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让布兰琪心中豁然开朗。
是啊,事实上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需要操心的问题,决定她要不要回到埃里克身边的,是爱。
但布兰琪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两个人如果真的爱对方,那么就一定会为对方做出一些改变,否则的话,他们也许并不合适。
布兰琪的内心一直是希望人类和变种人能和睦相处的,而且因为她那时候年纪太小,只懂得听埃里克的话,所以直到最近她才慢慢发现自己的观念与埃里克大相径庭。
这应该算是自己为了埃里克而做出的改变吧。
可埃里克呢?
布兰琪向他说起过这件事,他表面上答应听她的,背地里却做着布兰琪绝对不会赞同的事情。
他从未改变过自己的想法,哪怕是为了布兰琪,他也毫无改变。
这么说……也许自己和埃里克并不合适?
布兰琪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地握住自己脖子上的项链。
“怎么会呢?怎么会不合适……”
她不安地喃喃自语着,特纳夫人看出她内心的矛盾,说道:“这只是我给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孩子的建议而已,你要不要和他继续在一起,还是取决于你自己的想法。”
说完,特纳夫人便回了房间。
布兰琪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双手颤抖着握住项链。她的心中从未感到如此不安过。
当年,在波兰华沙的那个小巷子里,布兰琪在万分绝望的时候被埃里克捡了回去,从此就有了一个家,有了幸福的生活,还有了一个爱自己的教父。
教父一直是她的人生导师,她的救世主,她的信仰,她最爱最爱的人,她想不出除了教父以外,还有谁对自己比较重要。
可现在,她的信仰居然动摇了。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他们相遇的时机实在是不凑巧。
埃里克那时已经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早就看遍世间人心险恶,他看得出和平粉饰下的暗潮汹涌,能够为变种人的未来做出最好也是最残忍,最不人道的选择。
而布兰琪只是十三岁的小女孩,心中尚且存在着真善美,再加上能够与动物说话的能力,她认为世间万物都是有灵性的,每一个族群中都有好人和坏人,坏人必须被惩罚,而好人不应该被冤枉。
就这样,他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等他们自己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他们的年龄不相配,观念不相配,性格也不相配,也许从一开始,他们的相遇就是个错误。
布兰琪突然绷不住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到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无声地哭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和埃里克之前的亲情和爱情都算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就此放手。
此时此刻的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是否还爱着埃里克。
这天晚上布兰琪几乎彻夜未眠,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才带着满脸的泪痕沉沉睡去。
幸好第二天是休息日,她也不用起那么早。男女主人只当她是太过劳累,便也没有打搅她。
可布兰琪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才睡着没几个小时,就被一声巨响吵醒了。
她被吓得一激灵,赶忙起床穿好衣服,向外跑去,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她一打开卧室的门,就看到了那无比熟悉的背影。
穿着战服,戴着头盔的埃里克此时正背对着她卧室门的方向,抬手控制着一条钢筋,那钢筋缠绕在特纳先生的脖子上,把他整个人都吊了起来。
“为反变种人组织工作过的科学家……我最讨厌了。”
埃里克冷冷瞪着他,手越收越紧。
看着满目疮夷的客厅,还有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特纳夫人和凯伦,布兰琪一下子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她赶忙跑过去,来到埃里克面前:“教父!我在这儿呢!你先把他放下来!”
“宝贝?我终于找到你了!”
埃里克一见布兰琪突然出现,赶忙一把抱过住她,那根钢筋也松了下来,特纳先生摔在了地上。
布兰琪突然发现埃里克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教父,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不是大事,别问了,”埃里克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松开她,转过身,“宝贝,等我解决掉碍事的东西,我就带你回去。”
“不要!教父,别伤害他们!”
看着埃里克抬手又要杀人,布兰琪吓坏了,赶忙拦住他。
“这男人是个科学家,为反变种人势力工作过,他残害了不少我们的同胞!”
“不是这样的!他们都是好人,他们也认为变种人可以和人类……”
突然,埃里克瞳孔一缩,赶忙抬起手,布兰琪身后的特纳夫人突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布兰琪惊恐地回过头:“教父!你干什么呢!”
“我干什么?这个女的刚刚要拿枪射你!我在救你!”埃里克怒道,“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人吗?你错了!人类是最卑鄙的,伪装成一副善人的样子,实际上想着背后下黑手!”
布兰琪往地上一看,特纳夫人手边果然滚落了一把枪。
特纳夫人并没有辩解,只是缓缓低下头,双肩颤抖着。她被吓坏了,刚刚只是条件反射的想要回击。
“你要杀的话,就杀了我吧,放了我的妻子和女儿,”特纳先生缓缓站了起来,“虽然我从不主张伤害变种人,但我为反变种人势力工作过,这是事实,我也料到了我会有这么一……”
“嘭——”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电视一下子飞了起来,重重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他的头像西瓜那样被砸得粉碎,血肉飞溅,脑浆四溢,惨不忍睹。
特纳夫人疯狂地失声惊叫起来,就在这时,她手下的那把枪突然悬浮起来,对准了她和一直埋在她怀里不敢抬头的凯伦。
“不!教父,别杀她们!”
布兰琪被刚刚血腥的画面吓得直接哭出来,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就看见那把枪对准了她们母女二人。布兰琪顾不了那么多,居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求你了,教父,她们对我真的特别好,她们也没有伤害我,不要杀她们!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逃跑的,我不该来这里……”
布兰琪痛哭着,她头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无力。她对这家人的愧疚实在是太深了,他们明明都是那么好的人,却为了自己而丧命。
“别跪,布兰琪,他们不值得你跪。”
埃里克用力把几乎站不住的布兰琪一把拽起来,把她拽到自己身边。
“不过,你倒是说对了一点,如果你不跑出来,他们或许能多活一些日子。”
说完,埃里克眯起眼睛,动了动手指。
“砰砰——”
两声枪响过后,特纳夫人和凯伦的额头上多了两个深深的血洞。
看着满地的血迹和横在眼前的三具尸体,布兰琪一下子愣住了,在这一瞬间,她连哭都忘记了。
凯伦坐在自己怀里吃苹果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个时候,特纳先生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报纸,特纳夫人则在厨房洗碗碟,他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地在一起。
这么幸福的一家人,就这样被埃里克亲手毁掉了。
布兰琪呆呆地站在一边,一动不动,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埃里克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宝贝……”
“为什么?”
布兰琪缓缓的说出一个单词,她说得实在是太慢,以至于埃里克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
“到底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
“他们根本不无辜,而且斩草势必要除根,否则这女孩长大了,一定会向我们报仇。”
埃里克皱眉说着,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宝贝,别伤心了,我们走吧……”
“不要!!!”
布兰琪突然歇斯底里地怒吼了一声,她一下子打飞了埃里克准备搭上自己肩膀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警惕地盯着埃里克,眼中再无半点爱意和温暖,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恨意。
埃里克心里一沉。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不要跟你回去了!我宁愿和人类待在一起!”
布兰琪的情绪一下子失控了,她一边愤怒地叫喊着,一边不停地向后退,大楼外面的小鸟叽叽喳喳地乱飞起来,下水道里的老鼠也成群结队地向外爬,整栋大楼里的狗都不安地嚎叫着。
布兰琪从来没有同时操控过这么多的动物,这一次她真的受到了太大的刺激。
“宝贝,你听我说……”
“滚!滚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布兰琪愤怒地咆哮着,她把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想借此击退埃里克,可他戴着头盔,布兰琪拿他毫无办法,只能不断地向后躲着。
她转身从窗户上一跃而下。这里是四楼,凭她的身手可以攀着其他楼层的阳台安全地来到一楼,但她刚爬出窗户,突然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一紧,她整个人瞬间被拽回了房间里,倒在地上。
布兰琪猛地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埃里克在操纵她还戴着的那个鹿角项链。
他送给布兰琪的礼物,现在却成了他操控布兰琪的筹码。
埃里克狠狠往回一拽,布兰琪惨叫一声,直接飞回了他怀里。
“宝贝,我早就知道你也许不会愿意跟我走的。”
埃里克面无表情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针管。
“不过……我早有准备。”
埃里克将针管扎在布兰琪的脖子上,刚刚还拼命挣扎着的布兰琪渐渐安静下来,闭上眼睛昏迷过去。
看着怀里满脸眼泪的小家伙,埃里克叹了口气,抱着她从窗口飞了出去。
看她这样子,估计是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