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舟没听懂对方的意思。
他眯起眼, 充满疑惑地注视秦且章的眼睫毛。
起初他觉得秦且章在问自己交往了多少个对象,但是综合前面的对话,秦且章似乎问的是他谈了多少个纸片人对象。
不过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人用“谈”这种上个世纪流行的形容亲密关系的字,这个人好过时啊。
“我很正经的。”觉舟不好意思地说。
秦且章:“嗯。”
两人一起走出便利店。
路上, 觉舟忽然又想起自己上午刚在秦且章面前表示自己是学妹的男朋友。
他忽然呆住。
秦且章这么一个看起来跟互联网十分脱节的人, 不会以为他口中的老婆是真的老婆吧?这样一说就解释得通了, 他误会觉舟是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觉舟连忙挽救自己在秦且章眼里的形象:“那个,我单身。”
秦且章停住脚步。
“今天上午那个女生是我的学妹, 不是女朋友, ”觉舟抬起手腕,点开光脑上的动漫美少女壁纸给秦且章看, “这个是我老婆。”
秦且章低着头,仔仔细细地看。觉舟起初以为他在看自己的壁纸, 后来发现他在看自己的手。
觉舟的手很好看,但是因为要画画所以经常削铅笔,上面有茧, 还有几处不明显的刀伤。
“抱歉, 误会你了。”秦且章说。
觉舟愣了一下,没想到秦且章会向自己道歉, 便笑起来,弯着眼睛回应:“没关系。”
秦且章的眼皮不明显地轻轻眨了一下, 没有多问, 跟着觉舟坐上电梯, 到了九楼。
觉舟独居, 房子不大,一间是卧室,另一个房间同时当成画室和书房用, 各种书和颜料盒堆在地上,可以看出主人经常坐在地上对着画板苦思冥想,客厅的角落摆着钢琴和吉他,还有两盆稀疏的绿植。
没有地方给秦且章睡。
觉舟特别主动地收拾好被子和枕头,在客厅的沙发上铺好,准备这段日子暂时睡沙发。
没想到他转头找备用的一次性洗漱用品的功夫,秦且章就坐到了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掐玩偶大茄子的脸。
总之就是很尴尬的气氛了。
大半夜回来,洗澡打扫什么的都要时间,觉舟翻出自己的备用睡衣递给秦且章,等都弄好后,已经到了凌晨一点。
“你困吗?”觉舟开始没话找话。
秦且章摇头。
几秒钟后,他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看:“你困吗?”
对于觉舟来说宽松偏大的衬衫睡衣,穿到他身上就有些小了。觉舟注意到自己进门后,看见秦且章在给别人发消息,应该是在麻烦别人送衣服来。
“不困。”
觉舟说完,又觉得自己此时应该说“困”,来免除继续和秦且章相对坐下去的尴尬。
“现在好像又有点困了。”觉舟说。
秦且章静静地看着他,好像笑了一下,“我们在任务世界,也同居过一段时间。”
觉舟:“啊?”
没想到他和秦且章在任务世界里关系这么好,还住在一起过。
说完,秦且章慢吞吞地补充:“第一个任务世界,你忽然找我同居,我有尽心尽力招待你,但是你当时的目的是,住进我家里,然后伤害我。第三个任务世界,你为了骗取我的信任,才和我同居的。”
原来秦且章可以一次性说这么多字。
觉舟迟一拍想,原来他做了这么多人渣才会做的事情。
“对不起。”他闷闷道歉。
“没关系。”
两人又对坐着沉默半天。
觉舟都把自己的电脑搬出来了,没想到秦且章晚上却坚持要睡沙发。
“床太软,睡不习惯。”秦且章这么解释。
觉舟听着有点心疼,秦且章平时过的是什么苦行僧日子呀。
第二天早上,他定了七点的闹钟,准备出门购置给秦且章的生活用品,然后又自然而然地错过了闹钟,一觉睡到秦且章来敲他门。
秦且章没进他卧室,问:“能动厨房和书房里的东西吗?”
“可以!”
觉舟刚睡醒,脑子有点懵,抓了把凌乱的头发,急匆匆去洗手间里洗漱。
等他出来后,发现餐桌上摆了两碗番茄鸡蛋面,温度刚好可以入口。
觉舟:“哎。”多不好意思啊。
秦且章:“你冰箱里还有几瓶过期的酸奶,我都扔了。”
“好。”觉舟吃完一整碗面,端起去厨房洗碗。又退了回来,不好意思地挠头:
“那个,我家里没什么值钱东西,除了我房间里的画,你都可以随便碰。”
他见秦且章不说话,只好弱弱说:“好吧,我的画也不是很值钱。”
秦且章笑了声:“嗯。”
.
刚开始同居生活的那几天,觉舟紧张到每隔十分钟在群里发条消息,不停发sos社恐好紧张。
相处久了发现还好。
家里多了一个人真的不一样,每天起床都有温热的早餐,随时有干净的过滤水。
住一起一个星期,两人都没发生多大矛盾,而且日益和谐。
秦且章生活习惯很好,也不会制造噪音什么的,日常就是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平时觉舟坐在书房里学习,后来慢慢不会关门,一抬头就能看见秦且章。
觉舟一直以为秦且章每天都很忙,没想到比自己还闲,每次觉舟去画展音乐会问他有空不,他都说随时有空。
两人出去一逛就能逛个两三个小时,回家后觉舟学习补作业,秦且章还有空慢条斯理地打扫卫生。
问起来,秦且章就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是因为生了病,所以休了长假,不用做太多事情。
觉舟一听更加愧疚了,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黏在秦且章身边,早日帮助秦且章治疗病情。
秦且章光脑上的数值不停在变。
一会儿四百一会儿三千,波动特别大。
有时候两人坐在一起看个电影,秦且章的负面情绪就能从一千升到五千,又在觉舟紧张的目光下降到三百。
觉舟担心死了。
有天秦且章说要出门去工作,觉舟连忙放下画笔,问自己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秦且章想了一下:“不耽误你学习的话,我很乐意。”
到了地点,觉舟发现秦且章办公室挺大,沙发离办公桌十米远,还有小阳台。
秦且章的下属迎上来:“这位是顾先生吧,来这里坐,这边有茶点,如果不合你口味,你可以让食堂重做。”
觉舟估摸了一下沙发和办公桌的距离:“能不能端个椅子来?”
下属愣了一下:“哦,好。”
觉舟把椅子放到秦且章面前,争取和秦且章的距离保持在一米内:“这样就好了,谢谢。”
秦且章抬头,对他笑笑。
两人相处这么久了,做这些事情十分自然。
但是下属傻了。
他作为秦且章最信任的副手,不仅认识觉舟,还知道秦且章和觉舟最近同居。但是他真没想到,上将这么黏这个学生啊……连坐在同一个办公室都嫌弃远。
一上午处理工作下属都心不在焉的,等到工作结束,才找到机会和秦且章说话。
趁觉舟站在自动售货机面前挑选冷饮,下属低声问秦且章:“上将,你还住在这个学生家里吗?这样不太好吧……”
觉舟很快就挑好了冷饮,走过来。
下属一见到觉舟过来,立刻改了口风:“上将,您都多大年龄了,怎么还需要小男生来照顾你。”
同居这么多天,觉舟跟秦且章也相处出来感情了,见别人这么说秦且章,自然有点不乐意:“秦且章也没靠我照顾啊,他优点很多。”
“是吗?”下属讪笑。
觉舟脑子转不过来弯,直接就说:“他,他挺贤惠的。”
秦且章用拳头抵住唇,好像是在笑。
觉舟脸烧起来了,忙拉着秦且章往外走,余光看见他的下属好像在掐人中。
……一时也不知道谁更尴尬了。
.
觉舟老家堂哥开了家养鸡场,据说赚得飞起,特地给觉舟寄了一只老乌鸡,声称大补,男人吃了壮阳,女人吃了美容。
觉舟站在阳台上,用肩膀夹着电话直乐呵,说:“你给我寄这个有什么用啊,我还没找到女朋友,也不用美容。”
堂哥在电话另一端笑:“你小子真没志气,炖给未来女朋友喝啊。现在哪个小姑娘不喜欢会下厨的男的。”
觉舟满嘴跑火车混不正经:“不止是小姑娘,我也喜欢会下厨的。”
他说这话时秦且章刚好上阳台收衣服,闻言看了觉舟一眼。觉舟忙对秦且章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目送着秦且章拿着装衣服的篓子走掉。
“怪不得你找不到女朋友,”堂哥无语,“炖鸡汤的方法发给你了,你自己学着做。”
觉舟挂了电话,打开堂哥发来的视频。
看起来挺简单的。
像觉舟这种平平无奇除了学习什么都擅长的小天才,下厨这种小事一定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从前他家厨房里备的东西少,也就他妈来看他的时候顺便做顿饭。秦且章住进来后慢慢添置了许多东西,冰箱里塞得满满的,还建议觉舟不要点外卖。
觉舟心想秦且章可能跟他爸妈一样,觉得外卖哪哪都不卫生,无骨鸡爪都是老奶奶用嘴嘬出来的。
再加上秦且章做饭真的好吃,觉舟也戒了一天三顿加下午茶都点外卖的习惯,不过两人要是出去逛街吃饭,都是觉舟来付钱。
一点也不分,就跟小夫妻一样。
觉舟立个平板竖在那,视频点了0.5倍速播放,一边看一边炖汤,在厨房里耗了一下午,才炖好。
出锅时出了点意外。
那只鸡看起来凄惨无比,好像受到什么难言的折磨,静静地沉在锅底。汤也没堂哥视频里看起来那么色泽金黄诱人。
总体来说还是不错。
觉舟给秦且章舀了一勺,学着堂哥的话讲:“这个乌鸡汤,男人吃了壮阳,特别好。”
秦且章端住碗,抬头看了觉舟一眼,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便沉默地尝了一口碗里的汤。
觉舟:“好喝吗?”
秦且章面无表情地又尝了一口,“嗯,好喝。”
觉舟特别得意,先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然后配字:炖汤大成功。
多年好兄弟姜成礼秒赞:鸡怎么看起来没熟。
觉舟回复:你好懂,你比这只鸡还懂。
他不再看回复,准备自己尝一尝味道。
秦且章攥住觉舟握勺子的手,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片刻,便说:“你不用壮阳了。”
觉舟被逗乐:“那,谢谢你夸我了。”
秦且章自己拿了勺子,将锅里的汤一口一口全部喝完,不过只吃了几口鸡。
这汤的量不少,觉舟想起堂哥吹得神乎其神的壮阳功效,不禁替秦且章担心起来。
果然,他半夜躲被窝里打游戏时,看见门缝里客厅的灯亮起来。
秦且章好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觉舟把耳机拔了,听到拖鞋的声音来回响起。
秦且章似乎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时不时走到觉舟的卧室门口。
觉舟想出去跟秦且章交流一下心得,又怕伤到秦且章的面子,就关了游戏机,挺直身子装睡。
挺了一会儿,觉舟又开始嫌自己蠢。卧室门紧闭着,秦且章怎么能看得出他有没有睡觉。
不过这个姿势舒服,觉舟躺了一会儿就开始困了。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听见秦且章隔着门,轻轻喊了一声“舟舟”。
.
觉舟昨晚刚偷偷笑了秦且章,第二天就自己遭了殃。
他用电脑学习时,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屏幕一直蓝着。觉舟采用物理方法把它往墙上磕都没用,打电话找维修公司,公司表示最近员工在休年假,没空上门检修。
觉舟就非常学渣心态:好耶,这几天可以偷懒不学习了。
秦且章听见他打电话,说:“可以用我的电脑。”
觉舟:“哦。”
秦且章的电脑一直放在桌子上,没设密码,觉舟一点就开了。他打开绘图专用软件,将芯片插进去改模组,忙了大概有三四个小时。
页面下面的聊天软件冒出新消息提醒,觉舟下意识点开,才想起这是秦且章的电脑,连忙喊他过来回复。
目光匆匆在屏幕上一扫,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觉舟立刻仔细去看,发现是秦且章的同事发来的消息。
大意就是,秦且章这病根本没多大问题,完全不需要住在觉舟家里。同事叫他早点回来工作,别继续待在觉舟家里,骗小男生。
秦且章走过来,看见屏幕上的话,立刻合上了电脑。
“你骗我?”觉舟指着电脑问。
秦且章:“我……”
觉舟揪住他的领带,问:“你为什么还联合我上司一起骗我。”
秦且章任他将自己拽过去,翡翠绿色的眼睛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很冷淡。
觉舟真没想到自己把秦且章当兄弟,秦且章竟然这样对自己。这分明是记恨着觉舟小世界里对他坏,所以要在现实世界里报复回来。
没得到解释,觉舟气鼓鼓地推开电脑,回到自己的卧室,反锁上门。
秦且章很快就追上来敲门,觉舟没开。
敲门声响了一会儿就停了,觉舟更气了,气他没再多敲一会儿。
说不定再敲个几分钟,觉舟就原谅他了。
怎么这么坏啊。
觉舟为了排解负面情绪,打开星网看一些弱智新闻,突然收到家庭群的艾特。
他爸在家庭群里发消息说,老家有一处房产要拆迁了,叫他们尽快回来,当面签一些文件。
最好明天早上就坐飞船赶回去。
觉舟本来就是脾气特别不好的人,在内心里脑补了一下明天早上当着秦且章的面甩门而去的场景。
想想就爽得不行。
他兀自乐了一会儿,细想一下,自己好幼稚哦。
不过第二天秦且章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觉舟起床时家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沙发上的玩偶摸上去都凉凉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没了发挥的空间,觉舟很不爽地一边刷牙一边打开程序约车,他老家里什么都有,往行李箱装几部电子设备带回去就行。
刚下电梯,觉舟就撞见了秦且章。
秦且章手中拎着装菜的塑料袋,看见拖着行李箱的他,愣了一下:“你去哪?”
觉舟坏脾气地说:“跟你没关系。”
他往前走,秦且章跟了上来,又说:“去哪?”
觉舟起床气厉害,加上昨晚的气还没消,就语气很冲地问:“你要找人骗我留下来吗?”
秦且章当着觉舟的面,将自己手腕上的光脑解开,取下芯片扔掉:“不会。”
觉舟吓了一跳,急忙蹲到地上找芯片。
那枚芯片很小,卡在地缝里,觉舟抠出来还给秦且章:“这种东西别乱扔啊。”万一里面存着的重要资料丢失了怎么办。
秦且章没接:“不要走。”
觉舟光脑响了,网约车司机打电话来问他在哪,车已经停在小区门口了。不好让司机等自己,觉舟将芯片放进秦且章的口袋里,匆匆向大门跑去。
上车后,司机问他号码尾号,问完后笑了一声:“小同学,那是你男朋友吗?”觉舟低着头用光脑给家人发消息报平安呢,听见司机的话,头都没抬:“师傅,我没男朋友。”
等消息送达,他抬头往外面看,发现秦且章扣着帽子站在车外不远处,像是想凑上来说话,最终没动。
司机慢悠悠地启动了车子,然后说:“我年轻时也经常跟我老婆吵架,夫妻啊,就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觉舟听得难为情,道:“师傅,你真误会了,那是我一朋友。”
司机:“是吗?那就还没表白。”
……觉舟索性闭了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秦且章还站在那里。
“……怎么闹得跟小学生吵架一样。”觉舟小声吐槽自己,抵着额头假装在看风景。
越想他越来气,觉得自己好幼稚,恨不得将时间推回去,重新和秦且章说一次话。
.
一下飞船他哥他姐就在门口等他,摸上来问舟舟有没有饿瘦。
觉舟一边躲一边紧紧握住行李箱:“我二十二了不要把我当小孩。”
哥哥乐了:“多大一小屁孩,动不动就说自己长大了。”
老家拆迁要忙的事情挺多的,不仅要跑前跑后签材料,还有许多亲戚上门来道贺。
有家人在前面挡着,觉舟只需要回来签个资料,乐得清闲,一到晚上就坐在堂屋后面的院子里逗狗玩。
这狗笨,觉舟一把玩具藏到背后,小狗就反应不过来,汪汪汪直叫唤。
邻居家的老爷子从院墙上探出头,笑着问:“舟舟在逗狗啊。”
“是哦,爷爷您小心,别摔着了。”觉舟连忙搁下玩具,狗委屈地一口咬住,还努力蹭觉舟的裤腿。
姐姐恰好过来,看见这一幕,被觉舟气笑:“一回来就知道欺负狗。”
觉舟举起双手:“我没!是这狗太笨了,主动让我欺负的。”
“不跟你掰扯这,”姐姐说,“电脑带了没。”
“带了带了。”觉舟从行李箱里抽出电脑,才想起自己的电脑坏了。
姐姐没意识到,直接打开,用觉舟的电脑传个文件。
怎么电脑自己就好了。
觉舟疑惑不解。
招待完亲戚后,他爸妈陆续回来,见时间都快十一点了,就催觉舟快点去睡觉。
觉舟磨磨蹭蹭洗漱完,躺上床,忽然想起了秦且章。
他早上说话真的太过分了。
秦且章不就是骗了他一回嘛,按照小世界里自己做的事情来算,明明是自己更过分,来回骗秦且章好几次。
觉舟打开光脑上秦且章的头像,想主动服软道歉,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秦且章发来了消息。
[秦且章:睡得好吗?]
觉舟的脸莫名发烫,不想回复。
[秦且章:你的游戏机没有带,我昨晚帮你修好了电脑。]
觉舟:[今天早上的事情]
他打字喜欢断句,一个长句能分成五六段发过去。[对不起]还停留在消息框里没有发出去,秦且章先发来了消息。
[秦且章:今天早上的事情是我的错,对不起。]
[觉舟:?]
[秦且章: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感到开心,我的病从十七岁开始就得了,无法根治,对不起。我不应该为了得到一点开心,撒谎骗你,对不起。]
觉舟拍了拍自己的脸,别别扭扭地回复:[那你怎么不说清楚啊,要是我今天没有看消息,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告诉我了?]
[秦且章:不是,我会去找你。]
一分钟后。
[秦且章:然后当面跟你道歉。]
觉舟还维持着咸鱼瘫的姿势,看到秦且章这条消息,差点弹射起来。他连灌了两三口凉水,怀疑是自己太困了产生幻觉。
不过秦且章再也没发来新消息了,觉舟连发了好几条戳一戳,也没得到回应。
……就好像害羞了一样。
觉舟打字速度变慢:[早点睡。]
两分钟后。秦且章:[晚安。]
草。
觉舟捂住脸倒在枕头身上,艰难地用手指轻戳光脑屏幕,切换联系人,给姜成礼发消息。
刚输入[救命,我怀疑我被撩了]这几个字后,他就迅速删除,换成:[我有个朋友好像被撩了。]
姜成礼秒回:[?]
觉舟纠纠结结地回复:[不过,好像是我朋友先做错的。]
[姜成礼:哦,那你做错什么了?]
[姜成礼:哦,不对,是你朋友做错什么了?]
觉舟:[总之就是,很多很多坏事。我朋友是个直男,还为了达到目的,接近和伤害那个人。]
[姜成礼:那个人知道你朋友目的不单纯吗?]
[知道啦。]觉舟打了个滚,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外面跑个步散散热。
[姜成礼:翻白眼.jpg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干嘛扭扭捏捏像个小屁孩。]
觉舟:[呸,我才不是小屁孩。]
对面发来一串省略号。
觉舟又点开秦且章的聊天框,反复看那几条消息,哪怕关了光脑埋在被子里,也大半夜还精神抖擞,到三四点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九点他爸来喊他起床,不过大多事情家人都帮忙解决了,觉舟实在闲得慌,堂哥就喊他帮忙来卖鸡。
堂哥养鸡走的是现代化结合自然化,养鸡场做得特别豪华,每只鸡看起来都比觉舟能打。
觉舟昨晚没睡好,萎靡不振地坐在前台当卖鸡小哥。
堂哥拍拍他肩膀:“一天付你五百块钱工资,咱这够给你面子吧。”
觉舟不图钱,懒洋洋地开玩笑让他再加点。
养鸡场平时看起来只需要跟鸡打交道,其实买饲料打疫苗之类的事情还挺多挺繁重的,觉舟哪怕只是举着牌子在旁边帮忙记数据,一整天下来都没怎么看光脑。
再加上堂哥一直沟通的那家饲料厂出了问题,事情更麻烦了,需要联系新的饲料厂。
傍晚蹲在乌鸡中间吃饭时,觉舟发现秦且章上午给自己发了消息:[在做什么?]
觉舟:[帮我堂哥管养鸡场。]
说完,他打字:[现在是旺季,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找我。大概处理完事情,我就回去了。]
秦且章:[记得休息。]
堂哥给觉舟夹了一根鸡翅,笑嘻嘻地问:“跟未来女朋友发消息呢,笑得这么贼。”
觉舟:“哪有。”
第二天觉舟早起去堂哥家帮忙,堂哥不知道发生什么喜事了,笑得脸上开花,高兴地抱了抱觉舟。
“有一家新的饲料厂联系了我,质量跟之前那家差不多,价格低了足足三成。”
觉舟不懂,也知道这是好事。
下午堂哥接了个电话,高高兴兴跑回来跟觉舟说,帝都星有家连锁大酒店联系了自己,堂哥家的养鸡场将长期为他们供货。
本该忙碌奔波很久的生意一桩一桩解决好,觉舟顿时清闲下去不少。
第四天时家里的事情全部忙完,觉舟就决定返回帝都星,因为教辅资料都在那里,学习更方便。
还没下飞船,他就忍不住给秦且章发消息:[我回家了。]
没等秦且章回复,他欲盖弥彰地给汤宜发消息:[我快到帝都星了,有空来接我。]
很刻意地假装秦且章不是自己的特例。
汤宜秒回:[我在酒吧呢,夜场,来不来玩。]
觉舟心动:[好。]
下飞船后,他找了个机器人帮忙将行李运回家,按照汤宜发的地位坐车过去,顺便把地位发给秦且章:[我和我学长在外面玩,过一会儿再回家。]
秦且章没回复。
汤宜喝得脸都红了,兴奋地喊觉舟一起蹦迪。
这个酒吧里人多,比上次还乱。
旁边卡座的人不知何时注意到了觉舟,挤上来给觉舟灌酒。
觉舟喝了一口低度数的,眼前开始发晕。
汤宜“wow”地叫,不动声色地将觉舟往里面推。
但耐不住酒吧里一群gay没见过世面啊,争先恐后地往觉舟身上扑,汤宜尖着嗓子喊“别碰我直男兄弟”都没用。
其中一个坐到觉舟腿上。
酒吧的玻璃墙是透明的半公开的,外面经过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觉舟一抬眼,还没来得及推开坐到自己腿上的男人,就看见了秦且章。
秦且章只是看了一眼觉舟身上的短袖T恤,就离开了这里。
汤宜也注意到了,急忙将这群人赶走,用身体努力护住觉舟:“没被揩油吧?”
觉舟摇头:“没。”
“我刚才好像看见了秦且章,是我眼花了吗?”汤宜伸直脖子往外张望。
“没,我也看见了。”觉舟说。
“说起来,秦且章三天前还发消息问我你去哪了,你们吵架了?”汤宜八卦。
“嗯,差不多吧。”觉舟说。
汤宜揶揄地说:“你们两个大男人,闹什么别扭啊?”
觉舟将事情前因后果都告诉汤宜了,十分难为情:“我好小气,一直在误会他,我好坏一男的。”
汤宜露出诧异的表情:“你生气也是人之常情嘛,不过,你不知道秦且章是怎么得病的吗?”
觉舟摇头:“他不是上战场留下的后遗症吗?我以前被虫族绑架,也精神体受损过。”
汤宜:“我知道。”
这回轮到觉舟疑惑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上司说的,”汤宜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的。秦且章第一次独自负责战役,就是拯救被虫族绑架的民众。当年他才十七岁,亲眼看见上百人死在自己面前,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所以才得了精神疾病。”
“所以说……”觉舟傻了。
汤宜:“他当年虽然救下你,但是一直很后悔,没保护好你,让你的精神体也受损了。他在快穿总局见到你的第一面就认出了你,我部长亲自决定,让你负责照顾他。其实按照你们俩的资历,他应该交给资历更老的前辈治疗的。”
他不等觉舟说话,感慨一声:“这波真的是包办婚姻啊。”
觉舟微微张开嘴:“秦且章知道这件事吗?”
“当然知道啊,他在快穿总局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这件事了。”汤宜边说边给觉舟倒酒。
觉舟一口饮尽,舌尖都麻了:“草,我是渣男。”
汤宜开玩笑:“担心什么,没关系,你又不喜欢他。”
不,不是这个问题啊。
觉舟用额头撞墙:“学长,完蛋,我,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汤宜摇他的肩膀:“醒醒,顾觉舟,今天不是愚人节。”
觉舟:“呜呜。”
汤宜拨过觉舟的肩膀一看,发现觉舟睫毛都是湿漉漉的,顿时大惊失色:“卧槽,你不会真喜欢上秦……秦那个谁了吧?”
觉舟比划了一个手势:“好像是的,不过没有太多,就这么一点。”
“来个人救救你吧,”汤宜捶自己的脑袋,“你清醒一下,这么一点也很多了,你是不是喝多了,就乱讲话。”
“不能,喜欢他吗?”觉舟问。
汤宜:“也不是不能,而且你这么优秀是个人都会喜欢你,肯定不会保持单恋状态的,但是……”
总觉得他动心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看着他喜欢秦且章,是一件更奇怪的事情。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觉舟和秦且章都挺般配的。但可能是学长心态吧,汤宜看不得觉舟被别的男人骗走,“要不你再考虑一下,你才多大呀,别这么早就想着谈恋爱?”
觉舟眨了眨眼睫毛:“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汤宜正欲辩解一些有的没的,听到身边的玻璃窗,被轻轻敲了一下。
去而又返的秦且章立在窗外,手臂上挂着一件外套。
汤宜顿时傻了,不知道刚才觉舟的话被秦且章听了多少。秦且章垂着眼指了指觉舟,又指了指手中的外套。
汤宜喝大了,舌头直了说不出话,就提着觉舟的后领把他抱出去。
夏天的晚上再凉快也凉快不到哪里去,看到秦且章把外套披到觉舟身上,汤宜险些怀疑秦且章是要虐待觉舟。
“风大。”秦且章咳嗽一声。
“回家吗?”他扶了一把醉得歪歪扭扭的觉舟。
觉舟拉着汤宜的手:“那我学长呢?”
“我不介意一起。”秦且章沉默片刻,说。
觉舟骂了句脏话,这是他第一次在秦且章面前爆粗,怪不斯文的,听得汤宜心里只发怵。
“你不介意什么,我他妈,草。”觉舟骂。
“有话好好说,”汤宜明白点什么,试图缓和气氛,“我也不是很想加入你们的家庭。”
秦且章像根柱子一样站着:“对不起。”
“你长个嘴吧,草。”觉舟继续骂。醉意上头,他站都站不稳,往秦且章那边倒。汤宜以为他要打秦且章,连忙抱住觉舟的腰:“咱不冲动啊。”
还好觉舟醉就醉这一会儿,很快就晕了。
汤宜想扶他,迟了一步。
秦且章轻轻松松就用抱小孩的姿势把觉舟抱起来了。
“睡了没?”汤宜戳了戳觉舟的脸,没得到回应,一抬头和秦且章对视上了。
“我就碰了一下。”汤宜赶快说。
秦且章:“嗯。”
汤宜退了几步:“麻烦你帮我照顾我学弟了,他有点不懂事。”
秦且章露出一点不开心的神色:“很懂事。”
汤宜懂了,他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
觉舟这次喝得少,睡到后半夜就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玩偶被子枕头全部被踢到了地上。
我喝醉之前在干什么?
我喝醉之后干了什么?
他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不明白这两个问题,便爬起来,去客厅给自己倒杯水。
天还昏昏沉沉的。
客厅的落地灯亮着,电视也开着,青年坐在沙发上,好像睡着了。
觉舟放轻动作,喝完一杯水就去看秦且章怎么样了。
他跪坐到秦且章身旁,往后者身上披了条小毛毯。
这样凑近一看,秦且章的睫毛好长,而且是那种根根分明的长。
觉舟忍不住更靠近一点,想数清楚秦且章到底有多少根眼睫毛,手腕却被抓住。
秦且章忽然睁开眼,攥紧了觉舟的手腕。
姿势暧昧到过分。
觉舟怕秦且章会怀疑自己在偷亲他,稍稍避开一点。
秦且章盯了他一会儿,凑上来。
用微凉的唇瓣,贴上觉舟的唇珠,碾压软糯到似乎会被亲化的唇肉。
电视机的声音还在响,娱乐综艺情节尬得不行,几个嘉宾按照台本安排强行哄笑一团。
“你离开三天了,我很想你。”秦且章松开觉舟,腕骨上显示的数据降低到200,又升高到8000。
觉舟被亲傻了。
因为对方的动作轻得像对待随时会融化的雪花,他没多少明显的感受,只尝到触碰间舌尖一点微涩的薄荷味。
侵略感很弱。
还不如觉舟家里养的小狗看见玩具骨头激烈。
这点薄荷味来自于他新买的牙膏,很熟悉,因为他嘴里也是同样的味道。
秦且章专注地看着他,又贴上来亲了一下,不过这次亲的是鼻尖,然后他按着觉舟的后颈,去亲他的眼皮,将那里亲成薄薄的红。
他一边亲一边摸觉舟的脖子,觉舟害羞地闭上眼,不敢看他。
也不知道亲了多久,直到综艺结束,开始插播广告了,秦且章才松开觉舟。
觉舟想起刚才看到秦且章的负面情绪升到了8000,连忙抓起秦且章的手腕去看。
现在又降低到了80。
从濒临崩溃到正常人的数值。
“难受吗?”秦且章问。
“我好像、好像不是特别难受。”觉舟茫然了一下,懂了秦且章的意思。
秦且章想的是另一个意思。
不是特别难受,所以就是有点难受。
“嗯。”
秦且章抽出茶几上的餐巾纸,帮觉舟擦嘴。
觉舟呆呆地仰着下巴任他弄自己,唇瓣被碾得嫩红,盈着一层晶莹的水光。
“不好意思。”秦且章起身,前往盥洗间。
觉舟将脸埋进沙发里,害羞到连手指都不想动弹一下,感觉、感觉快要昏古七辽。
晕晕乎乎将自己圈了一会儿后,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明明是对方主动亲觉舟的,为什么是觉舟在这里,跟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学生一样害羞半天。
觉舟花了半天的时间在地上找到拖鞋,追上秦且章。
盥洗间门没关,秦且章正在洗脸,听到觉舟的脚步声,支着水池望过来,眉毛和睫毛湿透。
“不是难受吗?”秦且章侧着身子问他。
“我……”觉舟说不出话。
洗手池的水声还在响,秦且章薄薄的眼皮几乎红透,目光干净清澈。
觉舟踮起脚,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是有点疼,”觉舟说,“但是可以,再亲一会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