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仍在下着,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高泽站在度假村的大厅,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的大雪,他此时已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白色短款外套,天蓝色筒状牛仔裤,白色板鞋,简单的打扮,却让旁边的男男女女偷瞄了好几眼。
他思考了片刻,还是从兜里掏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嘟嘟”声后,那边接听,“喂,高泽啊。”
“喂,蒋助理,我想提前回东城。”
他们这次团建的度假村在东城下面的乡镇,距离东城市区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车程,若在平时想要回去再容易不过。
但这次几十年未遇的罕见大雪,让从没有换雪地胎意识的车辆出行格外艰难,这事高泽也清楚,所以还是麻烦蒋冬帮忙协调一下。
来之前他不曾预料到会在度假村发生这么多事,也没想到在这里竟会碰到孙翔和周昌安。
他不想再见到他们,尤其不想见到陆昊。
他不知该以何种表情和姿态再去见陆昊,甚至有了回去就提出离职的打算。
三分钟前。
安静的套房间,蒋冬对坐在沙发上的陆昊说了顾晴之前给自己打电话之事,但陆昊却没有任何表示,反而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此时已换了一身衣物,黑色西裤,黑色衬衫,撑着下巴那只冷白手腕上的表盘泛着微冷的蓝光。
“陆总,因为时间较短,目前只查到了在当年的高考完后的第三天,高泽就已离开了东城。”蒋冬从手提包中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就在昨天,陆总突然下达了一项任务,就是彻查当年高考完后高泽的行踪。
陆昊修长的手指缓缓翻阅着手中的文件,十几秒后,简单的两页纸就已看完,“再查,主要查高考完当晚他去了哪里。”他眸间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那陆总,这次公司被打砸事件,您回去吗?”
“不回去,找人处理了。”陆昊毫不犹豫地说。
话音刚落,蒋冬兜里的手机就响起,他对陆昊说了声抱歉,取出刚要挂断,但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时,抬起头看向陆昊。
“陆总,是高泽。”
“接。”
……
“喂,蒋助理,我想提前回东城。”
高泽握着电话,听到蒋冬似乎犹豫了一瞬,仿佛要拒绝,但好像又听到谁吩咐了什么,于是话音一转,对高泽表示会尽力协调,让高泽稍微等一会儿。
蒋冬办事效率极快,很快就给了高泽消息,说让他稍微等等,一会儿有个东北来的旅游团的车会从这里出发去往东城。
高泽感叹不愧是身为陆氏集团总裁的助理,他连忙感谢。
很快,车牌是“哈A”开头的大巴车开了过来,高泽拿出手机正想再问问蒋冬用不用和司机说些什么,就看到蒋冬从电梯走了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
高泽跟蒋冬招了招手,但蒋冬好像没看到,高泽提步向他走去,但刚走一步,就看到穿着黑色毛呢外套同样从电梯走出来的陆昊。
瞬间,高泽顿住了脚步,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趁没被发现,赶快溜走?
但刚转过身,就被人叫住。
“高泽,怎么先走了?”蒋冬忙走了过来,“陆总也要回东城。”
转过身的高泽假装没看到陆昊,他干笑道:“这雪这么大,路上不安全,陆总可以等雪停后再走不迟。”
“公司出了点事,陆总有事要去处理。”蒋冬看向走过来的人,高泽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期然地对上了陆昊的视线。
陆昊正看着自己!
一瞬间,高泽仿佛被烫到一般忙挪开视线,“如果事情不太紧急的话,是不是也可以线上遥控?”
蒋冬见陆昊没有反对,于是说道:“集团下面的几个场子被人砸了。”
“什么?”显然,对于陆氏集团能被人砸了场子,大大出乎了高泽的意料,他再一次抬头去看陆昊,却发现陆昊一如既往的十分沉稳,好像这件事并未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而陆昊此时也再未看他,确切地说,不是看他的脸,而是落在他的脖子上,高泽知道那里还有昨夜**一度的情·欲痕迹,他不自然地将拉链拉到最高,让高领外套完全挡住脖子。
陆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在看到高泽的举动后,他扬了扬眉。
而恰在此时,有人推门进来喊道:“还有没有联系要走没上车的,你们走不走了,不走开车了。”
*
走到车门外,才发现里面不光坐满了,而且还站满了。挤挤挨挨的全是人。
这也行?
就在高泽想这半路会不会被交警拦下时,那司机说话了:“就山里这一会儿,出了镇子他们就下车有座了。”
“是啊,快上来吧,小伙子。”一个站着的、有近二百斤的大妈说,“看你俩都不胖,应该还能上得来。本来还想载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的,但他好像突然拉稀了,你俩可是赶上了!”
那我谢谢他拉稀了。
其实,高泽见陆昊也要回东城,本不打算再走,因他要离开此地本就是为了避免见到陆昊,但再想反悔就有些刻意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车外,却没想到竟是这种情形。
这种逃难似的旅程对高泽来说没问题,但从小就是少爷的陆昊不知能不能接受,高泽下意识想看身后的陆昊,那司机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到底走不走?都等了这么半天了。”
显然,这种情况再反悔只能招人厌烦,于是高泽硬着头皮迈上了车,身后的陆昊也跟着他迈了上来。
从始至终,陆昊都没和他说一句话。
“都往里挤一挤,要不关不上车门。”司机又嚎了一嗓子。
人群缓缓挪动,陆昊是最后一个上车的,所以他紧挨着车门,高泽感觉到本尽量保持二人之间距离的陆昊,不得不靠上了他的身子。
车辆开始行进,落了雪的路并不好走,时不时会颠簸一下,也让二人靠在一起的身躯缓缓摩擦。
高泽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他和陆昊昨晚还刚发生过那种事。
若是情侣或许会把这当成情趣,但对于此时他和陆昊的关系就格外尴尬了。
或许可能是人多的缘故,高泽感觉越来越热,本穿着外套的他想要拉开拉链,但想到脖子上的红痕,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而身后的陆昊似乎也觉得热,解开了外套的扣子。
车辆再一次颠簸,高泽被人群带着猛然向后倒去,陆昊忙扶住他的腰,却并未吭声。
人群的惯性还是很大的,高泽知道自己正紧紧贴在陆昊的身上,甚至硌在他腰上的对方腰带扣的形状他都能感觉出。
好不容易等到人群站稳,高泽尽可能的往前靠,和陆昊拉开了一点距离,但刚松了一口气,刚才说话的那位大妈扯了扯衣领,对高泽说:“小伙子,你往后靠一靠,往后靠一靠,我要被挤得喘不过气来了。”
“你这也太胖了,该减减肥了。”她旁边站着的一个男人说。
“我胖跟你有什么关系?”大妈似乎对别人说她胖格外在意,“我家老头子还没嫌弃我,你凭什么嫌弃我?”
“别吵了,我往后点。”高泽说着回头看向陆昊,这是他从上车后第一次看陆昊,陆昊此时也正看着他。
二人本来就离得很近,一回头之下,仿佛就要接吻似的。
高泽有些尴尬,忙往旁边歪了歪头,说:“我往后点,别介意。”
“不会。”陆昊说。
这是从陆昊从那个房间出来后,对高泽说的第一句话,仅有两个字,也因此让高泽听不出情绪。
而那面大妈似乎和男人已经吵了起来,司机大嚎一声:“再吵都给我下车!”
一句话,吵架的二人都熄了火。
大巴车在山中修筑的水泥路上行驶,有不少弯路的视觉盲区,也因此一辆车猛然从对面冲过来时,让司机下意识一个急转弯,“他奶奶个腿啊,会不会开车啊!”
这个急转弯让全车的人都向前冲去,在人群的咒骂声下,紧靠在中控台旁的高泽,惯性之下瞬间向挡风玻璃撞了过去。
这一撞非同小可,定是非死即伤,而就在高泽即将撞上前,陆昊眼疾手快地伸手挡在了高泽脑袋和玻璃之间。
只听轻微的“咔”的一声,陆昊的手指轻轻颤了颤。
高泽当然也注意到了,但他已然顾不上了,此时的他天旋地转、头昏眼花,甚至呼吸都有些不畅。
一片迷蒙中,他感到被人抱在怀里的同时,外套拉链也被人拉开,一只大手替他顺着胸口。
高泽好一会儿双眼才对上焦,也因此发现自己的身体已被陆昊转了过去,面对着他。
而陆昊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没事吧?”他们离得很近,几乎胸口贴着胸口,他说着还替高泽揉了揉头。
“嘶……”不碰还好,一碰才感觉到很痛,见陆昊眉头蹙起,高泽将他的手拿下来,说,“没什么事,我头很硬。”他说着才想起陆昊的手刚被自己撞了那一下,要是没有陆昊挡那一下,他现在一定头破血流了。
他拿起陆昊的手查看,发现右手的无名指有些僵硬,看样子似乎骨折了,他刚要碰触,陆昊就将手拿开了,甚至半开玩笑说:“我猜你一定练过铁头功。”
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那小伙子,没事吧?”重新启动车辆的司机还不忘慰问高泽。
“没事。”高泽回过头对司机师傅说,“就是我……同事的手指,受伤了。”
“严不严重?”司机师傅说,“我刚才也没想到会有人在这种天气还开那么快,下山后去医院看看吧,我给你们出钱。”
虽然在车上受伤,但陆昊这种大老板自然不会让个司机师傅出钱,陆昊还没说话,刚才那个胖大妈却说话了:“你可别说话了,你也不看看人家那小伙子的穿着,用得着你出那仨瓜俩枣的?好好开你的车才是真!”她说着看向陆昊,“小伙子,有没有对象呢?”
顿时,全车的人齐刷刷地向陆昊看来,从上车起就发现陆昊的穿着打扮和气质不一般,也因此这个话题瞬间引起了全车人的注意。
大妈说:“我认识个大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家境还好,和你正好配。”
“诶,小伙子,我这有一个,还是名牌大学生,A大的,明年毕业,据说已经签了什么大厂,年薪百万。”
“都别挣,你们那些对人家这小伙子能有什么帮助?结婚找对象不找对自己有帮助的,什么时候找?水灵,家境好,年薪百万,只能算作锦上添花,看这小伙子定是事业有成型的,没准都想往国外发展呢,我女儿的同学,混血,上流人物,据说出去旅游都是住每晚20万美金的,怎么样?小伙子,考虑不考虑。”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高泽竟庆幸陆昊订婚了。
“对不起,”陆昊毫不犹豫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然后对向他介绍对象的人,礼貌地点点头。
瞬间,本还有些跃跃欲试的人,纷纷露出了惋惜之色。
“噢,那有点可惜。”大妈也有些失望地说,但随即她又问道,“你喜欢的人长什么样?”
高泽下意识抬头看向陆昊,却见陆昊也向他看来,然后他就看到陆昊深邃的目光就这么从他的眉,到眼,再到鼻,最后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高泽,回答了那大妈的话,“他每一处都长在我的黄金分割点上。”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高泽只觉得心中五味瓶被打翻,一直努力将对他的情感压下去,却每次都在不经意间被他挑起。
而现在,陆昊缓缓搂住了他的腰,他的手直接闯进了高泽的外套内,穿过高泽的两臂之间,圈在高泽的腰肢上。
隔着薄薄的衬衣,他都能感受到陆昊围在他腰间的手臂传递来的热量,他双手撑在陆昊的胸膛想要挣脱,就听到陆昊俯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退婚了,你还要将我推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