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旅游团[无限] 第5章 美丽湘西（5）

不管得罪了多大的人物，在和平的二十一世纪，也不至于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夏凌川还想看看其他地方，但被陆见之抓住了手腕，“够了。”

夏凌川抬头看他，隔着一层白纱，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陆见之的声音带着点颤音，但很快又恢复了，“谢谢你，能遇到你，我很感激。”

夏凌川知道了，也不再讲话，朝他点了点头，又躺回船上看星星了。

两岸的青砖尖瓦房依次亮起灯笼，暖黄的光透过雕花窗棂漏在水面，漾成细碎的金纹。河边的柳树垂着墨绿枝条，枝桠间缠着串灯，亮起来像缀了满树星子，风一吹，灯影在河面晃得细碎。

如此美景，当的上天上人间。

只不过船上二人思绪万千，压的船更深了一分。

船越往前开，周围的灯火人家越少，等驶离了最后一户人家，夏凌川隐约闻到一股异香。

那种香味很特殊，夏凌川在火化的时候闻到过，是骨灰的味道。

“快到了。”陆见之放下船桨，对着夏凌川说道，“你可以再躺会儿，等到了我叫你。”

夏凌川听到耳畔传来阵阵铃铛声，起身后发现整个世界完全变了样。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水，黑的泛绿，散发出淡淡磷光。千万条船只在水上漂荡，没有桨也没有帆，船身多是朽坏的老木，有的还留着半截船帮，有的干脆只剩几块木板拼搭的平台，木纹里嵌着森白的骨头。

船头挂着灯笼，照的夜间灯火通明。

每只船上都挤着或坐或飘的小鬼，形态各异。

有的像巴掌大的半透明雾气，飘在货摊旁含糊叫卖，有的维持着生前的模样，只是脸色青白，黑眼圈重，袖口在水上拖出长长的虚影。

有个水鬼趴在船底，半个身子浸在河水里，举着串湿漉漉的莲蓬叫卖，莲蓬里的莲子剥开，竟是颗颗莹白的骨髓。

夏凌川看得发怔，忽然有只水鬼直愣愣从她脚下漂过，无底船下的小鬼约莫孩童模样，浑身肿胀泛青，大概在水里泡了很久，手里举着块冻硬的糕点。

“吃冻米糖吗姐姐，吃了能暖三魂！”那糕点看着焦黄诱人，但夏凌川没有一点想吃的**，她朝那小鬼挥了挥手，表示拒绝。

水面忽然泛起一阵涟漪，远处传来更清晰的铃铛声，比之前听到的都更急促。

一只挂着铜铃的大船缓缓驶来，船侧镶着朵朵莲花灯，船头上立着穿皂衣的鬼差，手里的锁链拖在水上，溅起的水花落在其他船上，那些叫卖的小鬼顿时噤声，纷纷缩到船角。

“是青莲花灯。”鬼群里面有鬼惊呼出声。

只一瞬间，像夏凌川和陆见之这样的鬼纷纷抬头，望眼欲穿的看向那艘莲花大船。

将青莲花灯放入水中，可与阳间亲人通灵。

夏凌川勾唇一笑，叉腰站在船头，眼中是势在必得。

“先别着急。”陆见之挡住夏凌川前面，“先看看别人怎么买。”

阴间的船上挂不同颜色的灯就代表着做不同样式的生意，白灯做的是钱财生意，只用冥币交易就可以，而青灯多半要人的寿命或是修为。

而这艘船，挂满了粉色的莲花灯。

夏凌川皱眉，“我记得我们要的不是青色莲花灯吗？”

水上有不少耐不住性子的亡魂附了上去，对着莲花灯就是一阵扒拉。

“这就是可以托梦的灯？”

“看着不像啊，好像是水晶做的，飘在水上能浮起来吗？”

“管他这么多，咱都是鬼了还能怕死不成。”

那艘大船不顾前面有亡魂，继续向前撞去，引魂灯当场炸碎，一丝青火都看不见。

当场魂飞魄散了。

夏凌川看向陆见之，只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刚才要不是他拦着，可能被撞死的还会多一个自己。

等大船停靠后，船头吊下一个闸板，一艘小船飘了出来，是莲花青灯的临时售卖点。

但鉴于刚才发生了这么血腥的事情，一时间没人敢上。

“我们走吧。”陆见之朝夏凌川点了点头，示意她跟上，随后便大步朝前。

“哎，不是说先看看别人吗。”夏凌川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我怕有限额，我怕你抢不到。”陆见之的声音很轻，但夏凌川还是听到了。

陆见之走的很快，冲到了第一个。

摊主苍白的手托着莲花灯递过来，指节泛着青灰，声音像浸过冰水：“这青灯引魂，一盏只能给一个亲眷托梦，客官您看要几盏。”

夏凌川刚踏上闸板，就听见这话，“老板拿两盏吧。”

“我们这边一天限购五盏，如果您二位是一起的话，建议只买一盏。”

哪个刚死的亡魂不想跟家人见面，夏凌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那就拿一盏吧。”

摊主接过钱，递过一盏青灯，还多塞了个小小的火折子：“火折子沾了渡魂露，只够点一次，点了灯就可以见到想见的人，但至于能否相见，还得看对方意愿。”

“多谢。”夏凌川攥着手里的青灯，瓷釉冰凉，她看着陆见之转身朝自己走来，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会有限额？”

陆见之把火折子塞进她手里，“刚才你在睡觉的时候，我听到有人没抢到灯，在岸边等了三天。”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雾，“而且这青灯能托梦，多了也会扰乱阴阳，摊主不会多卖的。”

说话间，那艘乌篷小船已经飘远了，舱里的青灯在雾中只剩一点淡青色的光，身后没买到灯的人还在抱怨。

乌蓬小船在卖完最后一盏灯后驶入大船内部，船舱合拢，齿轮发出沉重的声音，随后又打开了，里面下来了一叶扁舟，船上坐着个玉面郎君。

“各位客官别急呀，那个破东西阴气不够还搞什么限购，花三百亿买一盏灯，还只能在梦中相见，醒来后如镜花水月什么都消散了。”

“我这个不仅能让你们和亲人相见，还能在现实中拥抱哦，只要你们给我打十年工就好，换而言之，你们不仅能和家人见面，还能拿到一个铁饭碗。”

夏凌川看到这一幕，心中感慨还好自己动作快，不然都买不着了。

“走吧，”陆见之拍了拍夏凌川的肩膀，“去放花灯。”

虽然要出卖十年劳动力，也还是会有很多亡魂愿意交换，毕竟能和家人再见一面，即使是过十年的磋磨生活也让人甘之如饴。

夏凌川怕有人来抢花灯，将灯藏到长袍之下，两人划着船到了花灯投放处。

水色如墨，九万万盏青莲花灯在水上漫开，花瓣边缘泛着极淡的磷火微光，星星点点的。空中飘着三万万个粉色莲花长明灯，照的整个天都亮了一半，壮观非凡。

小船荡在其中，周围如梦似幻，美的让人窒息。

夏凌川将莲花灯掏出，用火折子点燃，心中默念了三声“时星月”，随后便将莲花灯放入水中。

三声名字过后，夏凌川只觉自己也有些犯困，眼皮沉重的睁不开，径直倒入水里。

夏凌川只觉身上传来一阵冰凉，在冷的她打颤的时候，周围的温度又上升了，再睁开眼时，她看到了时星月。

时星月一个人坐在夏凌川的老家祠堂里，边哭边给她烧纸钱，嘴里不断念叨着夏凌川的好，身后还放着好几箱纸钱。

“导儿，你说你怎么年纪轻轻就走了！”

“导儿，你走了我该怎么活啊，我现在不打卡都没人骂我了，我现在项目做不动了也没人教我了，你走之后别的老师总欺负我，特别是那个李大东，还说要我把SCI的一作给他！”

“导儿！”

“导儿你才25岁啊，你才25岁啊！一路跳级本硕博连读你都不喊一句苦，怎么就给累死了！”

“天理难容！天理难容啊！！”

“导儿，你平时花的就省，我给你多烧点钱，我把我的六千块奖学金全拿出来给你买纸钱烧了，你在下面一定要过得体体面面的。”

时星月声音都哭哑了，眼睛更是肿的不成样子，活像个鲍鱼。她披麻戴孝在灵堂里面对着夏凌川的黑白遗照哭，哭完之后又笑，笑了之后又崩溃大哭。

夏凌川都怕她是不是打击太大了，要疯了。

“我还给你买了豪宅豪车和仆人，纸扎的，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对了，怕你无聊，我还把知网上的文献都下载下来了，有打印好的纸质版，还在纸扎U盘里面拷贝了一份，你在下面也要记得发nature。”

时星月重重叹了口气，又拆开一箱冥币，从里面掏出好几打天地银行的一亿元冥钞，边拆边对着夏凌川的黑白遗照说话，就好像是寻常聊天。

“导儿，你走了没准是好事，读研太累了，那群老不死的平时就没少针对你，现在看你走了，还要抢咱们的项目，要是你知道了肯定要气的跳脚。”

“你说什么？！那群老不死的这么嚣张！”夏凌川气的冒烟了，因为是鬼，所以声音清亮空灵，乍一听还以为是菩萨现世。

夏凌川从小就天赋卓绝，七岁的时候就完成了小学的所有课程，九岁跳级读初中，仅用一年的时间就又完成了初中的所有课程，以740分的优异成绩考入重点大学附属中学。

后面直接保送华清大学，本硕博连读，毕业后留任学校当讲师，三年后转正，再一年后升副教授，同年升教授。成为了最年轻的硕士生导师。

因为太过优秀，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成了可能，很多没有前例的事情也都因为她而开了先例。

物极必反，因为太过优秀而遭到了很多老头子的妒忌，平时没少在暗中给她使绊子。没想到现在死了，头七还没过呢，他们就敢这么嚣张。

“我才刚死，尸体刚烧，那群老不死的就这么心急！”

时星月还以为自己悲伤过度出现了幻觉，等抬头看见夏凌川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刚擦干的眼泪又如洪水决堤一般涌来。

“导儿！！！”她像小孩子一样扑进夏凌川的怀里，语气带着惊喜又带着委屈，就是没有一丝恐惧。

不会因为在大晚上看到死人又复活而感到害怕，有的只是见到恩师的欣喜。

扑的夏凌川心里软软的，也忍不住想哭了。

但她没有哭出来，后面才想到，可能死鬼没有眼泪吧，不过这样也好，倒是显得自己严肃。

夏凌川父母早亡，也没有什么其他亲戚，对她而言，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牵挂的可能就是这位笨学生了。

她在来之前脑补了很多个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想了很多个聊天的开场白，甚至还想过该怎么用科学解释今晚发生的一切。

但现在看来，什么都不需要了。

只是万般情绪在心头，却不知如何诉诸于口。

她拨了拨时星月的头发，问道：“小时，有没有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