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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暗了，仿佛跌入一口深井。
孟清野伸着胳膊向周围摸去，忽然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抓住孟清野。
“小野，母亲这么爱你，你怎么舍得丢下我啊？呜呜呜呜呜——”
面前的母亲一如十岁那晚一般披头散发瘫坐在地上，脸上的五官因为极度悲伤而蜷缩在一起。
痛苦的哀吟声让孟清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仿佛置身于地狱边缘。
突然，那张悲伤的脸上顷刻间又满是恶毒，母亲张牙舞爪的向孟清野扑来。
“你个孽障，我当就不该生下你！去死，去死！”
害怕、恐惧，心脏剧烈的狂跳，他的胸腔仿佛注满了水，无法呼吸。
做点什么——什么都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手里突然出现一个冰冷的东西，孟清野不管不顾的向前刺去。
一霎那，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滴答——滴答——”
只有母亲的血滴落的声音。
孟清野低着头，血淋淋的刀握在手中，猩红的血滴顺着他的脸庞滑落，他杀了母亲。
“不要————”
孟清野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眸底尽是未散尽的恐惧，细密的汗珠滑过洁白的额头。
怎么又做了这个梦，明明好久都没再这样了。
记得大四毕业时因为想逃离母亲，自己独自跑去美国读书，那时候每晚他都会做同样的梦，梦里的他就这样举着刀杀了母亲。
每每惊醒后，孟清野都害怕到无法再闭眼。
这种折磨整整持续了大半年，母亲仿佛接受了自己离开的事实，不再打电话哭诉。
那之后他平淡的度过了剩下的研究生时光，回国后却发现母亲已经乳腺癌晚期，只有最后三年时光。他不知道自己出国到底是不是对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当初要是不走，他早该死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一边工作，一边照顾母亲，他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期。
那时母亲消瘦了好多，却依然喜欢监视他，医院里的女同事们常常被母亲吓到。
这样的日子直到母亲去世那天才结束。
没有庆幸也没有悲伤，只是生活好像顿时失去了意义。
如果是10岁后的孟清野是为母亲而活，那未来的自己又该为什么而活呢？
他好像没办法找到答案。这二十八年来，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正常人一样过，用虚伪的外表掩盖扭曲的内心，真正的孟清野早已经被自己亲手埋藏了。
母亲死了，牢笼的根源好像消失了，可痛苦却成倍的向他奔涌而来。
为什么会这样？令他痛苦的根源好像是自己。
他想要一切都结束。
而这次他可以轻易做到了。
·
次日，孟清野顶着一双黑眼圈艰难地起床。
因为昨天的梦，他没有睡好，本来想在补一会儿觉，可是一想到小九还在等着自己，又强撑着开始穿衣服。
小九是他回国后在福利院做志愿时认识的小女孩，她的父母在一场车祸里双双死亡，母亲在最后关头用身体护住小九，小九才活下来，当时事故的肇事司机还逃逸了整整半年才被警察抓捕归案。
当时的小九才6岁，一下子就变得寡言少语，他每月初一去福利院，都会为小九做心理疏导，已经坚持了3年，现在小九越来越开朗，已经和正常孩子一般无二了。每次见到孟清野，她都会热情地喊着“小野哥哥”。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自己放不下，那便是小九。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他必须得去。
昨天下了一整天雨，现在清晨的空气如同刚摘得柠檬一般新鲜，翠绿的树叶因光穿过水滴而闪闪发光，是个好天气。
孟清野脚步轻快地跨进福利院，一进门就看见小九正坐在院子里和一个年轻男人在玩拼积木。男人穿着一件白T和浅蓝色牛仔裤，因为背对着自己看不见脸，但个子很高，身姿挺拔。
“小野哥哥！你终于来啦！”
小九一看见孟清野便蹦蹦跳跳的扑过来，年轻男人闻声也转过头来，竟然是昨天刚见过面的厉岩！
“学长，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孟清野没有搭腔，牵着小九的手就往楼里走，如果说昨天自己还有一些拒绝了学弟请求的愧疚感，那今天他只剩下生气。
“学长怎么不理我？”
身后的厉岩看到孟清野走了，也跟了过去。
孟清野猛地停住转身，眼神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他再也装不下去了。
“历警官，我想我之前把说的话很清楚了，如果您耳朵有问题，应该去医院看看，而不是为了接近我特意跑到福利院来。”
对面的厉岩顿时瞪大眼睛哑口无言，一副很懵的样子。
竟然还在装无辜，可恶。
正当孟清野想亲手把他赶出去的时候，一道温和中带着喜悦的声音传来。
“小孟，小岩，你们两今天一起来了啊。”
霍阿姨戴着围巾快步走来，开心地拉着两人的手就往大厅饭桌上带，桌子上摆着面团和馅料。
这下孟清野也懵了，什么情况？
“来得好，院里今天正好包饺子，你们两一起来吃！”
“等等霍阿姨，您为什么叫他...小岩？”
“哦哦瞧我这脑子，因为你两这些年经常一前一后来福利院，我还以为你两已经认识了。”
“也好，那我今天就当中间人介绍一下啊。”
霍阿姨说着就把他两和小九安置在饭桌上，还将两人的手叠在一起握着。
孟清野本想抽出来，但看到霍阿姨湿润的眼睛，又放弃了。
“你们俩都是好孩子啊，福利院有你们是这群孩子的福气。这三年来小孟每月初来福利院，而小岩你是每月末来福利院，恰好错过了。对了小孟，你还不知道吧。小九父母车祸的肇事司机就是小岩逮到的。”
原来是他，孟清野有点惊讶地看向厉岩。
之前在福利院从来没有见过厉岩，加上前两天的事情，他还以为对方是不怀好意，真是闹了个大乌龙，孟清野想起刚才自己的行为，顿时羞愧不已，耳朵微红。
孟清野正想开口道歉，手心忽然被轻轻挠了一下，抬眼就看到厉岩正笑着望向自己，轻轻摇了下头。
他今天打扮的很清爽，蓬松漆黑的头发落在额头，鼻梁高挺，漆黑明亮的双眸因斑驳阳光的照射而更加有神。怎么感觉有点像小狗狗？还挺帅的，孟清野忍住想要摸头的冲动。
“是啊，还好昨天因为加班推迟到今天来，不然真碰不到一起。真是缘分啊，你说是吧学长。”
“嗯嗯。确实很有缘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