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狼 第7章 不能当渣男

“小——”出连勤面前的对手突然开口喊起来，作势就要给出连勤行礼。

出连勤赶紧朝他使了个眼神。出连勤世代鲜卑胡种，母亲又是吐火罗人，所以五官深邃，平添了几分凌厉之气，不笑的时候嘴角又平直，不怒自威。这气势让对面这位名为尔绵陈的对手立刻住了嘴。

出连勤的目光在甲上壹的九人中轮流扫过，发现他们皆是中上层将官家的子弟，那个尔绵陈就是左军总将的长子。能分到甲上壹不一定是军曹做了手脚。这些子弟生下来就是为了接过父辈的职位，在军中建功立业。所以家里从小就请了武艺精悍的师傅教授骑术，箭术，刀法甚至兵法。与那些空有一身力量的村汉、费也头不能等同而论。分到上等也是自然。况且这些将官家财力雄厚，能给他们置办得起锋利的兵器，健壮的良马，更是把普通军户遥遥甩在身后。

军曹敲响铜锣，比试开始。

出连勤一掌拍起长矛，矛尖瞬时抖出一个耀眼的银花，直直朝尔绵陈扎去。尔绵陈被这强劲地攻势震得一愣，随即立刻抬槊反格。矛尖顺势上挑，如一条银蛇咝咝朝他的眉心钻，尔绵陈倒撤一步却没躲过，眼瞧着矛尖直扎过来，他的脸颊甚至感到了矛尖刺破空气带来的尖锐凉意。

就在他以为完了的时候，矛尖斜削，竟然在堪堪刺伤他额头的时候改变了方向，向他的肩膀刺过去。他心中吃惊，在干什么？拖延时间？

尔绵陈猜的没错，出连勤就是在拖延时间，他要是一招把甲上壹的人撂到，这太过奇怪。在刺中尔绵陈肩窝的一瞬，又调转矛尖，削过肩膀，直刺他手中铁槊的槊杆。

槊杆传来的震动如惊雷般震得虎口发麻，尔绵陈这才回过神，与出连勤认真过起招。长矛似一条灵蛇与霸道的铁槊巧妙周旋，伺机而动。只要抓住一个机会，就是一下快过一下的攻击，银光闪动，如霹雳闪电。

尔绵陈已经被打得左支右绌，频现破绽。出连勤瞧一眼周围，除护骨奇和崔珏还在比拼外，剩下的人都已经被打趴下了。尤其是奇斤于，谨记哥哥的教导，已然趴在地上喊饶命。

护骨奇有点底子，一把弯刀使得极快，可出连勤发现这使刀的速度完全是靠一股蛮力在硬撑，只要力气耗尽便败。不出出连勤所料，护骨奇已是强弩之末，被对手寻了一个破绽，一枪挑到地上。

崔珏的刀法大约被武师指点过，不过学得时间太短刀法还很笨拙，手和步伐的配合也很生疏，完全不是从小学武的对手，能拼到现在也多亏了他不屈的意志。铛地一声脆响，崔珏的长刀脱手而出。

见同火都败了，出连勤觉得再装也没意思，直接翻掌将长矛送到对手胸前，如银龙破云而出直刺尔绵陈的咽喉。

出连勤得了全火唯一的绿豆。

尸鬼看出连勤的比试看得兴味盎然，这突然激起了他胸中好斗的热血，踱步上前对出连勤道：“你要不要和我过招，得个红豆。”

还未等出连勤答话，那一头护骨奇的对手用槊尖顶住护骨奇的脑门，狂妄又轻蔑地说道：“手下败将，你叫什么名字？”

出连勤认出这人是中军幢主的小儿子，武川上下出了名的不着调，只是个新兵操练就穿了一身价值不菲的照夜明光铠，护骨奇撞上他也是倒霉。一旁仔细观察出连勤脸色的尔绵陈见他眼中露出不悦之色，忙想上前阻止却被出连勤的一个眼神止住，只好退下去。

“护骨奇。”输了比试的护骨奇觉得有些丢人，垂下头低声道。

“高车人啊，怪不得。”幢主的小儿子故意扬起声音阴阳怪气道：“一只高车臭老鼠。”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出一声怒喝：“放你娘的屁！你鲜卑人才是老鼠！”不知道哪个高车新兵骂了出来。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鲜卑人一下子不乐意了，自己竟然被归依的投降部族给骂了。鲜卑人开始骂高车人是贱种，高车人则骂鲜卑人是臭猪。各火均有高车人和鲜卑人，按道理同火要团结互助，可此时早就被挑动的为各族对骂。

在沸反盈天的叫骂声中，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块鸡蛋大的石头砰地砸中护骨奇的眉角，护骨奇顿时血流满面。

突然冒出来的血腥气将所有情绪挑动到了极点，嗜血的原始本性突破堤坝倾泻而出。原本的骂战升级成了肉搏，众人挥拳相向，缠斗在一起。

尸鬼大喝让所有人分开，可此起彼伏的叫骂声早把他的声音吞没。他又命士兵把这些人拉开，可这些缠斗不休的人已然成了一片沸腾的岩浆，士兵刚抓到人就被一齐搅了进去。

这时，有四个鲜卑新兵向护骨奇冲过来，大喊道：“打死这个高车贱种！”

护骨奇早就对被这场因自己引发的混乱害怕不已，此时再见有人冲过来，吓得根本不会动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瞧着一个拳头朝自己的眼睛抡来。

一只手掌裹挟劲风从身后呼啸而出，一把握住那只拳头，顺势一掰，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手骨大概折了。只听出连勤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还愣什么，站着被人打吗？！”

护骨奇这才回过神，感激地看了出连勤一眼，身体里仿佛充满了什么东西将他整个人支了起来。他立刻弹起来对冲到面前的一人当胸一踢，直接将那人踢个仰面朝天。

其余同火见护骨奇被欺负也纷纷上前帮忙，崔珏一个跨步冲上前，抬臂折肘，对着一人的下巴就是狠狠一击；纥豆猫儿挺头朝一人的小腹撞过去；奇斤兄弟一人抓一边胳膊，阿鹿桓忽地延那照着人的脸就是一顿老拳。他们如同一块坚固的礁石劈开凶险的海浪，紧紧把护骨奇护在中间。

众人打得难舍难分，直到一道尖利地哨音划破苍空，他们的理智才稍稍回到脑袋里。这时他们才发现，周围已经围了一众持铁弓的士兵，各个张弓扣箭，箭尖寒星闪烁已然对准了自己。

为了平息事态，尸鬼竟然请求上官调来了铁弦军。尸鬼引弓朝天放出一支响箭，哧地炸开刺耳的声音。众人如梦初醒，赶紧撒手分开。

尸鬼的鼻子都气歪了，罚打架的人一人鞭五十。

由于新兵基本都参与了打架，刑曹手下的兵都不够用了，尸鬼干脆亲自上。鞭子有杯口粗，由于尸鬼的命令是狠狠打，所以必须鞭鞭见血。

受罚的人脱光上衣双手吊于横杆，一鞭下去，鲜血立刻从皮肉下泛出来。校场上撕心裂肺的惨叫此起彼伏，鞭子被血浸出可怖的鲜红色。

从甲上壹开始一火接一火按顺序来，谁也跑不了。轮到丙中叁，瞧见出连勤被绑住双手吊起来，尔绵陈不顾自己也挨了鞭子急忙求情：“教头，我替他受罚。”

忽地延那即使要挨打也改变不了嘴贱的本色：“呦呵，出连勤你魅力不错啊！又迷倒一个男人。他不会是因为你把他打趴下了所以爱上你了吧？这么说来，他是不是有点特殊癖好啊。听我说出连勤，俗话说得好，贫贱之妻不可弃，你要记住，咱们火的崔珏可永远是你的大房。啊——”一道鞭子照着他的背就抽了下来。

“为什么？”尸鬼冷笑。

“因为，因为，”尔绵陈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望一眼出连勤想求援，却发现他目光涣散，竟然在发呆！他支吾了一会儿，只好说：“今天比试，觉得他投缘。”

“既然投缘，我把你俩绑在一起一块打。”

可怜的尔绵陈又挨了五十鞭子。

众人岣嵝着回了营帐，由于脊背有伤，趴在被窝里直哎呦。这次可没火长贴心的照顾。因为这次打架，尸鬼责怪火长们管教不利，一人给了一百鞭子，都回去哎呦去了。

忽地延那吸着凉气道：“我的娘啊，我背上的肉都被抽下来一层。”

护骨奇低声道：“是我对不起大家。”

“关你什么事啊，都是那个二百五挑事。”忽地延那忿忿地，接着又叹起气来：“没想到鲜卑人和高车人梁子这么深。叱奴主人家咋不管管啊。”

是楼高答说：“不好管啊，这矛盾非一日之寒。要不然高车人怎么降了叛，叛了降。要我说啊，也不能怪高车人。”

出连勤接话：“你老怎么看？”

是楼高道：“我比你们多活些岁数，所以看得更多一些。说到底，还是地太少。你想咱们武川就那么大的地方，能划多少牧场？能划多少农田？武川原先就有很多的鲜卑人，代代繁衍下来，人就越来越多。后来又安置了十多万的高车人，那地更不够了。这地不够，就起冲突，把你赶出去，才能有我的活路。叱奴主人再怎么厉害，也变不出那么多的地。至于咱们大营怎么处置鲜卑人和高车人的矛盾，将来就看新任统帅叱奴小主人如何处置了，哎，就是不知道叱奴小主人何时能从京城回来。”

“我去找医官给大家拿点药。”崔珏强撑着起身出去。

忽地延那笑道：“怎么样，还是你媳妇儿贤惠吧。”

阿鹿桓踢了他一脚：“你再说下去，说不定出连勤真把崔珏娶了。”

出连勤笑了笑：“算了，他太凶了。”

忽地延那突然板起脸对纥豆猫儿道：“小猫儿，你把耳朵捂上。”接着又嬉皮笑脸地开起下流玩笑：“脾气凶不凶无所谓，被窝儿里凶就行了。”

“我看你还是不疼。”阿鹿桓往他的脊背上拍了一巴掌。

“啊！”

半夜，睡梦中的人被喊了起来。借着火塘里的火光，众人看到出连勤目光炯炯地蹲在地上。于是哈欠连天地问道干什么。

出连勤大半张脸没在黑暗中，被火光抹上一点亮光的嘴角露出一抹狡猾的微笑：“走，报仇去。”

“报什么仇？”纥豆猫儿兴奋地眼睛都亮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干什么去。

“护骨奇的仇。那小子蹲茅坑去了，咱们给他仍粪坑里去。”

“啊，他要是发现是咱们做的，报给教头怎么办？”

崔珏摸出来一块破布：“我们给他头蒙上不就行了。”

纥豆猫儿看看出连勤再看看崔珏，咽了一口吐沫。

说干就干，几人悄悄起身摸去了茅房，埋伏在茅房的墙后。那小子正提裤子往外走，崔珏一跃而出用破布蒙住他的头，随后出连勤折臂锁住脖子叫他出不了声，护骨奇抓他左脚，纥豆猫儿抓他右脚，几人将他抬回茅房，噗通扔进了坑里。

大家一直憋着，直到回了营帐才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