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than去了很久,文璟等到心里没底,越想越觉得人是晕在哪了,他一路左顾右盼,在厕所里屏着呼吸找了一圈,只看到外间两个尿尿都对不准的醉汉,和一个上锁的隔间,关不住的粗重喘息和**呻吟回荡在脏臭的空间里。
不可能是Ethan,性别不对,无论是哪一方性别都不对,想到这里文璟下意识松了口气,哪怕他清楚小鬼不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人呢?跑哪去了?”文璟满心疑问。
门口碰巧路过一个“热心殷勤”的寸头服务生,问:“先生,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文璟眼底遛过一丝诧异,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不设防到连心事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人了?“我在找一个粉色头发的男生,差不多6ft高,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
“粉色头发…”Ben故作思考,想了一会,仰起语调说:“想起来了!他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打扫厕所。”
直觉嗅出一丝不对劲,文璟皱了眉头,问:“他没进去?”
“没有,打扫的时候不让进。”
酒吧里文璟刚刚仔细看了,没见Ethan踪影,他又问:“还有别的洗手间吗?”
“附近有的”,Ben一副敬业模样,点点头,“每次打扫我都会在门口摆上指示牌,你要找的人很有可能去那了。”
“能请你告诉我位置吗?”
Ben咧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热心道:“不如你直接跟着我走好了,我正要下班回家,路过。”
关心则乱这个词在向来周全的文璟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容忍了这场“偶遇”里的所有不对劲,一心只想抓住关于Ethan所在之处的不确定真假的线索,“麻烦你了,谢谢。”
“不用客气,顺手的事。”
出门拐两个弯,穿过被灌木包裹的羊肠小道,两三分钟便抵达一座古老的石头小屋,正中有扇开关时吱吱作响的拱形小木门。
“就是这了”,Ben停在文璟身后指了指说。
文璟狐疑地看着眼前这座充满迷惑性的建筑,仓库,人家,酒馆,厕所…说它是什么都可以,仅仅犹豫了几秒,他推门,抬脚迈过门槛走进去。
小房子里没有光源,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文璟能清楚闻到酒桶特殊的气味,应该是酒窖,服务生拙劣的谎言被彻底拆穿,木门在身后落锁,但他无暇顾及,只因听到了一连串熟悉的低且急促的啜泣。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站在门外,抬头得逞地看了一眼吊在屋檐上早就坏掉的监控,已经将明天被发现后的说辞编排好了。
这周,小镇搬来了两个行为举止亲密的男人,Ben正骑在自家院子里的橡树上逗鸟,隔着条单车行驶的马路,他轻易就瞧见Ethan又扶又抱地把文璟(发烧)拽下车揽进家门,作为同性恋的激进反对者,他天天都要去对面找麻烦。
第一天,他边骑车绕过文璟家的院墙,边高喊:“Faggy! Faggy! Faggy!”(死基佬)
Ethan趴在窗边不甚在意地回了句:“Shut the ** up thank you!”(快tm闭嘴吧谢谢您)
Ben扔过来一块不小的石头,“Go to hell, faggy!”(去死吧死基佬)
差点被砸到脑袋的Ethan气恼道:“Did your mom **ed a gorilla. You piece of **!”(你爹是猩猩么大傻逼)
第二天,Ethan在院外丢垃圾,为报昨日嘴不如人之仇,埋伏已久的Ben趁人不备,从背后窜出来一把将Ethan推按在墙上,但因为岁数小,身量也差得多,被Ethan一个过肩摔利落地掀翻在地。
Ethan用膝盖压制着人,揪着Ben的领子,在他眼前晃着中指嘲讽道:“Are you exhaling out of your ass?”(你脑子和直肠通的)
“Don’t touch me! You **ing nasty faggy!”(别碰我恶心的死基佬)
Ethan甩了他一耳光,力道不大但侮辱性极强,“If I throw a stick, will you just ** off? Idiot.”(给你扔个木棍,你能不能滚去自己玩蠢货)
第三天,Ethan赶在Ben出口成脏前就先发制人,用水管劈头盖脸地浇了他一身,“Thank you but no thanks, if I need someone like you to talk with, I’ll just ** one out.”(你是屎我不想跟屎说话)
Ben这几天一直没见过文璟,也从Ethan那讨不到一点好,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错了,直到又一次爬树,他看到文璟站在门廊下攥着Ethan手腕,眼神毫无清白可言。
之后两天,文璟和Ethan都没出过家门,直到汽车旅馆放映露天电影那晚,知道正面刚不过学聪明的Ben才逮到阴人的机会,他用吃剩的吐了口水的热狗砸了文璟的车窗后逃之夭夭。
今天酒吧老板要清账,账本理了好几遍都对不上,便打**值到下午班的Ben在酒窖搬了一下午酒,一瓶瓶一箱箱地做记录。
酒吧服务生流动性非常大,也正因此,他们多少都干过偷鸡摸狗的事,不凑巧,东窗事发在了Ben这个暑假工身上,而他最近正好也偷过酒。
一个头三个大,怀着大难临头的心情,Ben爬回地面,结果冤家路窄,正巧看到搂搂抱抱黏糊不清的文璟和Ethan,他胃里泛起一阵剧烈的恶心,扶着墙弓腰干呕了好一阵,也呕出了一个馊主意。
这一片属于教区,大部分居民都是同性恋反对者,他在心里盘算:如果把屎盆子扣在两个外来同性恋的身上,污蔑他们盗窃,那横竖都轮不到他去面对老板的问责了,可是…要怎么做才能嫁祸呢?
还没想出一个具体方案,机会就自己送上门了。
看到Ethan醉懵了找洗手间,Ben借口有人吐在厕所需要打扫,并故意错误摆放指示牌,他百分百确认到明天中午开门营业前,都不会有人再进酒窖,酒窖便是石头屋,有两个门,一个在酒吧里方便取酒,另一个在石屋外供进出货。
Ethan被误导顺着一旁窄长的楼梯走到酒吧地下,Ben躲在暗处,等人一推门进去便立刻从外面锁上门。
钥匙圈套在受过伤伸不直的丑陋食指上转啊转,他听着被厚重木门阻隔的隐约的砸门声和呼喊声,心满意足地吹着口哨,脚步雀跃地离开了犯罪现场。
等啊等,等过了自己的下班时间,Ben终于如法炮制地将文璟也锁了进去,他为自己在这场戏里安排的角色是一个路过发现酒窖在非进货时间却没锁门,时刻谨记保护老板财产安全的好心员工,他嗤笑一声,翻着白眼咒骂着走远,“死gay还玩深情,呸!真tm恶心死了!”
从酒吧地下的门进去,要走过一条低矮狭长的通道才能抵达酒窖主体,电箱在酒吧里,酒窖的电闸被Ben拉了,里面的开关成了摆设,Ethan在涨潮般的窒息感里徒劳地求救,直至筋疲力尽。
黑灯瞎火中,他扶着墙,身体颤抖到使不上力,几乎是跪趴着,他一寸一寸艰难地挪到通道尽头,指尖被粗砺的石头磨破出血,却找不到通往外面的门。
有年份的没窗户的大门紧锁的石头房子,空气中飘浮着夹杂丝缕霉味的干木头味,安静到极致,黑暗到极致,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最深刻的恐惧被从骨头里勾出,蔓延。
Ethan抱紧膝盖,脸埋进腿间,缩成小小一团将后背牢牢夹进墙角,他的感知逐渐错乱,分不清这是哪里,是哪一年。
他开始认为离家后的自由记忆其实是自己被关成疯子之后的臆想,事实上,他从来就没有从“牢房”里走出去过,也可能,他早就已经死在了“牢房”里。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救救我…救救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求求了…谁都可以…来个人吧…来个人吧…”
“妈妈…妈妈救救我…”
“爸爸…我不喜欢男人了…不喜欢了…放我出去吧…我不喜欢男人了…”
“妈妈…你在哪…我好像…快要死掉了…我好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神啊…请宽恕我吧…”
文璟循着声音,摸黑找到了状态差到极点的Ethan,他终于知道小鬼为什么会对橡树庄园的刑房望而却步。
幽闭恐惧症严重到应激,Ethan神智不清地重复着什么,文璟费了些力气才听清这些呓语,小鬼抖得太厉害了,连呼吸都变得不正常,他用手抹去那张让人心颤的脸上的眼泪,不厌其烦地回应着每一句含糊的呢喃安抚着。
在这场时空错乱醒不来的噩梦里,Ethan恍惚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让他呼吸,不是妈妈,但同样令人安心。
是谁呢?
“你可以喜欢男人。”
到底是谁呢?
这个声音还说:“你不会死掉”,如此笃定。
是神终于来救赎我了吗?
“Ethan! Ethan!”文璟席地而坐,将呼吸越来越困难的小鬼整个圈抱进怀中,他抬高了音量,手上拍拍的力道也重了许多,“醒一醒,醒醒了,没事了没事了,是梦,都是梦,不怕了不怕了…”
终于从梦魇中抽离,Ethan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着文璟的衣服,身体严丝合缝地贴着文璟的胸膛,他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猛吸一口气,来不及喘出去就挣扎着喊:“Vincent! 咳咳…”
“我在”,文璟一刻不停地轻抚Ethan后背。
“咳咳…Vincent! Vincent…”
“Vincent’s here, Vincent’s here…”
“救救我…救救我…”
小鬼哭得太凶,太让人心疼,文璟都不知道要怎么哄了,他一边帮Ethan顺气,一边切换成小鬼的母语,温柔地重复:“Sana, sana, colita de rana, si no sana hoy, sanará ma??ana.”*(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No me dejes, no me dejes solo, qué miedo, qué miedo.”(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可怕,好可怕)
“Estoy aquí, estoy aquí, no me voy a ninguna parte, no tengas miedo, no tengas miedo, no te voy a dejar solo.”(我在这我在这,哪里都不去,不怕了不怕了,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Ethan的精神逐渐稳定,只是身体的颤抖一时停不了,虽然仍花了不短的时间,但是是头一回,他没有吃任何镇静药物就平复下来,文璟的体温和独属于文璟的味道以及萦绕耳边的低语成效显著,他的脸紧挨着文璟的颈侧,小小声说:“我没有不勇敢”,明明是倔强地挽尊,却因带着哭腔像在撒娇。
“没有不勇敢”,肩膀的衣服淋了眼泪,和小鬼的委屈一样,湿哒哒地黏在文璟身上,“怎么会有人觉得你不勇敢呢?”
Ethan摇摇头,脑袋在文璟肩膀上蹭了两个来回,“我有一只脚永远陷在过去的泥潭里拔不出来。”
文璟被这个“十分Ethan”的形容莫名戳中,唇角不合时宜地挑了一下,“可你依然努力往前走了这么远,不是么?”
Ethan直觉文璟的话没说完,他禁声安静地等,不知道文璟在想些什么,总之停顿了很久,他的耳后传来一声像笑也像叹,比正常呼吸略重的呼气。
“小鬼,你比我勇敢。”
“你还会,走更远的。”
Ethan吸进的空气忽然变成了刀片,好疼。
他将文璟抱得更紧,巴不得就这样箍着文璟永远不放他离开,他茫然无措地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地问:“Alone?”(一个人)
大而空的道理不是Ethan需要的,文璟正因为知道他想听什么才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咬了几下嘴唇,最终选择了沉默。
夏天的衣服不好装东西,两人出来都没带手机,带了也用,酒窖里没有信号。
仍旧暗无天日,但Ethan的观感和刚刚一个人的时候彻底不一样了,现在,似乎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自己和Vincent,只要窝在Vincent的怀抱里,他的不安就溃不成军,反倒还因为与世隔绝没了许多顾忌,他第一次因为文璟的沉默而抱怨:“你又不说话…”
BGM: in a different light (feat. TR??VES)——Tim Schaufert / TR??VES
西班牙语里哄孩子的话,好啦,好啦,小青蛙的尾巴,伤口会愈合,明天会更好
坎有点多啊,但…人在囧途怎么不算是一种公路呢,啊哈哈
【小剧场】
小狗日记2
Ethan默默把屁股挪远了一点,“还要怎么努力?你还要怎么努力?肚子都要被你捅穿了!现在里面还…还像在抽筋一样…”
“还抽呢”,文璟把人捞回来用手掌轻轻按摩,“今天不做,我开玩笑的,不过你要真喜欢孩子,可以收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Vincent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