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清砚跟在白辰安身后,慢悠悠地走在一条荒废的街道上。残破的墙面、风吹起的尘土,还有偶尔几声不知名的鸟鸣,打破死寂,更衬出这里的冷清与危险:这里早已是被划为妖兽高危区的无人地带。
他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直到穿过那片废墟,两人重新踏入安全区的边缘,白辰安便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随口报了个地名后,拨通了电话,笑着说:
“妈,今天回来吃饭,带个队友。”
“……”
“见……见家长?” 栾清砚听得清清楚楚,整个人都惊住了,心里一个念头疯狂跳动: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但他压根没机会跳车。白辰安还跟司机打趣了几句,半路停下来打包了一些外卖,然后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指路直奔目的地。
栾清砚原本想开口说“我还是不去了”,但就在张口前,然被一个念头绊住了脚步——
他竟有些想知道,白辰安的“家”是什么样的。他成长的地方,是不是也像他本人那样,带着些令人意外的温暖。
出租车最终停在一条幽静街巷的尽头,路灯昏黄,空气里透着清新泥土的味道。
“到了,这里开始得靠脚走了。” 白辰安拍拍裤腿,带头下车,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步子轻快。
两人一路走着,两侧的灯火温暖柔和,石板路两边零星开着些小野花。穿过一段低矮的篱笆围栏,他们来到一栋老式双层独栋屋前。
屋子泛着旧木头的光泽,窗边挂着风铃,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种满花草的小园子。繁盛的牵牛、金露花、薄荷错落有致地缠绕着白色篱笆,一条小路从花间穿过,通往不远处的家门。
细看之下,花园四周依稀布满古老法阵留下的痕迹,淡淡的灵光随夜风闪烁,宛如落在时光里的星辰。
栾清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眼神一瞬亮了。
“这些……是法阵?” 他忍不住低声问。
“嗯,我爸留下的。” 白辰安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懒洋洋地回道,“现在知道稀罕了吧?”
话虽玩笑,语气却透出几分难得的柔软。
就在这时,屋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的妇人笑盈盈地迎出来,声音亲切又熟稔:“安仔,回来了啊,饭就快做好了。”
“妈。” 白辰安扬了扬手,笑嘻嘻地晃着袋子,“我加了菜,这家木耳炸肉和咕噜肉特别香!”
他一边换鞋一边随口道:“我先去洗个澡,刚出完任务,浑身灰。”
说完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干净的宽松居家服,顺手扔给栾清砚,假装捏着鼻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去洗一个,脏兮兮的,别把我家沙发熏坏了。”
栾清砚:“……”
他沉默几秒,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确有点灰的衣服,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地拎着衣服进了浴室。
等他们洗完澡再出来,厨房已经飘满了饭菜香气。
饭桌上已摆了几道热气腾腾的家常菜;糖醋鱼,清炒蔬菜,甜椒炒菇,还有一锅冒着香气的莲藕排骨汤,虽然不多,但都热气腾腾、色香俱全。白辰安把打包的菜添上去,刚拿起筷子,却忽然抬手制止:“等下——先不吃。”
说着,他走到客厅中央,从柜子里打开一个暗格,机关一转,随着轻微“咔哒”一声,一个复杂而古老的法阵缓缓升起,散发出微微黄光。阵心处凹陷着一个圆槽,他将那枚刚从鬃兽王身上得来的晶核放了进去。
随着他低声念出几句晦涩咒语,法阵开始轻微震动,中央柔和的光芒逐渐亮起,如星河凝聚,光粒子流转间,白辰安整个人也被笼罩在一层轻盈的星辉之中。
那光仿佛有了生命般,一道道细小的灵力流从阵心悄然荡开,穿过白辰安的身体,又缓缓向栾清砚飘去。
栾清砚下意识地伸出手,一缕光流从他指尖滑过,温柔得像是在回应他。那一刻,他感受到空气中流动的灵力,并不陌生,甚至有种奇异的亲切。
他微微屏息,目光紧随着那些在掌心游走的光粒子,像是触碰到什么被遗忘的感知。
白辰安似乎也察觉到了阵法异动的微妙变化,目光移向他,若有所思地说:“莫不成……你有法阵天赋?”
栾清砚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厨房传来的声音打断:
“你俩在那儿嘀咕什么?快来吃饭,汤都要凉了!”
白妈妈站在厨房门口招呼,语气中满是亲昵与理所当然的熟稔。
白辰安眨了眨眼,笑着挥了挥手:“来了妈——”
他一屁股坐上饭桌,笑嘻嘻地夹了几块木耳炸肉和咕噜肉放进白妈妈碗里:“这家店的招牌菜,尝尝看,我特地绕远买的。”
接着又不忘给栾清砚夹了一块糖醋鱼,又亲自盛了一碗汤递过去:“尝尝这个,我妈的糖醋鱼超好吃。这汤先放一放,烫嘴。”
白妈妈笑眯眯地看着两人,转头对栾清砚说:“别客气啊,尽管吃,安仔带朋友回来可少见。”
说完又立刻把目光转回白辰安,语气一转:“你别老光吃肉啊,菜也吃点,营养要均衡。”
白辰安正往嘴里送肉的手一顿,脸瞬间垮下来,装作没听见地移开视线。
白妈妈却像看穿了他的把戏似的,忽然眯了眯眼,目光透出一丝精光:“你是不是瘦了?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出任务又受伤了?”
“哎哟妈,我不是说了吗,就没吃饭,饿瘦的。” 白辰安连忙笑着打哈哈,挥手转移话题,“我现在不就在你这儿补回来嘛!”
饭桌上,白辰安一边抱怨被逼吃菜,一边悄悄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塞给坐在旁边的栾清砚。
栾清砚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看着碗里越来越多的蔬菜,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接下了那份“支援”。
这一顿饭,说不上丰盛,却有说有笑,有人关心,有人争着夹菜。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也是奢侈的。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他,吃过温饱,也没受过虐待,但那种地方——照顾是责任,活下去是标准。没人会特地记得他喜欢吃什么,更没有人为他夹菜、嘱咐汤凉了再喝。
这顿饭,却像是他从未拥有过的某种生活模样,一点点、悄无声息地落进了他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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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栾清砚原本想帮忙洗碗,却被白妈妈一把按回了沙发:“你是客,客人哪有洗碗的道理?坐下看电视,别抢活。”
栾清砚一时间有些局促,还是乖乖坐回去,手不自觉地捏着靠垫边角,看着电视机上跳动的画面,却没太看进去。
白辰安则自然地将碗筷端进厨房,挽起袖子开始洗碗。
不多时,白妈妈也走了进来,打算泡壶茶。她熟练地拎起茶壶准备洗净时,白辰安头也不抬地开口:“妈,刚刚我在巩固法阵的时候,法阵的灵力波动有点异样。”
他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客厅中安静坐着的栾清砚,又继续道:“我在想,会不会……他有法阵方面的天赋?要是真的有,或许能看得懂爸书房里的那些。”
水声潺潺,茶香渐起。
“你知道的,我对法阵理解不深,爸当年留的那些阵图,对我来说,更像是遗物。” 白辰安声音低了些,认真地说, “我想让他进爸的书房看看,不知道行不行。”
白妈妈听到这话,手上泡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浮起一层温柔的回忆。
“当然可以。” 她轻声说,“你爸那一屋子书,我这些年一直舍不得动……现在要是有人愿意学,愿意传,哪怕只是一点点,也算是延续。你爸在天上,肯定会高兴的。”
她话音刚落,忽然语气一转,笑得别有深意:“对了,安仔啊,说到你爸……你爸在天之灵也希望你能早点找个伴儿呢。怎么样,最近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他像是早已对此问题百炼成钢,秒答:“没有。妈,我这行天天不是追妖兽打就是被妖兽追着跑,哪有空谈恋爱?还是别祸害姑娘家了。”
“也不一定要姑娘家啊,” 白妈妈笑眯眯地端起茶壶, “男的也可以的嘛。”
她说完,眼睛偷偷瞥向客厅方向,“你看看那个栾清砚,多好呀。”
白辰安:“……”
他手里西哲的碗啪地一下磕在水槽边,差点碎了,连忙转头:“你别乱说啊!他是队里的新人,我带的,你可别吓着人。再说了,你才见人几个小时,哪知道他好不好?”
白妈妈端着茶,意味深长地笑:“他长得俊,气质也稳重,一看就是个可靠的。”
白辰安一边把最后一个碗放进沥水架,一边翻了个白眼:“行了妈,碗洗好了,我带他去爸书房看看。”
说完抹了把手,走出厨房。
客厅里,栾清砚穿着居家服,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拘谨,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目光虽然盯着电视,但显然没看进去。
白辰安走过去,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身体微微靠向沙发靠背,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呀?”
栾清砚偏了偏头,声音低得像是顺口应付:“没看什么。”
“哦。” 白辰安也没深究,眼角带笑地盯了他两秒,然后话锋一转,“我问你啊,你对法阵有没有兴趣?”
栾清砚顿了一下,脑海里闪过那法阵的光流轻柔掠过指尖的触感,还有那种说不清的熟悉与亲近。他点了点头:“有。”
白辰安眨了眨眼,挑眉一笑,顺势伸手拉了他一下:“走,带你去看看。”