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 第3章 第 3 章

手电筒的光突然在山洞里亮起，几人都抬手挡住了眼睛。

光源的地方，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听上去有些生气：“我说，你们这几个小孩！没事干跑到这里来干嘛！嫌命太长是不是！”

单惟把挡住眼睛的手放了下来，长时间在黑暗的环境里，眼睛受不了强烈的光照，他试着睁了好几下才把眼睛睁开。

手电筒的光在黑暗里发散开，才看清来人穿着黑色的冲锋衣，肩上背了一个双肩包，眉眼如炬，下颚线分明，甚至连头发丝都上了发蜡.....

计蒙站在光里，在这样的场合下，宛如救世主一样的存在。

.

计蒙下了山洞才发现，这里面居然别有洞天，七拐八拐得都是弯路，似乎故意要把进来的人困死在里面似的。

自己真的太久没回来了，竟然连山里多了这么多隧洞都不知道。

计蒙在里面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圈，只看到路上有些压缩饼干和巧克力的包装纸，还有落下来的坑底残留了些血迹，就再没看到一个活人的影子了。

他找得有些不耐烦，又不能真的一走了之，不然出去后，那头豪猪泪眼汪汪得望着他，他可受不了这个。

计蒙想了想，蹲下身去，闭上双眼，伸出一只手，手掌摊开贴着地面，有微弱的光在他的手心与地面之间流转。嘴唇张合，古老的语言缓缓说出，听上去十分庄重：“山石有灵，为我指引──”

这座山仿佛听到了老友的呼唤，显得十分震惊，震惊到滚落了些碎石在他身旁。而后，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只萤火虫，忽闪忽闪着尾部的萤光，在计蒙面前停下来。

等确定计蒙看到了它，又从他眼前飞走，继续往更深的地方飞去。计蒙跟着他，一路走到了这里，听到这些人说话的声音。

计蒙在这里是不需要手电筒的，开手电筒完全是恶趣味，想吓唬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果然，这几个人被他吓得不轻。计蒙正在为他的恶趣味得到了发散，而暗暗发笑。

“你是谁？”单惟第一个开了口。

随后这些人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对着计蒙蜂拥而上。

“是救援队的人吗？是来救我们的吗？”曾敏早已经忘了刚刚的惊吓。

“停停停，你们先坐回去。”计蒙把手电筒放到了地上，又拿出了背包，把里面的吃食一一拿出来分给他们，幸好刚刚灵机一现带了不少吃的，“我不是救援队的，我是这山里护林的，巡山的时候路过这里，看到一个大坑，想下来瞧瞧有没有蠢得掉下来的动物，回去饱餐一顿。谁知道发蠢的动物没有，蠢人倒是有几个。哈哈哈哈哈——”

几人都有段时间没有进食了，狼吞虎咽得吃着他带来的零食，也顾不上被奚落了。

单惟坐在石头上，并没有吃他的食物。计蒙拿了刚刚豪猪送的果子，抬手扔了一个给他，“你这小孩，怎么不吃，怕我下毒啊？”

单惟单手接过，咬了一口，“不是，我在看那儿。”他手指指向手电筒照亮的地方。

刚刚他们自己的手电筒在熄灭之前，单惟就在看周围的墙壁，但是因为手电筒几乎没电，发出来的光微乎其微，根本看不清周围的任何东西。借着计蒙带来的强光手电，这才看清了墙壁上的内容。

众人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是壁画！”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陈琪先拿起了放在地上的手电，往墙上打上了光。

一幅巨大的画作，展现在了众人面前，这幅画，占满了整座墙壁。

后方的计蒙，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现下顺着他们的灯光看了一眼，等看清了画上的内容，他的眼角抑制不住得抽了抽，如果有人回头看他，说不定现在能看到他头顶的三根黑色竖线。

画上是一场祭祀的场景，穿着麻衣，手持镰刀的农人，正在跪拜正前方的一个“神”。龙头人身，许是岁月太过久了，壁画的颜色已经不再鲜艳，但是还是能隐约看出那龙头上覆盖着蓝色的鳞片。天上画的是代表风雨的水滴状图形和蚊香状的风团。

农人面前是一张祭祀用的桌子，桌子中间放着太牢礼的最高规格，整头猪和羊，左边是一个瓷盆，里面是暗红色的。单惟猜测，应该是血，右边则是一块玉璧。

“这是山神计蒙的雩祭礼。计蒙在传说中是龙头人身的形象，司雨的神，只要他出现，必然伴随着狂风暴雨，你们看这里。”众人顺着他的指向，往边上看去，“右上角画着九个太阳，神山积柴击鼓，焚巫祝。”单惟的声音有些不符合他这个年岁，稍显稚嫩，但是听他说话，娓娓道来，有种令人心安的感觉，“我们找的没错，这就是两千多年前的光山——山神计蒙曾经掌管的山。”

几个人一时间被眼前的壁画所震撼，也可能是刚吃了东西，恢复了点力气。纷纷开始掏出背包里的笔记本，电子产品早已没电，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记录这幅壁画。

而站在他们后面的计蒙，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眉头微皱，一脸无奈。这画作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人留在这里的，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把他画的也太丑了，龙头这么大人身这么小，还是五五开的身材！要是不会画可以不画好吧，要不然就把英武的原身画上去，要不然就把俊美的人身画上去，一半一半算什么！

“我说你们几个小孩，是干什么的，跑到深山老林来？来看壁画？”

唯一的光源照着壁画，计蒙站着的地方黑得看不清，小林手里的笔没停下来，和他说着话：“大叔，我们是H大考古系的学生，要写一关于景山一带考古的论文。书上说景山一带现在就是N省这一块，所以来这采风，碰碰运气，谁知道运气不好，我们就掉下来了。翻前两座山的时候，还挺顺利的。”

得，感情这几个学生还不是初犯，没死在山里也算是他们运气好了。网上说的还真是对，愚蠢而清澈的大学生。

计蒙：“你管谁叫大叔呢！有这么帅的大叔吗？”

小林摸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啊，那，大哥？看不清你的脸，我还以为巡山的工作只有年长的人才干呢。”

计蒙不屑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计较，转头却看到第一个发现壁画的单惟，并没有动笔画画。

计蒙走到了他的身边，“哎，他们都在临壁画，你怎么不画？”

单惟没有转头看他，回答道：“我用眼睛画。”

计蒙心里嗤笑一声，这人还挺装的。

灯光昏暗，短时间内用笔记录肯定会遗失很多细节，不如用眼睛画，用脑子记住，单惟更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他靠近壁画，一寸一寸得看着，不想漏掉一点细节。

二十分钟后，忍无可忍的计蒙开始催促他们。“小孩们，我们得出去了，我进来的时候临近中午了，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再等下去，出去就天黑了。在山里，天黑会多危险，你们知道吧？”

几人想起来之前露营在山里时，晚上也会有听到些狼叫，心里有些毛毛得。正好也画的差不多了，最后看了几眼都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计蒙拿着手电走在最前面带路，两个女孩相互挽着手，陈琪扶着脚受伤的单惟，小林则单独一个人走在最后。

进来的路不好找，出去的路计蒙却记得清楚。

“等下，小林呢？”单惟走着走着，感觉有一阵子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了。往后看了一眼，小林居然不见了。

计蒙拿起手电往后照去，是那个手受伤的男孩不见了，并没有看到人影。

几人也在狭窄的隧洞里喊着小林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小林不会被什么东西抓走了吧，不会有......有......”曾敏的嘴被宫清钰捂了起来，把没说完的那个字吞了下去。

计蒙往后走了一段，人太多了，脚印痕迹杂乱，看不出什么来，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嘱咐众人在原地等待，自己回去看看。

“大哥，你别走......”曾敏颤抖着的声音在隧洞里响起。计蒙带着唯一的光源，如果他走了，这里的剩下4个人将完全处于黑暗中。这对刚刚“走失”一个同伴的女孩来说，刺激不小于原地见鬼。

计蒙想了下，他要是走了，剩下几个人要是再不见了，自己分身乏术，还不如把人带上。

“那一起回去吧，换你们四个走在前面，我在后面照着你们。”

两个男孩走在队伍最前面，两个女孩在中间，计蒙在最后。隧洞里一时间只剩下几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直到走到最开始的壁画那里，都没有见到小林的踪迹，除了那个叫单惟的小孩还算平静，几人的慌乱已经写在了脸上。

单惟走回来的路上记了路，说道：“刚刚我们走的这一段路，只有一个分叉口，如果不在这里，那应该是走了另一条路，麻烦你，带我们去找找吧。”

计蒙应了一声，“走吧。如果还是没有，我先送你们出去，我再进来找。”

人太多了反而施展不开，一个活人总不会原地消失在这里，这山又不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