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第3章 第三章

金烨骅其实不太明白陈一威胁他的劲儿是怎么来的，

不过警告信确实需要警告的，

后面的最后一节自习课金烨骅老用余光瞟陈一，结果陈一一直都在做题，

可他哪知陈一用二十分钟才做出来一到五分的填空题，最后泄气地把练习册往抽屉里一塞，拿出历史书开始默背，妄图把金烨骅以及他手里的东西驱逐出脑外，

带着上节课对历史老师的愧疚之心，还真让陈一背完了下一节的内容，

离放学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班主任从后门钻了进来，往教室横扫一圈，逮住几个说小话的，最后提醒大家放学注意安全，

班主任还是从后门出去的，还拍了下陈一的肩膀，

“来，陈一，出来一下。”

比陈一先反应的是金烨骅，他转头看向陈一，陈一也回敬他了一个眼神就起身走了，

班主任带着他走到栏杆边上，

“陈一啊，是这样的，刚才门卫联系我，说是你落了什么东西，你哥给你送来了，一会下课记得去拿一下啊。”

哥？什么哥？他哪来的哥？还没等陈一想个明白，班主任又说，

“金烨骅调到你旁边，你和他没什么矛盾吧？”

陈一一听话题转到了金烨骅身上，就知道老师为什么要喊他出来了，

“没有老师。”

“嗯，老师知道你俩都是好孩子，你不懂得也可以请教一下烨骅，你的成绩还有进步空间，持续保持，继续进步。”

中年老男人就是比较喜欢逮谁教育谁，更何况还是个班主任，陈一一向尊重老师，也没有不听的理由，

“明白了老师，谢谢老师。”陈一说完还轻轻向老师鞠躬了一下，

班主任照常摆摆手走了，

陈一往教室里的表看了一眼，还有一分钟就下课了，他打算直接到门卫室会会他所谓的哥，

高一的教学楼是离门口最近的，陈一到楼下时刚好放学，冲出来的学生撞了陈一好几下，也不知道道没道歉，

站在人群里的男生显得有些瘦弱，风依旧吹着直往脖子里灌，陈一感觉身上的校服像没穿一样，直到看清门口等着的哥是谁，陈一顿时感觉进了冰窖，

风带来的凛冽远远比不上在这里看到阳城人，尤其是张开带给他的透骨，

陈一转身就想回去，没成想已经被自动门外的张开看见了，

“哎！陈一！你不说让我来找你吗！怎么了？怂了！？”

张开见陈一转头，急忙抬腿从摩托车上下来，在满是放学学生的校门口大声喊着，

听见这动静的不少学生都转头寻找这个一看就是社会闲散人员口中的陈一是谁，

正巧有几个他们班的同学经过，关系一般但毕竟是一个班的，

“怎么回事陈一，需要帮忙吗？”何才伸手想揽陈一的肩膀，发现揽不上，只得拍拍他的胳膊，

“没事儿，不用了，谢了。”陈一朝他笑了一下，既然已经这样了，他总得解决一下，给张开一个在大冬天不惜骑摩托车好几个小时来找他的交代，

陈一给门卫大爷解释了一下，说家里大哥跑了几个小时来给自己送东西，让他出去一会就回来，

门卫大爷警惕的看了张开一眼，还是点点头，不忘嘱咐一句注意安全，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一定会给他班主任打电话的，

陈一应下来，盯着张开的眼神也逐渐凌厉，现在正是学生出校门的高峰期，陈一不想在这里和张开起什么冲突，

但张开就不一样了，本来就是一个没本事的赖皮，在不要脸这方面也是登峰造极，

当时陈一确实没想到就张开这货色还真敢来找他，千算万算不如张开无脑算，

陈一慢慢走向张开，

“开哥什么事儿？我落什么东西了还劳烦你送一趟？”

“你装什么装？大晚上抢我钱我没告你就已经很好了。”

张开大冬天穿了个骚包的皮衣，大概是阳城太穷的缘故，张开从小就像个竹竿，陈一推他都怕给他推碎了，这下被皮衣一包，像个塑封真空甘蔗，

“那你想干什么，就为了让我还你钱？”陈一实在不知道他脑子里都是什么，大冷天耽误对方时间不说还破坏他心情，

“还钱另说，你昨天没让我好过，我今天也让你好过不了。”说完张开就想大声吆喝，喊什么内容陈一不想知道，

于是陈一迅速向前一步走，从裤兜掏出忘记拿出来的水笔抵在了张开腰间，

“别喊，我是不是给你说过儿子随爹？”陈一在张开耳边说了一句，

笔尖隔着几层衣物还真有些刀尖的触感，张开不敢赌，他也没敢想过一个市重点在校高中生会随身带刀，但一想想陈一他爹，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顿时他带来的一身戾气少了一半，但仍嘴硬，

“陈一，这可是在你学校门口，你敢？”

“那你可以试试。”陈一抵着的笔尖又用力了一点，

在其他人看来不过就是两个人说话的距离近了点，周围接学生的家长很多，路过的人最多看了他们一眼就走了，

张开不说话了，陈一看看周围，抬脸示意了一个方向，

“有什么事去那儿说。”说完把笔盖扣上放回了裤兜，抓住了张开的后脖领，

张开个子不算矮，陈一的动作像是哥俩好的哥们儿，

把张开带到一旁的巷子里，巷子挺深，只有最深处有一盏昏暗的灯，

“你是不是有神经病？”陈一问出来了他的疑问，不过他没等到回答，张开一拳就砸上了他的鼻梁，

酸痛感从鼻子传上天灵盖，陈一没忍住骂出声，捂住鼻子微微弯身，

就这一下，陈一感觉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不知道是小巷的防风效果太好还是遗传的犯罪基因，

“我操你大爷。”

张开趁陈一还没缓过来，一胳膊肘又锤向陈一的背，被陈一就着这个姿势怼到了墙上，

“陈一你个没妈的傻逼！”

陈一也顾不上有没有破相，一拳直捣张开下巴，张开顿时说不出话了，

“长点脑子吧。”张开只听见这句话，接着不知道多少拳头砸向了他的胃，

呕吐感和无力感让张开倒在地上，最后几脚踢的不轻不重，张开的皮衣多少限制了他的行动，

陈一就知道张开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他本来以为张开会找几个人来一块堵他，结果没想到他想当混混连阳城都数不上名，只身一人来市里找他，

陈一没下狠手，最起码不能让他死在这，现在天又冷，不知道皮衣保温好不好，陈一蹲下凑近张开的脸，还能瞪他，活得不错，

“跑这么老远净干些傻逼事儿，太闲了找个活干，上赶着找揍说出去也不光彩，是吧开哥。”

张开依旧骂得很脏，还想站起来，被陈一一脚踹翻了，躺地下任凭陈一从他裤兜里掏出两盒烟和打火机，从其中一盒里拿出一根点了，把另外一盒还没来得及开封的塞进了自己口袋，

散开的烟雾遮挡了陈一的脸，原本就昏暗的巷子染上了几分朦胧，弹了下烟灰在张开的皮衣上，陈一轻笑一声，

“陪你玩的报酬。”陈一晃晃烟盒，起身离开了小巷，根本没注意到小巷深处的拐角，更别说站在那里的人影，

走回学校时，门卫大爷还瞅着陈一和张开消失的地方，

陈一把烟递给大爷，

“费心了大爷，这个您拿着，我哥特意让我给您的。”

大爷看着面前的学生，半信半疑地收下了，

“这车…”

大爷指着张开骑来的摩托车，

“哦，我哥一会来骑，您甭担心。”

陈一说完笑笑就走了，现在走读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他回教室拿外套，进门就发现自己的桌面被别人收拾过了，

他没这个习惯，放学放下笔就走，第二天上课还能回忆下昨天都干了些什么，

陈一有些奇怪，但还是顺手拿上一小本英语词汇手册回了宿舍。

这下，金烨骅终于知道陈一那股劲儿怎么来的了，

等陈一离开巷子，金烨骅走近被揍的那个人，他不认识，但是他也不怕，

“干什么的？别烦我，快滚！”

张开还在地上躺着，注意到有个人影靠近，下意识就是混混的自我修养，

“你是陈一他哥。”这句话不像是疑问句，冷冷地砸向张开，张开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不好惹，突然想起来这是在市里，而不是他的地盘阳城，

“我呸！谁是他哥谁倒霉！”

金烨骅松了口气，从他身上迈过去走了，

“不是，你干毛啊！”张开就这么看着一个人从他身上跨过去走了，他立马从地上弹起来，可那人根本不理他，张开朝他背影竖了个中指，最后自讨没趣地骑了他的摩托车走了，

金烨骅自陈一被喊出再也没回来后有些心里不踏实，直到放学铃响了，等了一会的金烨骅还是没等到陈一，

眼看时间实在无法宽裕，金烨骅收拾好他和陈一的书桌才起身走了，他之前老看陈一的书就这么摊着，有些难受，

金烨骅照常去学校隔壁的巷子里喂猫，那只猫是他以前就喂过的大黄的孩子，叫小蓝，

刚喂没几口，本就胆小的小蓝被巷子里的打斗声吓跑了，

金烨骅听见传出的声音是在拐角的另一条巷子，本不想多管闲事，准备把食物放下等小蓝自己来吃，他今天已经超时了，他得回家了，

但是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来自他消失半天的同桌的一声，我操你大爷，

金烨骅顿时有些紧张，听声音这俩人战斗的还挺激烈，他赶忙走过去，只看见一个人被陈一撂翻狠狠揍了几下，

一看就没想把人置于死地，金烨骅这才没冲出去，但看见陈一单薄的校服还是皱着眉，

怎么没穿外套就出门了，

但是陈一打架，

每天看着乖乖呆呆的陈一在打架，

还说脏话，还吸烟，

直戳金烨骅心窝，

好性感，

听见陈一最后一句喊了声哥，金烨骅有些搞不清楚，以及为什么地上那人说了句关于陈一妈妈的脏话，陈一就什么也不顾的打人，

真的是哥吗？

金烨骅上前问了句，得到答案的他也没想继续深究，不管怎么样，别人的家庭，非礼勿管，

看了眼手表，超了半个小时，越往家走他越烦躁，摸摸口袋里的方块纸，不管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这一刻就像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还没走到他家的楼层，金烨骅就能听见他妈已经打开了房门，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已经超时三十五分钟了，你的时间观念去哪里了？”

他妈在楼道就这么直截了当的问，金烨骅进家关上了门，边在玄关处换鞋边说，

“班主任喊我留下交代班级和学习的事情，所以晚了。”金烨骅面色不改，换好鞋进了自己卧室，

他不会把今晚任何一件事告诉他妈，他永远记得第一次告诉她自己在小区下喂了一只猫，还取了名字叫大黄，

隔天大黄就被赶到了别处，直至金烨骅再次在学校旁边的小巷里遇见大黄，

“我就说过，当班长只会耽误你自己学习的时间，你们班主任非要给你安排，我明天就打电话让他换个人。”万向兰抱着胳膊站在金烨骅卧室门前，

“妈，我要写作业了。”

金烨骅一向不反驳他妈说的话，一旦反驳就会引来更多的反问和无休止的抱怨争吵，与其这样，不如不说，

“写吧写吧，你看你，回来晚了这么长时间，计划表都被打乱了。”万向兰一边吐槽着一边关上了金烨骅的卧室门，

金烨骅的房门常年开着而且没有锁，只有在他写作业或者背书时才会被允许关上，

他写了会作业，确保他妈不会随意闯进来，才从口袋掏出方块纸，

金烨骅看着上面的字，手微微有些颤抖，终于看清楚内容时却又忍不住笑意，又怕他妈听见声音会问他，只得低头捂着嘴，

那张纸上只写了两句话：

我好像喜欢你，

你能明白吗？

CY

金烨骅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一封陈一写给他的情书，他怎么会不明白，他也好像在喜欢陈一，喜欢别人一直是金烨骅从来不会想的事情，他从小到大都按照他妈的计划活着，

几点起床，几点吃饭，临近中考前他妈甚至把几点上厕所都写上了，但他没觉得什么，他早就习惯了，

进入高中，他一眼就在入学的所有人里看见了陈一，很瘦的一个人，背着黑色的包站在风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一个男生，明明他妈已经计划让他在三十岁之后娶妻，

为什么他看见陈一会想到娶妻，金烨骅好像初次感觉到自己晚来的青春期，他突然不想按照他妈的计划走，

好巧不巧和陈一分到了一个班，金烨骅主动给陈一说了第一句话，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无法自拔这个成语，但金烨骅还是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男生所吸引，不过看到陈一，金烨骅好像也不需要什么理由，

但现在，陈一说他好像喜欢自己，金烨骅却有些乱了阵脚，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有这样的经历，他怕会伤害到陈一，

至此，迷茫和不安涌入金烨骅的心间，淹没了刚刚的一切兴奋与激动 ，

又盯着那张纸看了一会，金烨骅把那张纸折回成原本的样子塞到了床垫下面，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比较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