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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殃刚出舱门，飞身避于山体后，便听到一声冷叱。
她的背紧贴在山上，闭眼暗骂一声。
还是被发现了。
还没等她想好是乖乖现身，还是立马开跑，眼前就闪过一条黑影。
“少主，我把她们引开，你快走！”
流云蓦地冒出来，想往余殃的反方向奔去。
“唧！什么！怎么了！”它却被攥住尾巴，拎在空中，和她大眼瞪小眼。
流云突然反应过来，这还是它第一次看到少主化成人形的模样！
看起来，是个很健康的孩子啊！
它突然感到极大的欣慰。
余殃却带着怀疑的眼神上下审视小狐狸：“你就是魔尊手下大将，狐妖流云？”
“唧唧！少主你想起来了吗？！”流云激动道。
“你真把我当少主？”她继续问道。
“当然呀少主！”流云在半空挣扎，“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先引开她们，以后再跟少主解释！”
“好，既然你把我当头目，我当然就会执行头目的义务。”她把流云往旁边的羊肠小道里一甩，“一刻钟内，不准出现在我眼前。”
随后信步走出树林，直面太衍宗的人。
“少主！”
流云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她果决的背影。
它不由想起十年前，它带着还未成型的少主奔逃，却被太衍仙宗硬生生抢走的情形。
这一次，它不能再重蹈覆辙！
它叼起一旁的灵石，珍惜地舔舐一下，而后一口吞下。
树林外。
叶青萍看清来人后，发现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蹙眉收起了剑。
很奇怪的是，当那个姑娘出现之时，那股灵力波动一下就消散了。
难道是她方才给深渊加印时，灵力逸散，导致感应错误？
虽然叶青萍收了势，两边的弟子却警惕地慢慢围了上来，对余殃盘问道：“你是谁？为何躲在暗处？你可知此处是禁地？”
余殃的表情闪过一丝迷茫，道：“啊？什么禁地？”
“现在还不到卯时，你一个小姑娘为什么会在荒郊野岭？”
余殃挠了挠头，貌似很憨厚的样子：“唔，我是想去接姐姐回家。刚刚走在半路上，看见有一道飞天流光，很像我家人说的‘仙人舞墨’呢！就想走近看看。”
她用手模仿剑光“唰唰”飞窜的样子。
“没想到天上就，‘啪’，突然出现了好漂亮的霞光！”
她兴奋地指着深渊之上，好像第一次看烟花的小孩。
弟子相视一看，估计她是被青萍尊者开路的剑光吸引，随后对她严肃道：“你快些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余殃有些怯怯地点头：“噢，好。”
她刚转身，又听到后方传来一声“等等”，不禁嘴角弧度凝固，攥紧拳头。
这群事儿精有完没完！
叶青萍远远看着她，面上有丝疑惑：“为何我见你有些面熟？你之前可曾参加过太衍的点灵测试？”
余殃浮现出一丝羞赧的微笑：“嗯，五日前曾参加过。”
叶青萍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挑。
“你叫什么？”
“吴善。”
此话一出，青萍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吴善？就是那个半道被遣的吴善？”
“谁啊？”
“听说前些日子，仙宗在谷州点仙缘，此人在点灵之日初显灵相，却在一同回宗的途中，被查出利用违禁灵物滋养，实际上是个废灵根，所以被遣返了！”
“还有这等事？”
“为了光耀门楣，竟做这种鱼目混珠之事……”
余殃的耳朵微动，她之前只知道吴善被仙家遣回，倒是第一次知道原因是“利用违禁灵物滋养，实则是废灵根”。
看来想搞清楚吴善的死因，以后少不了和她们多多接触。
她内心烦躁不堪，面上却微笑着：“仙女姐姐们说的我都不太了解，因为回家时发生了意外，我现在失忆了。对于之前的事，只是听说。要是阿善之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在此向各位仙女姐姐们赔罪。”
她一口一个“仙女姐姐”，诚恳的模样让太衍宗的人心软了一些。
“怎么这小姑娘也失忆了？”
“莫不是服用违禁灵物导致的……”
“年纪这么小，有再大的罪过，估计也是家人教唆的，这份难堪落在她一个人头上倒是有些可怜了。”
“可怜什么？若真让她混淆视听，进仙门后获益最大的不就是她吗？幸好这次是一位尊者发现了，不然让她钻了空子，不知有多少后来者会效仿，咱百年来的点灵之试岂不成了笑话！”一个弟子愤慨道。
“没错没错！”旁边有好几个人同时附和。
听她们编排自己，余殃只低眉顺眼地看着自己的脚尖。看似乖巧，实则在观察自己的下半身。
脚掌差不多都恢复好了，还剩半截小腿是白骨状态。
裤装的布料有些轻透，若动作大了，保不齐能看出里面的嶙峋胫骨。
她想着，还不如在这儿罚站，等肉身恢复好了再走。
说不定还能再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她这么打算着，却见叶青萍忽而抬手，止住旁人的窃窃私语，对她道：“好了，你走吧。”
“……哈哈。”余殃皮笑肉不笑，在原地磨蹭道，“仙女姑姑是想去哪儿呀？需要阿善带路吗？来者便是客，若有需要，我可以带你们在杨柳乡周围逛逛呢。”
瞧她这幅扭捏逢迎的样子，那些本就讨厌她的弟子，又多了一丝嫌弃。
“都被退回了，还想着谄媚谁呢……”
“头次见这么急功近利的少年人，长大了还得了……”
卯时将到，天光熹微，清风阵阵。
叶青萍的银白发梢随风微动，犹如狼毫沾雪。
她看着灰暗的山路，仿佛想到了什么，她手腕一翻，青剑顿时绽放夺目的光辉，照亮数十丈远的范围。
她问余殃：“你方才说的飞天流光，是这个吗？”
余殃愣了一下，突生警惕，点头道：“对，是这个。”
叶青萍一挥衣袖，剑芒便如墨点绽开。
其中六点“墨滴”落到余殃身旁，浮于半空，照亮她的四周。
“去吧。”叶青萍再次说道。
余殃看着周围散发温热的光球，一时怔住。
原来她是以为自己怕黑才不敢走。
虽然她有些好心，但也办了“坏事”。
六个光球环绕身侧，照得余殃仿佛像个暗夜女鬼。最要命的是，光芒透过布料，隐隐可看到里面布料下的腿骨。
她干笑两声，躬身答谢。
还未动身，便觉得有几道目光聚集到了自己的小腿上。
她硬着头皮直接转身。
恰好山风拂过，吹得衣摆“猎猎”作响。
余殃只觉得那凉风像穿针似的，“嗖嗖”地穿过腿骨之间的缝隙。
“这人是不是有点太瘦了啊。”
“怎么感觉腿瘦得皮包骨了……”
随着几人窃窃私语，叶青萍的目光也随之下移。
只听一声“唧”，一道白影跳到余殃身后，柔软绒毛绕过她的脚踝，掩住众人的视线。
感受到异样触感，余殃警惕地往下一看，那狐狸也正好抬头，一眼便望进那双纯净黑瞳。
狐狸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
余殃差点没认出来。
只见狐狸的蓬松大尾巴欢快地摇动，简直像狗一样，除了流云，也没别的狐狸这样了。
“你——”
见它突然有了实体，还胆大包天地出现在太衍宗人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她眼睛咕噜一转，蹲下佯装激动地摸了两把狐狸，对着远处的太衍宗人大声道：“托各位仙女们的福，我找到我‘姐姐’啦，我现在就带‘姐姐’回家啦。”
随即往山下走去。
流云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一边掩住余殃的小腿，一边像护卫似的，警惕地将她和太衍宗人隔开。
天衍宗人窃笑私语。
“什么？结果她‘姐姐’不是人啊？”
“嗤，叫畜生‘姐姐’，这丫头看来确实遇到了什么意外，把脑子撞坏了。”
“算了，别管她了，像个笑话。”
流云纯黑的竖瞳闪过一丝杀意，却听余殃在前小声催促，便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她们，碎步赶了上去，一人一狐消失在了小道尽头。
叶青萍持剑踱步，立于绝崖之巅。
她看着深渊之上严丝合缝的摇光阵法，心生一丝寂寥。
这偌大的天下，真能统统封住吗？
“尊者，要继续查探此地吗？还是准备回宗禀差？”她的亲传弟子上前轻声问道。
叶青萍沉思片刻，忽而问道：“是不是快到拜会礼的日子了？”
“是的，此地十天后将举行拜会礼，尊者可要多留些日子？”弟子答道。
“过完拜会礼再回吧，这段日子可以让弟子们多多历练，体察民情，解决民忧。我也多照看一下宋丫头，免得她娘担心。”
叶青萍一想象到她娘的惊声尖叫和碎碎念，便耳朵一痛，不如晚点回去，少受折磨。
太衍宗人走后，绝命崖恢复了往日的阒然。
深渊上的摇光阵忽而亮起两处椭圆，宛若山神金眼。
那些交织的金丝眨眼间竟成了数百只长尾蜉蝣。
蜉蝣离去，摇光阵便漏出两个大小相通的缺口，尺寸和余殃的飞舱很是吻合。
方才完好无损的摇光阵，竟是以假乱真的障眼法！
甚至逃过了身为炼神境修士的叶青萍的法眼。
长尾蜉蝣汇集到悬崖上，煌煌流光，如烟花散开来，从中显出一道瘦削身影。
竟是应该卧床养病的宋琅月。
然而此时的她周身气息却与两天前大不一样。
“宋琅月”皓白的修长手指拨弄余殃先前抚摸过的野月季。
顺着藤蔓而上，忽而用力一折。
幸存下的野月季被手掌揉碎，散落之际，褪成灰白色。
一只长羽蜉蝣乘光而来，停在拈有余香的手指上。
她微微一动，蜉蝣顷刻烟消，化作她衣摆上的一道纹。竹月之色，隐现流光。
其人转过身，微明的天光映得她面庞薄若蝉翼，白如雪魄。
她的声音缥缈，像从风里来的。
“终是等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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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宋琅月”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