我。所有事情都是王妃操持,本王不过是露个脸,出面交际交际罢了。”门帘掀了起来,姬宴负着手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席玄色裘皮氅衣,腰间悬挂着宝剑,足登一双鹿皮翻毛长靴。
人依然很瘦,但身形挺拔了,眉宇舒展,目光锐利,举止从容,完全褪去了之前的郁郁之色,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魏少轩知道,姬宴褪去伪装,锋芒毕露地出现在这里,大抵是想要他的态度了。
“王爷快请进,王妃何在,一向可好?”他问道。
“王妃在半空中等我,我们都很好。”这个“们”包括了魏智飞,姬宴笑意盈盈,“稍后就回京,本王来与大将军聊聊,大将军有什么口信要带么?”
魏智扬道:“吾儿刚刚归家,不敢烦劳王爷。王爷请坐。”
二人分宾主落座,魏智扬端上热茶,随即一拱手,退了出去,在门口亲自站岗。
魏少轩有些忐忑,试探着说道:“朝廷以谋逆罪通缉王爷,王爷此来有些冒险。”
姬宴道:“有王妃在,本王来去自由,魏大将军尽管放心。”
魏少轩捋了捋短须,心道,你自由,我却要倒霉了,这叫什么事啊。
“那就好,那就好。”他心里憋屈,面色不变,笑着又道,“王爷要回京城,想来路已经铺好了吧。”
姬宴用茶杯盖扫扫浮在上面的茶叶,却不急着喝,又放下了,“那是自然,本王立下如此大功,一个太子之位想来是少不了的。”
魏少轩先是愣了下,随即想到,诚王妃有如此手段,皇上若想改变被动局面,只能想办法安抚,以后再徐徐图之。
那么,暂且废掉姬易,扶诚王上位,的确在情理之中。
“末将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他不得不干巴巴地说了句场面话。
姬宴微微一笑,“等本王登基时再接受魏大将军的恭贺也不迟。”
说完,他站起身,“王妃日行一善,本王顺便一探,这就告辞了。”
魏少轩知道,自己不表态只怕不成了。
他攥了攥拳头,压低声音道:“王爷多保重,听说王妃的表姐还在万家村,俞大人前些日子拜访过了。”
这句话便是投名状了,示意俞轻接人时可能遇到埋伏
姬宴了然,抱了抱拳,“承蒙魏大将军照顾。”
“不敢当不敢当。”魏少轩还礼,“王爷言重。末将京里有家小,能帮上忙的地方不多,就留在这边等王爷的好消息了。”
这句话是魏少轩的承诺,相当于:你若成事,边军就是你的。
“魏大将军保重自己,就是对本王最大的支持。”姬宴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朝江流等人点了点头,“这些武器,大将军可留着傍身。”
江流等护卫把手中的刀剑放于书案之上。
魏少轩知道,这必定是那些削铁如泥的利器了,态度又恭敬了几分,“多谢王爷,请王爷放心,末将不打无准备之仗。”
“那就好,魏大将军留步吧。”姬宴挑了挑眉,施施然出了门。
他不怕魏少轩不配合,之所以亲自来一趟,一是为了给魏智飞一个面子,二是对魏少轩表示重视,此乃用人之道。
飞船降下,又重新升起来。
魏智飞从隐蔽处钻出来,急吼吼问道:“王爷,我父亲怎么说?”
姬宴同俞轻一起,朝飞器下的士兵招招手,“放心,令严不是愚忠之人。”
愚忠虽然蠢,但也有忠的意思。帝王们固然怕臣子太蠢,但更怕臣子不忠。
魏智飞想了想,解释道:“参将们在边关作威作福,抱团排外。父亲虽是大将军,奈何兵不好带,早受够了闲气。”
他说得很直白,就是想告诉姬宴,他们父子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不要因此将他们打入“贰臣”之列。
姬宴拍拍他的肩膀,“魏三哥想多了,凡事只要遵从良心、问心无愧就好。”
俞一帆也道:“魏三哥忒多心,要论那个,我们还都是反贼呢。”
俞轻点点头。
魏智飞终于释然。
俞轻挠挠绕在脖子上的虎尾巴,“阿白走吧,咱们先出大营,给他们找个暖和的地方歇歇脚。”
阿白尾巴一扬,飞器飞快地向大营外飞去。
“拜谢娘娘!”
“恭送娘娘!”
大营里的士兵纷纷拜倒,喊声震天。
……
俞在铭住在城里,很快就收到了姬宴等人造访边军、并带来大批粮草的消息。
他立刻找来张咏,说道:“姬宴可能要回京了,我也马上启程,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张咏思忖片刻,道:“地方府衙的事俞大人尽管放心,但魏少轩那边……”
俞在铭道:“魏家人都在京城,他不敢。况且,有刘胜和其他参将掣肘,他翻不起浪花来。”
张咏苦笑,“未必,俞轻此番给了边军粮草,可谓解了燃眉之急,只怕在边军中的声望又要涨上一涨了,魏少轩若站诚王,拿下边军不过是振臂一呼的事。”
俞在铭放下毛笔,脸色又冷凝了几分,他一心回京,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不然……杀了他?
由刘胜取代魏少轩的位置,虽然难以服众,但至少可以把边军拢在手里。
退一步,就算刘胜不行,房仲威也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迅速酝酿了一个计划,并与张咏耳语了一番。
张咏闻言面色微变,思虑良久,说道:“妹夫,魏少轩说魏智飞回京养病,但咱们的人始终没找到人。一旦他投靠了姬宴,杀死魏少轩就成了悬在你我头顶的铡刀啊。”
俞在铭道:“大舅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不搏一把,咱们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富贵险中求!
张咏咬了咬牙,“好,那就这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高考,祝同学们高考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